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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千骨-2
    清虚道长来到长留界碑之下时,照常与守山的长留弟子略行了一礼,掏出一片叶子形状的灵玉。长留弟子接过灵玉探了探,便恭敬地还给他,道:“月华师叔在云渺峰等您,晚辈带您过去。”
    清虚道长接过灵玉,好生放回袖中收好,拜道:“上仙客气了。”
    “您是蜀山掌门,又是长辈,应该的。”
    长留弟子将他送至云渺峰之下后略行了一礼就走了,并未踏足其中。后面这一套是清虚道长做熟了的事,虽然每十年一次,但每一个动作都深深刻在他心中。
    先以灵力在结界上画出五行阵,再取蜀山掌门信物印于阵中,眼见着那阵忽然活了起来,就如一张薄纸被风吹着偏向山巅,不出片刻,环绕于云渺峰周围的结界就消散了。
    上山之路是一条长长的台阶,清虚道长本可以御剑而行,但是第一次来时他不敢用法力,而后的每一次便都是这样用双脚走上去了。
    只不过堪堪爬了二十几阶,忽然一股清透的法力将他托起,一路带着飞至了山巅药园之中。直到清虚道长脚下点地,那抹法力才抽身而去,嗖得一声飞回原处。
    清虚道长循声望去,她在药园中的花架旁。白色衣裙虽无风却翻飞,那是法力归体后荡出的余韵,如墨的长发被她随手挽在脑后,水声随着她的手中的木勺倾泻而下,浇灌在田中看不出是什么品种的灵药上。
    似是刚刚浇完最后一块地,咚的一声,木勺被她扔回木桶内,这才回头看向来人。
    “老了许多。”
    对上那双明亮无波的眼睛,与十年前,不,与五十年前并无分别,清虚道长略带些愧意地行了一礼,道:“让师祖见笑了。”
    云念从头到脚扫了他一眼,道:“下次带新人来吧。”
    “是,师祖放心,下任掌门已有人选”,见云念离了药田,向不远处的亭中走去,清虚道长连忙也跟上。
    本来清虚对自己的身体状况还是有信心的,所以这次出门前没叫云吾跟着,只是想着保险一点,才会决定下一次带云吾一起来。只是刚入云渺峰后师祖便以法力托举,此时又是这个反应,让清虚不禁忧心。
    看来是真的离大限之日不远了。
    犹豫片刻,他还是问道,“十年后再带他来,来得及吗?”
    不是他贪生,想多活几年,只是有些后悔,应该这次就带着云吾来的,免得下次他自己一人手足无措,不知关窍。
    云念行至亭中坐下,余光瞥了他一眼,便知他忧心什么,当即便道:“来得及,你身体无碍。”
    清虚松了一口气,刚要向她再行一礼,就听她继续道:“你保养的不错,若是寿终正寝,也许还能多见几面的,可惜了。”
    那就是不能寿终正寝了。
    看着说着可惜,脸上却并无多少可惜之意的师祖,清虚道长微微笑了笑,还是在行了一礼后坐在了她对面的位置上。
    云念覆手为二人倒了杯灵露,推至他面前。
    “心性不错,你师父我也很是喜欢,近来蜀山掌门的眼光都是不错。”
    她口中的“近来”,已经是几代蜀山人的更迭,在意识到这一点后,清虚心里稍稍捕捉到了一种宏大又震撼的感悟,他握紧了杯子,不由得犹豫道:“既然十年后意外将至,师祖赠灵露于我……不觉浪费吗?”
    “此刻生为生,此刻死为死。世界于你意识间存在,你若死了,你所认为的世界便化为虚无,在那之前,你所呼吸的每一口气,触碰到的每一件事物都是组成你活着的一部分,怎会浪费?”
    一股精纯之气从丹田处震荡开来,源源不断冲刷着他的灵台,清虚震惊地望向师组,在看到她波澜不惊的目光后才稍稍平静。
    “你顿悟了。”
    因着师祖在侧的安全感,清虚闭上眼睛,尽力收拢着每一道一闪而过的感悟。凉亭之上,无风自来。
    ——
    清虚道长再睁开眼睛时,亭中唯余自己一人。
    不知他顿悟过了多久,毕竟目之所及的长留景色难以辨认时间的流逝,只有桌上仍然留着那一杯灵露。
    清虚怕自己一下顿悟个五六年,恐怕蜀山无人看管,连忙一饮而尽,便打算与师祖拜别下山。
    清虚急冲冲走出来的时候,云念正坐在屋前的木阶上望天,听到脚步声才看了过去,只扫了他一眼,便道:“一月有余,精进不少。”
    原来只一月而已,清虚便放松下来,感受了体内比起从前磅礴一二的法力,向云念拜道:“多谢师祖提点!”
    “是你自己顿悟了,与我无甚关联。”
    清虚笑了笑,没再和她分辨,只道:“那弟子就回蜀山了,十年之后,再来拜见师祖。”
    听她懒洋洋地“嗯”了一声,清虚便向外退去,退到一半才想起一事,又问道:“师祖,弟子前往长留途中偶遇异象,发现一女身有奇香,一出生就引得全城百花落尽,虽为肉体凡胎,却有大煞之相,弟子怜她生来丧母,又担忧留她在俗世中会引得百姓惶恐,便命她十六岁时前往蜀山拜师学艺,不知此举可否妥当?”
    【我的天,等了这么久,他终于说了一句正经话了!】
    忽略脑海中吐槽的系统,云念依旧用她波澜不惊的语气道:“蜀山向来以道法济世,守护百姓为己任,你做的很好。那孩子……生有异香?”
    “是,那异香甚浓,只是闻起来未有异样。”
    “普通人闻起来没有异样,妖魔鬼怪却未必”,云念随手扔出一件斗篷至他怀里,嘱咐道,“此乃御魔锦,可暂时掩盖住她身上的气味,待日后她入蜀山时,再想些其他办法吧。”
    “是,师祖!弟子给了她一块蜀山玉牌,嘱咐了若日后遇险便摔碎玉牌,唤我前去。”
    话未说完,清虚便见云念行至他面前,对他伸出了手。
    “玉牌,给我一块。”
    虽有意外,但清虚还是恭敬将玉牌奉上,就见云念抹去了牌中他留下的法力,自己注了一丝进去,又递还给他。
    “给她斗篷的时候,跟你的那块换一下。”
    清虚愣了愣,还是妥帖将玉牌收好,行了一礼后便要退下。
    “那孩子……你少见为好。”
    这一次,清虚对她笑了笑,最后行了一礼后便迈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