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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何丽真回过神来,彭倩已经收拾东西准备下班了。
    “你走不走?”
    “啊……”何丽真说,“我、我再等一会。”
    “那我先走了。”
    彭倩走后,办公室里就剩下何丽真一个人。她转身回去收拾东西,路过窗边时,她又一次看向外面。
    他似乎是觉得有些累了,把球抓在手里,站在球场上休息。
    风吹着他一头凌乱的头发。
    忽然,万昆转了一下头。
    何丽真往后退了一步。然后才注意到,他并不是看向教学楼,而是看向了操场入口的方向。没一会,另外一道人影朝他走过去,何丽真看出那是吴岳明。
    还差五六米远的地方,万昆把球扔过去,吴岳明接住,两人往操场看台上走过去。
    何丽真不再看,转过身,背着包离开。
    操场上,吴岳明和万昆上了看台,用脚扫扫灰,直接坐在台阶上。吴岳明把手里一样东西塞到万昆怀里。万昆拿过去,“什么?”
    “周记。”吴岳明说,“我帮你拿回来了。”
    万昆皱着眉头翻开,第一页完完整整的空白,他随手一翻,在第一页的背面,看见了何丽真写的两个字。
    【加油。】
    字迹娟秀,笔尖尖细,就像她人一样。
    万昆看到那俩字愣了两秒钟,然后噗嗤一声,笑得差点没岔气了。
    吴岳明也憋不住了,两个人乐得前仰后合。
    “这……这哪来的奇葩老师?”吴岳明捂着肚子笑,“不行了,给我来跟烟,我要压压惊。”
    万昆从裤兜里掏出一盒烟,扔在吴岳明身上,吴岳明接过来抽出一根。
    “你真觉得她什么都不会说?”吴岳明笑够了,问万昆。
    “不知道。”
    “其实啊,我觉得吧。”吴岳明把烟夹在手里,往万昆身边靠了靠,胳膊肘捅捅他肋骨,小声说:“不管多大岁数,想让女人老实,就一个方法。”
    万昆淡淡地看他一眼,吴岳明伸出一根手指头,高深莫测地指着天空的方向,万昆扯着嘴角笑了笑,简明扼要地帮他总结——
    “上。”
    吴岳明再次哈哈大笑。
    诸事步入正轨,周末两天,何丽真难得清闲。收拾收拾屋子,出去散步的时候发现离家不远有一个花鸟鱼虫市场,她在那逛了半天,最后买了一条金鱼回来。
    金鱼红白相间,肥得不像话,肚子大得就像吹起来的一样。何丽真给它买了个小鱼缸,又买了点水草,放到自己的书桌上。
    鱼很懒,一副“你别管我”的样子,浮在水里游都懒得游。
    周一上学,万昆没有来,吴岳明却来了。何丽真稍稍有些奇怪却也没有太放在心上。晚上下班,何丽真在办公室门口碰见吴岳明。
    “你怎么在这?找胡老师?”
    “不。”吴岳明摇头,“老师,我找你。”
    何丽真诧异地说:“找我?找我有什么事?”
    吴岳明面带愁色地说:“何老师,我想请你帮个忙。”
    “什么忙?”
    吴岳明从兜里拿出一部手机,跟何丽真说:“刚才我接到万昆的电话,是一个饭店服务员打来的,他说万昆喝多了,人就躺在店里,叫都叫不醒。”
    “什么?”
    “他家离这很远,平时都是他自己住,我接到电话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回家了。我怕我一个人弄不过来。”
    何丽真连忙翻手机,说:“我帮你找胡老师,他也刚走没——”
    “别啊。”吴岳明拉住她的包,说,“你要是找他那我不如自己去了。”
    何丽真缓缓抬头,说:“为什么不能找胡老师?他是你们班主任。”
    “万昆会宰了我的。”吴岳明耸耸肩,凉凉地说:“算了,我自己去了。”他转身的时候嘀咕了一声,“亏你还给他写加油。”
    何丽真不知道他是从哪看到的万昆周记,她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有意说出这句话,但是她听到后心里很不是滋味,就好像自己对学生的关心在别人眼里都是虚假的一样。
    她叫住吴岳明。
    “在哪儿?”
    万昆喝酒的地方离学校不是很远,就在何丽真回家要路过的一个街口。那是一家卖麻辣烫和烤串的小吃店,现在天气还有点热,不过店里生意倒不错,门口支了好几张桌子。
    万昆坐在外面,何丽真一眼就看到了他。
    在她看到他的一瞬间,何丽真的心里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受。她在短暂的时间内究其根源,发现是因为万昆穿的衣服。
    他穿了那天的衣服,又是这样一个醉醺醺的地方,就好像那一晚重演的一样。
    “万昆!”吴岳明过去扒拉了他一下,桌子上堆着一堆空酒瓶子。吴岳明叫了两声后,震惊地发现万昆真的醉了。他趁着何丽真没有过来,低头在他耳边说:“喂!万昆?醒醒啊,人我叫来了!”
    “你们是来领他的?”一个服务员从旁边一桌点完菜,过来问他们。
    吴岳明啊了一声,“对。”
    服务员说:“那先结账吧,一共八十六。”
    吴岳明皱了皱眉,何丽真走过来,掏出钱包,拿了一百块钱给服务员,服务员拿手搓了搓,下去找零。
    何丽真看着躺在桌子上的万昆,问吴岳明:“你知道他住在哪么?”
    吴岳明说:“不知道。”
    何丽真弯下腰,伸手推了推万昆。
    “万昆,万昆?”
    躺着的人一点动静都没有,何丽真皱眉站起身,说:“那现在怎么办,把他弄到哪去?”
    吴岳明说:“我也不知道。”他抬头小心往何丽真的方向扫了一眼。何丽真一直担心地看着万昆,没有注意。吴岳明试着说:“老师,我家很远,不方便带他去。要不找旅馆先让他睡一晚吧。”
    “旅馆?”何丽真摇头,“不行,他一个人醉成这个样子,怎么扔旅馆。”
    吴岳明暗地里一挑眉,口气为难地说:“那怎么办啊,这附近有没有我认识的人。”
    何丽真看着万昆的样子,忍不住说:“你说说你们一天都干些什么?学不好好上,课不好好听,大晚上的还跑出来喝酒,这是学生应该干的么?”
    吴岳明心里翻了个白眼,嘴上说:“对对,我也觉得他这种行为很可耻,那现在怎么办?”
    何丽真说:“你扶着他,我去打辆车。”
    吴岳明冲她背影喊,“去哪啊——?”
    何丽真没有回话,吴岳明撇嘴,回去扶万昆。
    “我说,真醉得这么狠?”吴岳明推了他一下,万昆总算是有点反应,迷迷糊糊地费力睁开眼睛。
    “醒了?”吴岳明拍拍他的脸,给他提神,在他旁边小声说:“何老师来了,我看她可能是要给你带家去。”他一边说,左右看看,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塞到万昆的裤兜里,猥琐地笑笑,说:“你可打起精神来,别让我白忙活了。”
    万昆脑子转的慢,半天才扶着桌子,撑着身子坐起来,头低着,头发凌乱。他睁开眼睛,满眼的血丝,低声嘶哑地问:
    “……人呢。”
    “打车去了。”
    何丽真回来的时候,吴岳明已经托着万昆站起来了。
    “我帮你。”何丽真见他扶得吃力,过去搭手。万昆喝了很多酒,又出了一身汗,靠近了就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的热气。露出来的胳膊因为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碰起来有点黏黏的。
    何丽真和吴岳明把万昆弄到出租车上,吴岳明问何丽真:“老师,你要把他送哪去啊?”
    何丽真说:“他这样不能留外面,太危险了,我租的房子离学校近,带他去我那里。对了,你知道怎么联系万昆父母么?”
    吴岳明使劲摇头,“不知道啊。”
    何丽真说:“那算了,明天我去找胡老师。”
    吴岳明没有说什么,何丽真看着他,嘱咐说:“你也早点回家。”
    “好,我马上就回。”吴岳明冲何丽真摆摆手,“谢谢老师啊。”
    何丽真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街头,出租车司机等得有点不耐烦了。“还走不走啊?”
    “走。”何丽真关上车门,“去二中后门。”
    车子开动,何丽真和万昆坐在后座里。万昆靠在背椅上,头仰着,两腿敞开,瘫软地闭着眼睛,一点动静都没有。只有偶尔吞咽一下,喉结上下轻动。
    车里酒气太重了,何丽真把车窗摇开,风吹进来,何丽真往后靠了靠。那缕风越过障碍,吹在万昆的身上,他鬓角的头发轻动了一下。
    何丽真默然转过头,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扎眼霓虹,等风将脸颊上的汗水吹干。
    ☆、第八章
    距离很近,车开动后拐了几个弯,七八分钟就到了。何丽真住的小区进不去车,只能停在门口。她付了钱,拉着万昆下车。
    “你下来……”何丽真身材小,万昆又醉成这样,费了死劲才扶稳了。“万昆,你别睡了!”何丽真一边说,一边架着他往家里走。
    万昆喝了不少酒,东倒西歪,何丽真觉得自己简直就像拖着一头熊一样,无比艰难。
    这熊还很暴躁,因为太重,何丽真开始时没有扶好,他下车打了个晃,随即一把抓住何丽真的肩膀。万昆手大,一抓把何丽真整个肩膀都扣住了。他一张嘴,有点烦躁地说:“走稳点!”
    何丽真被他吼一嗓子,喷的满脖子都是酒气。她有心批评几句,又觉得跟醉鬼较真没什么意思,紧着眉头把他往家拖。
    张婶正在门口洗菜,看见何丽真架着个男人回来,没有开口,却也禁不住偷偷地上下打量。何丽真察觉到,脸上有点臊,忍不住对她解释:“这是学校学生,喝多了联系不到家长,我怕出事就领回来了。”
    张婶连忙笑笑,“哦哦,这样啊。”
    何丽真忽然有点后悔,看着张婶的表情,觉得还不如不解释。
    她尽快地把万昆弄进屋,关好门。何丽真让他坐在单人沙发里,自己去冰箱拿了瓶酸奶来。
    “万昆,万昆?”何丽真拿着酸奶过来,把吸管插好。“你喝点酸奶醒醒酒,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