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我做的这些,都是为了谁?
纪荣此刻无比想要问陆恩慈。
我把自己变成现在这样,一辈子不婚,结扎到绝育,强行把原本说一不二的冷漠性格扭转成如今这副温和甚至温柔的样子,是为了谁?
怎样都可以,但绝不能是他等了叁十年等到陆恩慈回来,短短半年而已,她就又要走。
好想发火。纪荣默默看着正默默看他的陆恩慈。
锅内滚水沸腾,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
两人扭头去看,纪荣意识到,糯米圆子马上要煮烂了。那东西在合适的火候只能维持一会儿形状,很快就会融进米酒,软成一团。
思考权衡几秒,他站起身洗手,选择系回围裙继续做饭。
于是陆恩慈看到老登沉着脸捞出圆子在小碗内匀好,将细碎的桂花洒在表面。
他这次做得比第一次熟练很多,背过身不看她,边整理料理台,边问:“当年为什么走?”
陆恩慈一怔,背着手小声道:“那时候讨厌你,所以能走就走了。”
纪荣沉默片刻,把碗碟放进洗碗机,背对着她,道:“‘能走’是指?你的意思是,现在你也能‘走’吗?”
陆恩慈摸了摸眼睛,没有说话。
男人盛了碗桂花酒酿圆子来到餐桌边,坐下,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啊,生气了…像年轻的时候,面上不做伪饰的温柔,冷淡看着她像看弄脏床褥的宠物。
而且,那只碗,一直散发着好甜的味道……
陆恩慈咽了咽口水,想过去到他身边,才动了动,就有滑腻的东西顺着大腿往下渗。
他射的实在太多了。他们做了整个下午,陆恩慈很饿很饿,像刚爬出蛹的蛾虫那样饿,像刚爬出蛹的蛾虫那样,耷拉着皱巴巴的翅膀,一边簌簌掉着磷粉,一边爬向食物。
她露出一种无措的表情,纪荣显然知道原因,敲了敲桌面,道:
“把脏裤子脱掉,过来吃。”
少女红着一双杏眼,双眼皮的褶痕被撑开更显得单纯。她脱掉短裤,储在子宫里的浓精掉出来,被她俯身用裤子擦掉,等再流不出新精,她才穿着湿透的内裤朝纪荣走来。
——然后很不讲道理地径直坐在男人腿上,往后蹭了蹭,安稳压着他大腿腹下那片位置,收了眼泪,埋头专心喝粥。
“你…”
纪荣一时无话,陆恩慈含糊嗯呜两声,微微抬臀严丝合缝地压住他,很耐心地用女人的办法安抚讨好对方。
纪荣彻底失声。
他沉默着,无视那条抚慰犬越抬越高的脑袋,冷下脸坚持不和孩子妥协。
最铁石心肠的一次,他连她的腰都不去碰。
女孩子坐在他腿上安静进食,过了很久,她捏着汤匙突然开口:“所以我才想留个孩子给你。”
从他的背对变成她的背对,陆恩慈轻声道:“您知道我其实多大?总之比现在长大很多,别人早就结婚恋爱的年纪,我一直单身。我没恋爱,没怀过孕,唯一一次,是为你,是在你的世界里。”
“我怎么能…不想着给你留下什么?况且你这么喜欢孩子。”
陆恩慈无意识地搅动碗里见底的最后一点儿酒酿,慢慢说:
“oc这种存在,能真实接触,就像圆梦……我不想走,我根本舍不得走,因为想起来当时是怎么走的,所以更怕这次会不由自主离开。”
她很平静:“纪荣,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我要一辈子缠着你,我们认识叁十天就是金婚,你永远别想喜欢别人……”
后背附上来一个坚实好闻的身体,纪荣抱紧她,紧贴着彼此的脸颊,低声问道:
“那么现在这样呢,你也能立刻走掉吗?”
陆恩慈笑了一下,回头抱住纪荣的脖子,用力吻他。她用了全身的力气和他接吻,舌头亲到发痛,眼泪轻飘飘地沾湿纪荣的脸。
下巴被扳住,陆恩慈下意识睁开眼,面前神情晦涩的孤寡老男人,正在观察她的眼睛:“所以,这里……”
她眼睛的症状似乎比下午好多了,麦粒肿与结膜炎引发的眼皮肿胀随着用药缓解,眼角分泌物减少,可以更好地视物。
女孩子轻微地呻吟一声,她似乎很恐惧在对视里看到什么,下意识做出个避让的动作。
纪荣看向陆恩慈欲避开的地方,那儿什么都没有。
灯光温和,餐桌上桂花味儿极甜,地板上有两人重迭的影子,一个极普通平常的冬日傍晚。
他轻柔地掐住陆恩慈的脸,强迫她看向自己。
少女瞳孔有一瞬的紧缩,纪荣从她琥珀色的眼珠里望见身后的墙画,以及自己脸上晦暗阴沉的表情。
他立刻又开了两盏射灯。四周大亮,却依然什么多余的东西都没有。
但陆恩慈明显看到了。纪荣刚松开手,她就迫不及待转开脸,闭着眼埋进他怀里。
“呼……呼……呜…呜……”
她急促地喘着气,心跳无比剧烈,怦怦地响在纪荣胸口。
四周一时之间只有喘息声,纪荣没有立即说话,陆恩慈感觉得到,他在看她。良久,他低低问:
“或许我能做些什么吗?”
“你可以选择不生我的气。”陆恩慈闭着眼,道:“如果我真的离开,不要再把自己气进医院。”
“好,”纪荣居然答应了。
陆恩慈抬起头,听到他说:“我希望你也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纪荣低头来亲她,唇附在她唇角,轻声嘱咐: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下次,你不要再回来了。不要来见我,不要回来。”
纪荣仔细地补充着,灯光在他的鼻梁与眉骨处投下阴影,使男人阴郁与温和的情绪并存。
“……我想你,这是最真心的话。但恩慈,我的时间并不会停滞,眼下不是我爱你的极限,却已经是我能等你回来的极限了。”
纪荣最后说了一句,陆恩慈日后想来甚至有些“越界”的话。
“我已经回不去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异常平静,目光落在桌面,眼睫垂下,不看往任何人。
纪荣在以老人的身份说这句话。陆恩慈想。
他们接吻时,他用男人的身份,外表与灵魂足以骗过任何人;采访时,他用上位者的身份;照顾她时,他用长辈的身份。
只有这一刻,他是在用老人的身份。要怎么说现在的人六十岁甚至不能退休,但六十岁确实是一个开始以晚年、暮年代称的岁数。
陆恩慈突然很可怜他。因为切实际的爱往往是在怜悯后出现的,倍率以对方的外表、身份、地位。
她想爱一个上年纪的人真是最残忍的事。
人常常试图偷走年长者的优势,把它安插在小孩子身上,叶公好龙地喜爱。爱岁月沉积后的性情和脾气,爱性事里掌控一切的力气,爱余裕的金钱地位,却忘记一棵树的坚实必然以无数圈年轮的出现为代价,一个人的轻狂必然以可供肆意浪费的青春为基础。
她怎么会想要和别人解释纪荣的魅力来源于何处?她恨不得把他藏起来,敝帚自珍地爱着,金屋藏娇地爱着,亡羊补牢地爱着,既怨且恨地爱着。
陆恩慈亲了又亲他,使劲捧着纪荣的脸,小小声地说:
“不,我要来,我一定会来。我会来给你送终,亲你,说你的嘴巴长得很像我爸爸。”
她轻轻擦掉纪荣的眼泪,小小小小声地保证:
“我会提前写好人鬼情未了的设定,让老公漂漂亮亮地来到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