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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
    究竟是蕴藏着怎样的愠怒,柯一诚几乎是连名带姓地低吼出“邵丽云”的名讳,然后字字珠玑地说:“如果不是你,六年前我根本不会离开b市,现在说不定我已经和欣欣结婚生子了,所以你敢说不是你拆散我们的?”
    ……柯一诚当年的不告而别关邵丽云什么事?
    真相昭然若揭,邵欣欣这下连大气都不敢出,简直是听得屏息凝神。
    门里的声音愈加清晰了些,柯一诚言语间的凌厉也更盛:“那时候你嫌我穷,不许我和欣欣交往,甚至不许我告诉欣欣你来找过我,我都答应你了,为的就是混出个人样能配得上欣欣!你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的么?我睡过地下室,在工地搬过砖头,吃过隔夜的剩菜……我想欣欣想得受不了的时候,就数钱。我拼命告诉自己,等存款再多几个零,我就能见到她了……”顿了顿,男人讥诮一笑,“可是现在我有资格来爱她了,她却连见都不肯见我了。”
    事实上,与其说柯一诚是在用怒不可遏的口吻宣泄着激烈的情绪,倒不如说那激烈的情绪里漫溢的唯有……苦涩。
    道不尽的苦涩。
    门里、门外俱陷入一阵静默。
    片刻之后,邵丽云的声音响起:“作为母亲,我为女儿的幸福着想,并没有错。要怪只能怪你柯一诚运气不好。”
    “……”
    两人这番剑拔弩张的对话,再配上柯一诚的激动和邵丽云的冷淡,带给邵欣欣的惊愕可想而知。原本跟她最亲近的两个人,这一刻,竟是这般陌生。
    陌生到令她难以置信的地步。
    邵欣欣虚扶着墙根才没有让身子瘫软下去,耳朵里只响彻着自己狂乱的心跳声,“咚咚咚”的闷响仿佛一条生锈的铁棍,一下又一下地撞击着她的心脏。即便她捂住心口的位置,那片剧烈的疼痛,还是转瞬蔓延至她的整个胸腔。
    一扇虚掩的门,就这样隔开两个世界。
    门里,是两个针尖对麦芒的人。
    门外,是一个无声泪流的女人。
    下一秒,邵欣欣极力克制住破门而入的冲动,飞快地转了身,踉踉跄跄地往楼下跑去,一刻不停地跑进聂左的车里。
    ……
    羁绊、困扰了邵欣欣足足六年的疑团就这么赤/裸裸地撕开了,顺带着,剥下一条连皮带肉的血淋淋的伤口。
    然而,此时此刻——
    她不知自己为何会把这道难看的伤疤曝露在聂左面前。
    其实,从邵欣欣问出那句“你谈过恋爱么”,聂左便知她的伤心事儿八/九不离柯一诚,却不料是这样的桥段。
    聂左看似置身事外地听她道完这个冗长的故事。
    而后,他深吸口气。
    他内心所有的波澜统统被这口深呼吸强压下去,“所以你忘不了柯一诚,对么?”聂左问出此话时的口吻不疾不徐,亦不锋利,但他英挺的眉宇却有片刻的阴郁闪逝。
    “我……”以邵欣欣如此混乱的思绪,她哪里还能答出这个问题,“我……不知道。”
    女人的迟疑,衬得聂左眉宇间的那抹阴郁愈加……深沉。
    陡然间,邵欣欣垂在身侧的手被他一把握住。
    她甚至还来不及厘清聂左的意图,已经被他连拉带拽地塞进了车里。
    “柯一诚住在哪里?”他贸然发问。
    邵欣欣面露讶然,连哭红的眼睛里都蓄满疑惑,“你干嘛问这个?”
    “我带你去找他说清楚。”聂左淡声道。
    邵欣欣眼角眉梢的疑虑霎时被错愕取代,她像看怪物一样,干瞪着聂左。
    这男人不是疯了吧?!
    **
    聂左没疯。
    事实上,他清醒得很。
    能不能忘,又或者能不能继续爱下去,两人见到面便知答案。与其眼睁睁地看着邵欣欣陷在痛苦中无法自拔,他不如替这个笨女人来个快刀斩乱麻,干脆又利落。
    这就是聂左,习惯于用最简单的方法解决最复杂的问题。
    车往回开,聂左走得还是来时的路,沿途的那些景物就像是倒带一般,再次掠过车窗,从眼前飞逝而过。
    如果说,来程,是一段没有目的地的旅途,是一种逃离,是他带着她逃离悲伤。
    那么,回程的目的地十分明确,是一种面对,是他带着她直面悲伤的症结。
    歪头睥睨着窗外浸淫在暮色中的光影,邵欣欣无数次打起退堂鼓,她想跟聂左说“要不算了吧”,“还是不去了”……
    可她一转头,却只看见聂左那张轮廓冷硬的侧脸,完全不是有得商量的架势。
    邵欣欣只得把推托之词默默吞回肚子里。
    疾驰的红色轿车减速驶入市区的某个豪华社区,戒备森严的保安在登记了访客资料后,才予以放行。
    车子平缓地停在一幢气派的公寓楼前。
    正是柯一诚位于b市的寓所。
    这个地址,是他刚回b市时用短信发给邵欣欣的。不知是忘了,还是心存杂念,她一直没删。不料,终于派上了用场。
    邵欣欣跟聂左说话的口气有点像被押赴刑场的死刑犯:“我上去了。”
    她颤抖着手拉开车门,却在下车的一刹那,回眸瞧了聂左一眼。
    但他却没看她。
    仿佛看一眼他都会后悔似的。
    直到邵欣欣稍显单薄的背影走进公寓大门,聂左才徐徐转过头,朝她消失的方向轻瞥一眼。
    他只看到个空旷又寂寥的楼门。
    这一瞬,聂左隐隐觉得自己真是疯了。
    他竟然把自己喜欢的女人送进了前任的家门……
    作者有话要说:撸了两章已精尽~~明天还有双更,时间应该是下午,因为还没码完~~
    剧透一下,是峰回路转,激情荡漾的一章~~
    对待这么勤奋的作者,姑娘们忍心不给打点鸡血么?快来给我补点精气神吧~
    留言25字送几分喔!!!
    ☆、第二十六章
    26.晋/江/文/学/城 独发
    邵欣欣上楼了,去找她的前任。
    在聂左的怂恿下。
    至于聂左,他并未立刻离开,一向沉稳的心境里竟是涌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他兀自在车里坐了一会,突然抬步下车,大步流星走进社区里的一间便利店。
    他买了包烟。
    走出便利店,聂左娴熟地点了根烟,夹在修长的指间,深吸一口。烟雾缭绕中,他抬头看了一眼邵欣欣走进的那幢公寓楼。
    楼层很高,一扇扇精致的窗口整齐地排列着,仿佛一路通向至天际,影影绰绰的灯光从窗口映出来,与他手中香烟燃烧着的忽明忽灭的光火,交错辉映。
    然而,他的脸色,却是比那钢筋混凝土的公寓外墙还冷。
    她,此刻也在某扇窗后。
    而那扇窗口里,她是在哭,抑或笑?
    与她失而复得的前任。
    聂左戒烟已多年,他本以为熟悉的烟草味道可以平复胸腔内的躁郁,但现在看来,全是徒劳。只因他太想知道——某个答案。
    邵欣欣是否会回到柯一诚身边?
    这个问题不仅困扰着邵欣欣,亦困扰着聂左。
    又或者说,他之所以会如此仓促、如此急迫地带邵欣欣来见柯一诚,就是因为他比邵欣欣更想知道那个答案。他不要她似是而非的回答,他不要这个迟钝的女人在自己濒临失控的情感中徘徊、纠结下去……
    他今晚就要一个结果。
    一刻也等不了。
    **
    聂左的心思,邵欣欣自然洞察不到,她全部的情绪里只有唯一的男主角——柯一诚。
    她踩着凌乱的步子穿过金碧辉煌的公寓大厅,乘电梯来到某扇门前。
    深棕色的欧式木艺大门上镌刻着深浅有致的花枝浮雕,就像纠葛的藤蔓,一下子攀到邵欣欣的心头,缠绕蔓延。对于柯一诚这个男人,她恨过,怨过,却做梦也没想到,他当年不声不响离开的原因竟是这般晦涩,这般荒诞。
    晦涩、荒诞到她令难以启齿的境地。
    直到此刻站在这里,直到和这位占据她记忆整整六年的男人只有一门之隔,直到她抬手就能按响门铃,邵欣欣只感觉到……不可思议。
    她居然就这样来了。
    她甚至连对白都还没杜撰出来。
    女人颤抖的手落下,清脆的门铃声响起。
    没有窸窣的脚步声从屋里传出,大门突然徐徐打开。
    门后,穿着睡衣、赤着脚的男人乍一看到邵欣欣,微微一怔。
    女人姣好的面容上残留着哭过的痕迹,眼睛红红的,原本精致的妆容晕散开来,细黑的眼线氤氲了整个眼眶。
    不过,只是须臾,柯一诚脸上的怔忪便被一抹发自肺腑的笑意掩盖。这笑意,隐约带着一丝……狂喜。
    他稍一侧身,把邵欣欣让进屋,语带调侃:“你怎么来了?我还以为你永远不会踏进这扇门。”
    闯入眼帘的明明是一张笑容正盛的英俊面孔,邵欣欣却一点笑不出。她没有落座,就僵硬地站在灯火通明的客厅里,抿了抿干涸的嘴唇,她说:“我今天听到你和我妈说的话了,我好傻,我真的不知道你为我受了那么苦……”她本想直入主题,可才起了个头,就说不下去了。
    喉头剧烈的哽咽,猝然淹没了她的声音。
    柯一诚正准备去冰箱里给她拿饮料,颀长的身形就因为这么句开场白狠狠僵住。
    惊涛骇浪不足以形容他的心情起伏,就像是平静的湖面上,突然投进一颗小石子,一下子掀起千般风浪。而狂风疾浪仅持续了片刻,过后,遽然有一缕阳光,穿透厚重的云层,照进了柯一诚的心,瞬间驱散了压抑他多年的阴翳。
    柯一诚舒展了眉宇,说:“那些都过去了,只要你明白我的心意就够了。”明明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仿佛那么厚重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