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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节
    卫夫人就笑道:“是个好名字,以后就叫元儿了。”
    几人说了会子闲话,就听外头小丫鬟来传,说是靖海侯府世子夫人到了。
    谢琳琅忙欢喜笑道:“快请进来!”又对安庆郡主跟卫夫人笑道:“我许久不见大表姐了,想念得很!”
    卫夫人也很是高兴,女儿出嫁了,毕竟不比在家中时,一个月里头见面的次数也有限,原想着卫长谨今日会来,果然就到了。
    卫长谨倒还是一如既往,解了大红猩猩毡斗篷,又在外间散了身上的凉气,才进来,还未挑帘子,就笑道:“快让我瞧瞧我的小外甥!”
    话音未落,人就进来了,依旧是她惯常喜欢的银红交领满绣小葫芦的襦裙,头上斜戴着一朵五彩缀鸽子血宝花,甫一出场,就是光彩照人。
    谢琳琅就啐她一口,笑道:“怎么不见你掂记我?可怜见儿的我还眼巴巴的盼着你,进来也不说先瞧瞧我!”
    卫长谨见过安庆郡主跟卫夫人,就倚到谢琳琅床前儿,笑道:“瞧你那点子出息,还跟自己儿子争起风来!我就要先瞧我外甥!”
    她没见过这么小的孩子,软软的,简直不敢上手,跃跃欲试,又不敢抱的样子。
    卫夫人怕她手上没分寸,忙上前教她手势如何,小殿下倒也很给面子,小肚皮一起一伏的只是睡,怎么抱也不醒。
    谢琳琅见她的欢喜样子,就嘲笑她道:“外祖母您瞧瞧大表姐,嘴都快咧到了后脑勺,现在心里头一定是想着:日后我也要生个比这还胖的去!”
    卫长谨被她说得红了脸,把元儿交给卫夫人,就要呵她痒。
    安庆郡主怕谢琳琅身子还没复元,伤了根基可不得了,唬了脸不让她们闹,她们两个唧唧咕咕,说笑个没完。安庆郡主就也笑起来,不由想起以往,大约也是像现在这般情景,两个小女孩绕在她膝间,吵吵闹闹不休,一个抱着她胳膊,一个攀着她膝盖,日影憧憧。如今一恍眼,昔日的小女孩都长大了,也成了家,当了娘。
    看了会子元儿,又问起来阮年来,原本预备着大势已定,阮年就能还朝,如今却又赶上戎羝新王野心勃勃,就便撂不下手了,再谈归程,更是遥遥无期。卫夫人脸色便暗淡下来,姑爷虽好,可女儿日夜空守,倒底还是心疼女儿。
    安庆郡主问的详细,谢琳琅揪住个尾儿,便笑道:“表姐夫都在信里写了些什么?隔两日就要通上回书信,不嫌啰嗦么?”
    卫长谨就红了颊,两人倒底还是新婚,还不大放得开,嗫嚅了下,“是啰嗦些。”
    啰啰嗦嗦除了写些近况,就都是甜言蜜语,思卿念卿这样的话,一篇子里不知要出现多少遍,还有一些粗鄙露骨的话,一思至此,卫长谨脸瞬间就红到了耳朵根,眼睛望向窗外,道:“他说无论如何,年底总要回来的……”
    谢琳琅也不知怎么,心头就是一跳,她突然想起温家那个刚过继的嗣子,若是濯盈有心,她又有着身孕,想求圣上封赏,也不是难事。若是阮年回来,岂不就留下了一个大空子……
    大家又坐了半晌,还是担心累着谢琳琅,便都起身告辞了。
    荣安侯府也来了人,与王府商量着洗三的宴请名单。
    慕王二十三上才得了嫡长子,且慕王的身份又是当今圣上的嫡亲胞弟,手握重权,小殿下的洗三宴上,自然是高朋满座,宾客迎门。
    ☆、第109章 小吕氏
    谢琳琅一直觉得谢雨琅是个极聪慧的世家贵女,不愧是金氏那样的人教导起来的。谢雨琅这桩亲事,原本是她亲爹拿她来换自己儿子的前程,这样身份的儿媳妇,又是嫁给郡主的嫡子,被婆母瞧不上便是一定的。况且她未嫁时,她那个夫婿后院里就有一个怀着身孕的姨娘,自觉能大过天去,还有好几个郡主赏的通房丫头,自然都极有脸面。在这样一种境况里,谢雨琅竟也能不动声色过得顺心顺意,实在不是一般人能做的到的。只要日后她再安安稳稳的生下嫡长子,她的地位便任谁也无法撼动了。
    好歹对谢雨琅再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几人说了会儿话,谢家几房的女孩儿也都来了,谢雅琅已经定了亲事,夫家虽官职不高,却门风清正,姑爷也知上进,明年开春便要下场,如今正在苦读。只等明年放榜之后,便要大婚。
    谢瑶琅这阵子看上去倒也懂事了不少,至少不再跟谢芳琅斗鸡眼儿似的打嘴仗了。
    谢芳琅对谢琳琅却还有些别扭着,她是个直隆通的心肠,想什么事情都是一根筋,如今有谢琳琅派去的两个嬷嬷教导着,倒也转圜过来许多,起码明白是非曲直。谁待她好与不好,也都能看得明白。她此番还为小外甥备了礼,是她自己绣的小帕子,白白净净的棉料,上头绣了几只胖胖的小蝙蝠。
    谢琳琅便笑着接了。
    谢瑶琅探头瞧了两眼谢芳琅绣的那方小帕子,老毛病就忍不住犯了一回,当即翘起嘴角,笑道:“芳妹妹这帕子绣的……”像是找不着词来形容,顿了顿才道:“且不论绣工如何,这么胖的小耗子,倒也少见。”
    谢芳琅就转身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白眼,不理她。
    正在这个时候,就见青杏进来回话,道:“王妃娘娘,施太夫人到了。”说完也没就走,而是站到了谢琳琅身侧。
    听到有外客来,谢家几个姑娘便先到前厅去坐了。
    谢琳琅倒觉诧异,施太夫人这样的年纪,外头积雪又不小,为着一个小辈儿的洗三,就是不来,也没人能挑她这个礼儿。况且慕王府与施家二房本来就算不上亲厚,若说她是心中欢喜,疼爱元儿想来瞧瞧也实在说不上。
    直到一个穿着妃红色缎面妆花褙子的妇人扶着施太夫人进来时,谢琳琅便瞬间警惕起来,对青杏使了个眼色,青杏机俐,早就将这个妇人的身份打听妥当了,便在谢琳琅耳边,轻声道:“这位是施太夫人的娘家侄女,嫁给了吏部员外郎钱大人之子为妻,今儿是随着施太夫人一起,连她的女儿也跟了来。”
    慕王府并没有给钱家下帖子,毕竟以吏部员外郎这样的身份地位,想要在慕王府登堂入室还不能够,怪道施太夫人定要亲来,想必小吕氏是随着施太夫人的马车一同进来的。
    谢琳琅点了下头,便命人给施太夫人搬凳子。
    施太夫人面上笑意融融,一脸慈爱模样,小吕氏扶着她坐下,也不等施太夫人出言,便塞了个手炉给施太夫人捧着,先笑道:“老祖宗且暖一暖手罢,幸好咱们自己带着了,这么大雪荒天的还非要赶过来,老祖宗心疼小辈儿这一片心,说出去了妥实叫人感动。”
    连王妃她也敢下眼药。
    如今天寒,大家的衣裳都穿的厚实,可小吕氏并不如此,一身长褙子裁剪得几乎贴了身,将腰臀包裹的曲线毕露,她盈盈弯下腰去,坠在耳侧的两个小坠子便跟着摆动起来。
    端的是个徐娘半老,风姿绰约。
    小吕氏见众人的目光都往她身上瞄,心中不由万分得意。她出门前是精心妆扮过的,存着心要将众人都比下去,连身上被冻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也不在意了。
    谢琳琅对施太夫人笑道:“如今外头天寒地冻,外叔祖母很不必过来的,又折腾外叔祖母一回,知道的是外叔祖母自己情愿要来,若有那起子不知情的,或许还要说咱们不体谅外叔祖母,非要挑这个礼儿呢!”
    施太夫人笑道:“外甥媳妇就是太爱多心些,如今还在月子里头,少想些个弯弯绕绕,清清静静养着才是正理。”
    小吕氏也见缝儿插言道:“老祖宗说的极是,一字一句都大有道理,王妃娘娘说可是?”
    谢琳琅面色不变的笑道:“外叔祖母也该少思量些才是,如今得圣上厚恩,赏外叔祖母继续在舅母府上住着,外叔祖母便安安静静的将养罢了,安生过日子,对外叔祖母也有益处不是。”完全不理会小吕氏。
    小吕氏被晾在当场,脸上有些挂不住,旁边有几个小丫头子掩嘴轻笑,她便觉得是在嘲笑自己一般,面上红涨成猪肝色。
    施太夫人也有些不大自在,谢琳琅明明白白是在说她寄居别人府上,还镇日的要出夭蛾子。本想就此拂袖而去,但又想起今日的计划,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坐着,舒缓了下神情,若无其事的笑道:“哥儿呢?我来了这么会子了,怎么没人抱来我瞧瞧。”
    谢琳琅笑道:“不巧了,元儿刚刚被乳母抱去喂奶,不能抱来让外叔祖母瞧了。”
    施太夫人火气腾地就窜上来,声音都硬了几分,“才几天大的孩子吃奶能吃多久?吃完再抱来也就是了,我等着!做长辈的亲自来瞧哥儿,竟还不让见不成!”
    谢琳琅便笑道:“那只怕要劳外叔祖母多候了,元儿吃完奶还要睡上会子,外叔祖母也是照看过孩子的,这么大点儿的孩子,一觉睡上一两时辰也是常事。”
    施太夫人这火气压不下去,“那就睡着的时候抱来我瞧,反正哥儿又不会醒,有什么要紧!”
    谢琳琅看着施太夫人,笑容不变,道:“外叔祖母没听明白么?我说等元儿醒了才能抱来给外叔祖母瞧,外叔祖母既然要等,那便多待上一时半刻罢。”
    一副我说什么时候让你看,就什么时候让你看的姿态,差点儿将施太夫人惹毛。
    还是小吕氏轻轻按住了她,示意她还有大事要办呢。
    施太夫人这才哼了一声,也不再多留,就由小吕氏扶着往前厅去了。
    见屋里没了旁人,青杏才笑嘻嘻的道:“王妃娘娘,奴婢刚刚打听那位钱夫人时,还打听出一桩秘辛来。”
    其实说是秘辛,当年知道的人也不少。
    按说小吕氏那样的娘家,便是嫁入公府侯府也配得起,最后却嫁给了一个员外郎之子,其中必然是有些缘故的。
    青杏也不卖关子,笑道:“听说钱夫人还有个一母同胞的嫡姐,两人只差了两岁,自小就互相拆台,很是热闹。”
    原说一起长大的亲姐妹,感情自该亲厚才是,可偏她们家不是,这两姐妹事事都要比个高下,打小便比谁的衣裳好,谁的首饰多,谁更得祖母爹娘宠爱。到后来,年纪渐大,都是十几岁的年轻姑娘,门第又够,上门提亲的人自然不少。
    高门嫡子世家贵胄都有。
    因小吕氏是妹妹,她娘吕大夫人自然是先给她姐姐挑亲事。在上门求娶的几家里,倒真有一家条件极不错的,是永兴侯的嫡次子。虽说是次子,并不能袭爵,但是这个次子自己有出息,年纪轻轻竟就立了功,得了个一等子的封爵,前途是极好的,且他身上有着封爵,日后定是要分府别居的。而父亲母亲都要随着长子在侯府,也就是说吕大姑娘嫁过去相当于上头没有公婆,自己在府里就是当家作主的,自然也就不用担心受婆婆搓揉之事。
    永兴侯府亦是极有诚意,在定下来之前,永兴侯还亲自带着次子到吕家来吃了个饭,虽说是以拜会的名义,但实际就是让吕家也相看一回。
    小吕氏的嫡姐是极满意的,她娘问她意见,她就羞红了脸,低头说“好。”
    这般娇羞模样看在小吕氏眼里,就大大的不自在起来。
    小吕氏心里也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只觉得连牙缝子里头都冒酸水。回到自己房里,琢磨了半日,最后拧着帕子做了一个决定。
    她仿照她嫡姐的笔迹,给永兴侯次子写了封信,命人悄悄的递出去。
    信上是要约永兴侯次子在诚安郡主大寿上时,在后头的花园子里相会。
    第二日,永兴侯府就派人将这封信送到了吕家来,吕大夫人看了信险些没晕过去,自家姑娘这般不知羞耻,私下要与男人相会,若传出去了,吕家这一家子的姑娘都要被牵连。
    吕大夫人当即就将大姑娘叫了来,吕大姑娘看了那封信,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她与妹妹交手多次,妹妹是个什么手段她岂会不清楚?后牙槽直咬得咯吱响,恨不能立时就将妹妹捅出几个窟窿来。
    但是当着永兴侯府的面,她自然不能这么做,先是泫然欲泣的表示自己不知道这封信是怎么回事,指出这字迹并不是她的,又暗示她娘此事跟她妹妹有关。
    吕大夫人也不是个傻子,甫一思虑就弄明白了缘由,盛怒之下又觉得悲哀。别的府里都是嫡女庶女相斗,偏她就这嫡亲的两个女儿,竟使出这样的阴损招数来。怨来怨去,就怨到了吕老太太身上,若不是她非要将二女养到她身边,才致使两个女儿离了心,此番也不至如此。
    无论如何,事情已经出下了,幸而两家连庚帖都还没换,永兴侯府也不用交待什么,只日后便再不上门了。
    被妹妹搅黄了亲事,吕大姑娘岂会罢休,在诚安郡主大寿上,吕大姑娘就想法子将妹妹与钱家公子关在了一间屋子里。姑娘名声坏了,钱家门第再低,也只得下嫁。
    钱公子见了小吕氏这般花容月貌,心中自然欢喜,白拣了个小妾,还是大家子嫡女,岂有不高兴的。
    这也是吕大小姐原本的算计,让这个妹妹去钱家做妾。只可惜,在小吕氏嫁去钱家之前,钱公子的元配得急病没了。小吕氏这样的身份给钱公子做填房,都嫌辱没,便一朝由妾而妻,八抬大轿的娶了回去。
    后来吕大小姐嫁给了当朝中书省参议之子,虽比不上永兴侯府那般,却也不错了。
    故而如今小吕氏提起她嫡姐来,恨得简直都能撕了她。
    这两姐妹斗了一辈子,如今她嫡姐的女儿就快要定亲了,自己的女儿自然不能比她差!
    ☆、第110章 湖心亭
    小吕氏的算盘打得精,又仗着自己女儿颜色好,俨然觉得此事就已经成了一半似的。
    谢琳琅并不知道小吕氏的行事套路,只觉得她们要借着施太夫人的光上门来,定然是有目的,且不会是什么好事。今儿又是元儿的洗三宴,大喜的日子,谁想让她们闹出夭蛾子来呢,便只让人去好生盯着。
    前厅各家夫人奶奶差不多都到齐了,三三两两的围坐着说话儿。小吕氏有些心不在焉,遇到相熟之人也只是需需应付几句,她心中挂落着事儿,坐立不安。
    此事不仅关系着她女儿的后半辈子,更关系到她的脸面!若是不能成功,她岂不是又要生生矮她嫡姐一头!她嫡姐的那个女儿要定下的可是国公府的嫡子,无论如何,她也不能落下这个脸子来!
    她暗暗下着决心,眼瞧着时候差不多了,便掩嘴对施太夫人轻笑道:“老祖宗,大表嫂怎么竟这般忙?见老祖宗在,竟也不顾念一二。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亲孙子的洗三宴呢,倒是比正主儿还积极些!”
    施太夫人来了这半晌了,除了刚进门时见一回成氏,果然就再没见个人影儿,闻言顿时就撂下脸来,不阴不阳的道:“你这个大表嫂可是个人精,如今见我这外甥出息,她可不要上赶着巴结么!”
    小吕氏便盈盈一笑道:“老祖宗就是太过宽仁了,再怎么说,老祖宗也是国公府的老祖宗,就算是撕破了脸子了,在外头,她还敢不听从老祖宗的话不成?连名声也敢不要了?她就算不顾虑自己,好歹也会顾及儿子女儿的名声不是?她不来跟前儿伺候着,老祖宗怎不将她叫来?”说着眼珠子一转,又笑道:“我倒想看一看,在这么多人跟前,她怎么敢不来?”
    施太夫人活这么大岁数了,也不是个傻的,岂能轻易就被挑唆,她乜着眼睛道:“你打什么主意,趁早说出来的好。”
    小吕氏就尴尬一笑,上前攀着施太夫人一条胳膊,拖长着声调柔媚道:“我岂敢瞒着老祖宗什么,老祖宗这般精明的人,还不一眼就将我看出几个窟窿来!咱们的计划老祖宗也知道,现下将大表嫂叫来,我也好探一探大表嫂的口风不是?”
    施太夫人这才颌首,在四出头的官帽椅上坐稳当了,摸挲着扶手一侧的镂雕透孔如意云头,摆足了姿态,对身边伺候的丫鬟道:“去将大夫人请过来,就说我有话要跟她说。”
    那丫鬟应了声是,麻溜儿就去了。
    过了一会儿,就见成氏进到前厅来,遇到几位夫人先打了招呼,才过来,笑道:“二婶娘找我过来有事要吩咐么?”
    施太夫人就牵起嘴角一笑,道:“吩咐可不敢当,如今谁还将我这个老婆子放在眼里?若不是着人去请,焕哥儿媳妇哪里肯赏脸子过来?”
    小吕氏便立刻含笑道:“老祖宗万不要见怪,这样大喜的日子,想来大表嫂是忙的很,如今一听老祖宗要请见,不是立刻就过来了么?大表嫂在孝道上是极好的,简直就是咱们小辈儿中的表率,我还要跟着大表嫂学习呢!”
    她一句一递,将成氏捧得高,全然忘了几个月前还口口声声说成氏通-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