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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余雪 第29节
    第四十五章 误会
    穆傅容听到这话却没有震惊,眼眸中甚至还盛着愉悦的笑意。
    真是太有意思了。
    他爹不是说这四皇子慎微胆怯,和宫中那无人问津的大皇子一样吗?
    小将军微微眯起双眼,打量着少年沉默地为自己系上衣衫,一身肌肉紧实有力,一看就知从未懈怠武艺,再加上机变术法皆由丞相教导……
    他嘴角勾起明晃晃的一抹笑,原来不知不觉中,已经悄然成长为这样一个人物了。
    一群蠢货,还把视线通通落在丞相身上。
    祁宥才是朝中那几位皇子最应该提防的人吧。
    他微不可察地嗤笑一声,随即又问:“既然如此,就请殿下入房就寝吧。”
    山寨并未完全烧毁,还有几处无损的房屋供崔锦之和祁宥休憩,将士们自然就住在空地驻扎的营帐内。
    祁宥站起身来,扫视了一圈,并未见到崔锦之,略微皱了皱眉,耐着性子冲穆傅容点头示意,便往几处厢房走去。
    而崔锦之早在众人进山寨时,就发现了荣娘一瘸一拐的,她拉着荣娘悄悄进了房间,询问究竟是怎么了。
    荣娘紧紧抓着衣衫下摆,摇了摇头。
    崔锦之却沉下脸色,不由分说地将她按到木椅上,蹲下去卷她的裤腿。
    荣娘慌忙用手去制止崔锦之,却很快败在了崔锦之平静淡然的目光里。
    她小心翼翼褪去下衣,大腿根部的亵裤渗出点点鲜血,和皮肉紧紧粘连在一起。
    日夜兼程、奔波劳心,荣娘的马技又算不得好,大腿内侧反复被磨破,可她丝毫不敢休息一刻,只怕自己慢上一步就会让崔锦之丢了性命。
    崔锦之什么也没说,只是更加轻柔地为她一点点撕开亵裤,荣娘紧咬牙关,却执拗地不肯从喉间溢出一丝痛哼。
    鲜血丝丝漫出,崔锦之又拿来药粉撒在她皮开肉绽的大腿处。
    在为她包扎好伤口的那刻,崔锦之突然开口:“荣娘,谢谢你。”
    无论是在山寨中为她遮掩女儿身,在她昏迷时冒着被穷凶极恶的山匪发现的可能,仍然悉心照顾她,还是花上整整两日,忍着火辣辣的疼痛为崔锦之找来救援。
    都是崔锦之值得郑重道谢的理由。
    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
    她低声道:“山匪已除,待我们料理完闽州,此番事了,你便可以过上平静的生活了,我可以为你买下一间住宅,再……”
    荣娘摇摇头,拉过她的手,在上面写道:“我能不能、和你走?”
    崔锦之却沉默下来,过了好半晌才轻轻开口:“你既然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便能料想到我的身边,不会有任何平静安稳的日子……”
    荣娘又坚定的写道——“我不怕。”
    指尖轻柔,却带着坚定。
    崔锦之终于展开一抹笑,眼眸黑亮清澈,握住她的手:“好。”
    她又示意荣娘张开嘴,想看看为什么不能说话。
    荣娘顺从地张大嘴,露出鲜红的喉间,内里肿大,甚至已经发脓泛白,她抓过崔锦之的手写:“热水。”
    那些山匪不仅淫辱她,还故意往她喉咙倒入热水取乐。
    崔锦之浑身冰凉,将她一把搂进怀里,微微颤抖着:“你放心。除了那些山匪,每一个同他们关联的闽州官员,我都不会放过。”
    荣娘更加用力地回抱,眼角无声地划过一滴泪。
    “吱嘎——”
    木门猝不及防地被推开,祁宥站在门外,看到的就是二人相拥的刺眼画面。
    在瞥到荣娘露出的一点脚踝时,祁宥蓦地转身背对着她们,双拳紧握,声音冷得往下掉冰碴:“你们在做什么?”
    崔锦之和荣娘连忙放开对方,这场面一时间怪异极了。
    先不说荣娘的亵裤还破破烂烂地挂在腿间,祁宥推门进来时,荣娘还紧抱着崔锦之默默流泪。
    能言善辩、在朝中不知道气死了多少个大人的崔锦之,只觉得头都大了,荣娘更是悄悄看了眼崔锦之,那眼神好像在说:“他知道你是女子吗?”
    崔锦之摇摇头,站起身来低声道:“你先把下衣穿好,至于你的嗓子,我去找医官给你拿药。”
    在听到“下衣”二字时,祁宥的眸色泛起冷意,手握得更加紧了,夏夜的风本是闷热潮湿的,祁宥此刻只感到通体冰凉,仿佛置身于雪地之中。
    待崔锦之安排好,才走出去推了推在门外像个木雕的祁宥:“殿下。”
    瞧他不动弹,丞相大人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拉着少年进了另一间厢房,才听他声音嘶哑:“老师……刚刚是在抱她?”
    崔锦之头疼无比,在祁宥眼里,不就是他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荣娘甚至连下衣都去了,那种场面任谁也解释不清楚啊!
    她闭了闭眼,把心一横,管他信不信了,解释道:“荣娘几日奔波,磨伤大腿,医官当时又为殿下诊治去了,臣也算得上半个医者,自然要为荣娘看看了。”
    “至于为何抱她,荣娘在山寨受尽欺辱,臣心甚怜……”
    越解释越觉得气越足,她可是老师啊,什么时候还要给自己的弟子解释!崔锦之睁开眼,本想偷偷看一眼祁宥的神色,才发觉他双眼通红,唇色也苍白得吓人。
    她唬了一跳,怎、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丞相抓着他的手腕,皱起眉头,心下的古怪之感愈发强烈了。
    祁宥这孩子,是不是太过依赖她了?
    心中无数相处的画面点滴闪过,就在崔锦之的思绪逐渐汇成一条清晰的线呼之欲出时——
    祁宥却低下头,突然出声:“老师何必和我解释这些,我本就不欲探究老师的私事,我来只是想说,我安排了穆傅容将那些山匪的尸首于明日清晨,摆放在郡守府外。”
    谈到政事,崔锦之也抛开混杂的思绪,凝神道:“再派几个人装成百姓的样子,混杂在人群中,一定要点出他们山匪的身份来。”
    指尖重重地点上桌面,语气森寒:“待到百姓都前来围观时,让穆傅容带兵围了郡守府,直接收押下狱。”
    “可无凭无据,即便索拿了邓翰墨,他不肯开口怎么办?”
    崔锦之轻笑了一声,却带着一股肃杀之意,“臣可不是指望邓翰墨说出什么,而是——”
    “敲山震虎。”
    第四十六章 证据
    天边微微擦亮,可闽州却多了几分和这数月以来不同的烟火气。
    因为前几日郡守下令,让他们这些修堰坝的苦力休憩一段时日,可灾民们本就是为了平日里那口可怜的清粥才加入到修河坝的队伍中。
    庄稼就早在数月前被大水冲毁了,甚至连房屋也没能完好地保存下来。如今又要打发所有灾民回家,没了吃饭的营生,大伙自然不肯,只好哀求郡守给一条活路。
    就在灾民们以为不过又是一场派遣官兵的无情镇压,当地的豪强却突然放粮救灾了,不仅如此,官府甚至大开库门,还发放下种子,嘱咐大伙种植。
    百姓们热泪盈眶,大水漫过的土地全是淤泥,可大家在看到了生的希望时,也顾不上那么多,纷纷挽起袖子披星戴月地在田里劳作。
    负责打探的士兵向崔锦之等人禀报时,看到就是百姓劳作,炊烟袅袅的祥和之景。
    “哟。”穆傅容笑眯眯道,“果然同丞相大人预料的一样,这老狐狸还真把闽州装饰成岁月静好的模样来了。”
    队伍停列在闽州城外,崔锦之没有接话,负责守城门的将士小跑着下了城楼,想要查验他们这一行人的身份。
    崔锦之被簇拥在众玄甲士兵中,一袭白衣耀眼夺目,她背脊挺拔笔直,如孤松般岩立,漠然地高举手中的令牌,冷声道:“看清楚了,陛下亲赐令符,许臣在各郡县间畅通无碍,还不速速开城门放行!”
    守护城门的军卒惊疑不定,乌泱泱跪了一地,其中一位领头侍卫壮着胆子上前核实,一番查验下果然无误,便依令放行了。
    一个头戴黑甲的小士兵却偷偷从城门处溜了进去,想要翻身骑马往城内去。
    可穆傅容反应更快,他夹紧马腹,便追了上去,银光一闪,长枪带着烈烈劲风横扫过去,那小士兵受了一击,从马上翻落,重重地摔倒在地面,哇得吐出一口鲜血。
    穆傅容的军卒麻利地上前将人拖行至崔锦之前。
    崔锦之淡淡瞥了一眼,没有说话。
    穆傅容则懒洋洋地甩了甩手,问道:“你不在此处镇守城楼,往里面跑什么?急着通风报信啊?”
    那小兵不住地磕头,额头上渗出血丝:“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我、我……”
    崔锦之懒得听他解释,只冷冷道:“捆起来,带走。”
    又转头对穆傅容道:“城里的好戏怕是已经上演了,还请穆将军先行,缉拿邓翰墨。”
    穆小将军冲她抱拳,便带着军卒浩浩荡荡地向城内走去,地面被踏得隆隆作响,守城门的将士听到“缉拿邓翰墨”时,脸色已全然苍白了。
    而闽州城的宁静,是被一声响亮的尖叫声打破的。
    一名小贩挑着担子清晨出摊,雾气弥漫,只瞧见郡守府外密密麻麻地躺着数十个人,他惊疑不定,颤抖着上前——
    数具面色青紫的尸首残骸映入眼帘。
    他吓得跌坐在地,尖叫着往后移上几分,又连滚带爬地跑开了。
    可总有胆大的很快上前,不一会儿,府门外就密密麻麻地站了许多老百姓,只听人群中一个人高声道:“这、这不是狮山的那几个山匪吗!”
    众人惊哗,似炸开了锅一般低声讨论起来。
    而邓翰墨也接到消息,匆匆披起外衣,打开了府门,看清楚了这场景,他脸色涨红,一时间头昏脑涨,怒吼道:“这是怎么回事!”
    “替郡守大人料理完那群穷凶极恶的匪帮,邓大人不应该高兴才是吗?怎么动了这么大的怒气呀?”
    一道吊儿郎当、十分欠揍的声音响起,众人纷纷往两边退去,露出一位骑着高头大马,面容俊美,唇红齿白的小将军来。
    他弯眉浅笑:“东南驻军都尉穆傅容,见过郡守大人。”
    嘴上说着问安的话,穆傅容却依旧稳稳地坐于马上,丝毫没有见礼的意思。
    邓翰墨脸色却阴沉下来,“东南驻军?也不知道我闽州犯了何事,竟然惊动了穆将军?”
    穆傅容笑盈盈地回答:“闽州没有犯什么事,倒是邓大人你,作奸残民,贪污受贿,丞相大人同四殿下亲临闽州,为的就是革查你们这些贪官污吏。”
    他轻轻抬了下手背:“邓大人,你的好日子啊,到头了。”
    黑甲军卒顷刻间将郡府围了个水泄不通,百姓们远远站立围观,仍然不肯离开。
    邓翰墨高喊:“可笑!有什么证据吗!”
    府门的牌匾被狠狠扯下,无数只长靴狠狠踏过,邓翰墨披头散发着被押解出府,仍大声道:“难不成丞相竟把持朝政到这地步,还敢残害同僚——”
    话未说完,便被一位军卒狠狠踹了一脚,喝道:“若没有证据,我们怎么会来,邓大人的借口,还是留到大狱里去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