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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
    尽管如此,姜雨娴还是有几分踌躇。若这次她再违背父亲的命令,就意味着正式向父母宣战。世界上没有多少场斗争革命是不需要伤和气和流血的,她和父母的对抗同样如此,他们总得有一方作出妥协。否则,他们之间的关系便会一直僵持下去。
    从小到大,姜雨娴已经妥协了无数次。而这回,她突然很想不顾后果地放肆一次。
    为了躲开在楼外等候的司机,宋知瑾便带着她从杂志社的侧门离开。
    姜雨娴对附近的这一带都比较熟悉,她作主选了一家味道不错的餐厅,先把温饱问题给解决。刚落座,宋知瑾就问她:“你的证件都随身带着的吧?”
    姜雨娴点头,随后就把餐牌递给他:“这顿还是我请吧。一直以来,我都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真的很不好意思。”
    宋知瑾轻微地动了动眉角,不假思索便应她:“没关系,你已经比我想象中的有悟性。”
    “真的吗?”姜雨娴很高兴地问。
    他“嗯”了一声,接着又说:“我妈曾经养过一条很宠物狗,带回家的时候只有三个月大。为了照顾它,家里还特地聘请了一个专业的佣人。我觉得这样养着没趣,所以就把那佣人给辞退,亲自训练它。不过三两个月,它不仅听话乖巧,还能生活自理。”
    “啊?”姜雨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自理能力要从小培养。”宋知瑾抬头,语带笑意地说,“你的起点应该比我家那条小狗要低,幸好成效要比它高一点。”
    话音刚落,宋知瑾就觉得小腿处传来一阵不算尖锐的疼痛。
    “你之前是不是觉得我会比小狗笨得多?”姜雨娴狠狠地踢了他一脚,以致桌面上的玻璃杯里的柠檬水也微微晃动。
    她那双美眸似乎要喷出火来,宋知瑾不得不收敛些许,安抚她说:“事实证明,我的想法错了。而且,你也比小狗可爱多了。”
    姜雨娴的脸颊微红,她咬着牙说:“不许再拿我跟小狗比较。”
    宋知瑾满脸的笑意怎么也敛不住,他坐直身体,尽量认真地说:“其实这不能怪你,要怪也只能怪你父母望女成凤的*太浓,因此忽略了某些很重要的细节。”
    在商场上所向披靡的姜伯明是受人称道的成功人士,但在宋知瑾眼中,他不过是一个不懂得教育孩子的失败父亲。他一心希望姜雨娴能够温顺乖巧、聪慧出众,于是用死板的规矩束缚她,甚至急功近利地将她送到国外继续深造。姜伯明总是以为能够给女儿最好的,殊不知这一切根本不如他预期中那般完满。
    听他提起自己的父母,姜雨娴就垂下了眼帘,闷闷不乐地捧着水杯喝水。
    他静默了三两秒,突然将手伸过去:“把你的手机给我。”
    姜雨娴虽然困惑,但还是依言把手机放到他手里:“干嘛?”
    宋知瑾问她:“你要跟你的父母交代一下吗?”
    姜雨娴思索了片刻,说:“还是给他们发条短信吧。”
    “我帮你。”宋知瑾单手托着手机,说完便替她编辑短信。
    姜雨娴伸长脖子瞥了两眼,待短信发送成功以后,他立即把手机关了,随后将手机还给她。她盯了那块黑屏几秒,接着默默地将它塞到自己的包包里。
    吃过午饭以后,宋知瑾就带她到一家登山用品专卖店购置装备。
    以往姜雨娴登山也是坐缆车的,若说要徒步登山,她倒没有尝试过。她对那些奇形怪状的用具一窍不通,于是不断地向身旁的男人发问。宋知瑾倒是很耐心地解答自己的疑问,他看上去十分在行,不一会儿就选好了必须的几样物品。
    结账的时候,宋知瑾很自然地从自己的钱夹里抽出信用卡。他正想把信用卡递给收银员,姜雨娴拉住他的衣袖,轻轻地“诶”了一声。
    宋知瑾明白她的意思,他没有顿住动作,直至收银员将信用卡交还给他,他才压低声音问她:“你有钱?”
    姜雨娴抿着唇,轻轻地摇了摇头。看着他动作娴熟地签着单,她总觉得有种不对劲的感觉,至于是什么地方不对劲,她又说不上来。
    接过收银员交给他的存根联,宋知瑾转瞬就把它塞到姜雨娴手里,语气戏谑地说:“你欠我的。”
    姜雨娴撇了撇嘴,她随意扫了眼金额的那栏,脑海里只剩下两个字:*!
    随后宋知瑾又把她带到附近的商场添置一些必需品和换洗的衣服,下车的时候,他还故意逗她:“反正你都欠着我了,我就不介意你再多欠一点了。”
    他们先到服装区逛了圈,姜雨娴买了几套轻便的衣服和一件长款的轻羽绒,经过内衣店的时候,宋知瑾问她:“需要我给你提点意见么?”
    他的嘴角还衔着一抹不正经的笑容,姜雨娴窘迫不已,红着脸说:“不要跟进来。”
    宋知瑾将信用卡塞到她手里,唇边的笑意又深了几分。
    那晚宋知瑾还很大胆地将她带回了桐香路的公寓,姜雨娴倒有些顾忌,毕竟这窝点实在是众所周知的。她忐忑地跟在他身后,他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回头语气笃定地问她:“你不会觉得我连保住你的那点能耐都没有吧?”
    姜雨娴也不怕得罪他,她想也没想就用力地点头。
    宋知瑾对面的那套公寓已经清空了,而钥匙,姜雨娴也托二婶归还给张静秋。看着那扇熟悉的大门,姜雨娴突然怀念起那段兵荒马乱的日子。
    进门之前,姜雨娴还频频向对面回望。宋知瑾也跟着看了一眼,提议道:“你要是愿意的话,今晚可以搬一床被子到那边住。”
    她摇头:“太麻烦了。”
    宋知瑾知道她是第一次登山,于是花了将近两个小时给她详细地讲解注意事项。姜雨娴听着听着就打起了哈欠,他有点无奈,只得放她回房间休息。
    第二天的清早,宋知瑾还不到七点就到客房敲门。姜雨娴刚洗漱好,她给他开门的时候神清气爽的,这倒让他有点惊讶:“我还以为你没起床。”
    “我太兴奋了。”姜雨娴很坦白地告诉他。
    他笑了笑,说:“收拾好就出来,我在客厅等你。”
    姜雨娴将需要携带的物品都整整齐齐地放进了登山包里,打点完毕就到客厅找宋知瑾。刚把饱满的登山包放下,宋知瑾就给她递了一杯温水,她正觉得口渴,道谢以后就接过来。
    “我替你检查一下行李,免得你漏掉什么东西。”宋知瑾说。
    姜雨娴正喝着水,声音含糊地应了声。
    他们提前一个小时出发到机场。在候机大厅里,姜雨娴与宋知瑾那几位朋友见了面。他们一共有三人,其中一个是女生,看上去都跟宋知瑾差不多的年纪。当宋知瑾向他们介绍自己的时候,他们都用十分探究的目光看着她。
    听见宋知瑾说他们是邻居,罗茂基便调笑道:“邻居?手臂伸长一点就变成同居了。
    站在宋知瑾身旁的卓恒拍了拍他的肩,很夸张地赞美:“兄弟,好手段!”
    宋知瑾气定神闲地回应:“你以为我是长臂猿吗?”
    他们的打趣让姜雨娴有点局促,幸好云霓替她解围,随后还吼了那堆男人一句:“你们能正经一点吗?”
    姜雨娴没有把他们的玩笑放在心上。她觉得无聊,于是想拿出手机看看。自昨天关机以后,她就没有碰过手机,她有点好奇他的父亲看了那条短信会有什么反应。在包包里摸索了很久,她也没有发现手机的踪影,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她往宋知瑾那边靠近了两步,低声问他:“我的手机呢?”
    今早宋知瑾替她检查行李的时候,顺手就把她的手机塞进了茶几的抽屉里。他觉得她既然要散心,那就散得彻底一点,把手机带在身上根本不能投入,于是他就悄悄地留下了她的手机。他揉了揉她的头发,声音温和地说:“手机没有带的必要。”
    姜雨娴挥开他的手,声音里有一丝愠怒:“你这也太……”
    宋知瑾一手抢过卓恒的手机,接着塞到她手里:“你先玩这个,很快就可以登机了。”
    卓恒看她一副气鼓鼓的样子,于是便走到她身边跟她聊天。
    宋知瑾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走开了几步,掏出自己的手机给张静秋拨了通电话。
    ☆、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直至登机的时候,姜雨娴还是不怎么愿意跟宋知瑾说话。宋知瑾也不搭理她,她上飞机吃了点东西,随后就静静地窝在位置上睡觉。
    机舱里十分安静,宋知瑾刚看完了几版报纸,转头就发现姜雨娴蜷缩着身体睡着了。他向空姐要了一条毛毯,小心翼翼地盖在她身上。不经意抬头,他发现罗茂基正扭着脖子兴味极浓地看着自己。
    在宋知瑾叫来空姐的时候,罗茂基已经开始注意他们那边的状况。宋知瑾没有搭理他,替姜雨娴盖好毛毯后就继续低头看报纸,他觉得无聊,于是也向空姐要了一条毛毯,准备好好地养精蓄锐。
    期间姜雨娴醒了两次。第一次是被那条裹在自己身上的毛毯热醒的,她将毛毯推开了一点,接着又继续入睡。而第二次则是被一个相当混乱的梦所惊醒的,她睁开眼睛,好半晌也没想起自己身在机舱。她机械式地转动着眼珠,待意识渐渐回笼,她才慢慢地坐直身体。
    那方的动静引起了宋知瑾的注意,她正用手背揉着自己的眼睛,他便开口提醒她:“别揉了,当心发炎。”
    他的声音幽幽地在耳侧响起,姜雨娴被吓了一小跳。她缓缓地将手放下,接着就将脸转向他:“飞机还有多久才降落?”
    宋知瑾低头看了眼腕表,估算了三两秒后说:“大约二十分钟。”
    姜雨娴点了点头,随后就上了躺卫生间。她用冷水洗了把脸,回到座位已经很精神。她不是记仇的人,睡了一觉就不再为宋知瑾擅自拿走手机的事情而生气,兴致很高地询问着他往后的行程。
    下机的时候已经将近傍晚,他们先入住景区内的度假屋,等明日早晨才进行登山。
    这趟与宋知瑾同行的三人都是他关系密切的朋友,他们出身相近,兴趣相投,经常结伴出游。姜雨娴的相貌十分讨好,她的五官虽长得非常标致,但非那种极具侵略性的美丽,看上去让人相当舒心,同时她的性子又随和得很,因而很快就跟宋知瑾的几个朋友打成一片。
    吃过晚餐以后,他们就各自回房间休息。度假屋一共有三层,姜雨娴和云霓两个女生住三楼,而其余的男士则住二楼。
    姜雨娴回到房间就先进浴室洗了个澡,刚擦着头发才浴室出来,外面就传来一阵不轻不重的敲门声。她连忙过去开门,站在门外的云霓晃了晃手中的一大袋零食,兴高采烈地说:“时候还早,到我房间看电影吧。”
    在飞机上睡了好几个小时,姜雨娴也没有睡意。她披了件衣服就跑到隔壁房间。
    云霓选了一部很经典的惊悚片,她一边撕开薯片,一边对姜雨娴说:“我一直都很想看这部电影,可是他们没有人愿意陪我看。”
    姜雨娴怎么也没想到云霓会在这个时候看这种电影,她睁大眼睛盯着屏幕上那光怪陆离的画面,明明心里害怕,但又忍不住要看下去。
    电影才看了一半,姜雨娴就急匆匆地跑回自己的房间,一把抓了个枕头又冲进了云霓的房间:“我今晚要跟你睡。”
    “别害怕,都是假的。”云霓还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听了她的话便把她拉到身边,以专业的口吻跟她探讨电影里的化妆水平和特效。
    云霓说得十分搞怪,姜雨娴便试着用一种研究的态度去观看,可是她刚抬头,恰好就碰上全片最恐怖的一幕,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本能就扯开嗓子喊了出去。
    尽管云霓在电影结束以后极力地安抚她,但她还是心有余悸,一整晚都没睡好。
    翌日清早,他们吃完早餐就出发登山。车子在蜿蜒曲折的盘山公路上行驶,姜雨娴倚在车座上打盹,宋知瑾皱了皱眉头,随后以略带疑问的目光看向了云霓。
    平日罗茂基惯了直肠直肚,他拍了下云霓的肩膀,笑得十分开怀:“昨晚你们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居然能把小雨伞给累坏了。”
    云霓剜了他一眼,说:“满脑子坏思想!”
    罗茂基“切”了一声,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微微眯起来:“你才满脑子坏思想,我想你昨晚肯定找人家看电影了,我知道你珍藏了好几部鬼片,一直找不到人陪你看。”
    云霓把自己正吃着的牛角面包塞到罗茂基手里,恶狠狠地说:“吃东西吧,填上你那张寂寞的嘴巴。”
    汽车驶到半山腰就不能往上,宋知瑾把姜雨娴推醒,她小憩了十来分钟,看上去倒今早要精神。他将手边的羽绒服递给她,催促道:“快点穿上,外面很冷。”
    姜雨娴依言穿上羽绒服,她一边将衣服的拉链拉上,一边看着空荡荡的车厢问:“他们都下车了吗?”
    “嗯。”宋知瑾示意她把扣子也扣上,待她把御寒的衣服全部穿上,他才带着她下车。
    外面的风确实很大,姜雨娴被迎面而来的寒风刮得脸颊发疼。她把双手插-进口袋里,用力地在原地蹦跳了几下。
    宋知瑾有点好笑地看着她,待她安定下来,他才说:“走吧。”
    在近两年,这座山脉已经被开发为旅游景区,这个时节的旅客不算太多。他们走了一小段路程,也没有碰上几个人。穿过起始那段崎岖不平的小径,接下来的路道则相对宽阔了些许,可以容下两人并肩而行。宋知瑾让她走在内侧,她一副不起劲的模样,他便说:“别低着头,留意一下周围的风景,你会爱上它们的。”
    姜雨娴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在想什么?”他问。
    沉默了小片刻,姜雨娴说:“很多年前,爸爸答应过我要陪我去看冰雕和滑雪的。可是他总是忙着工作,到现在这个诺言也没有兑现。”
    宋知瑾能听出她的弦外之音:“这么快就想家了?”
    她很诚实,伸手比划了一下:“只有一点,真的只有一点而已。”
    “与其满心牵挂,还不如敞开胸怀去感受这奇妙的大自然。有心事的时候,我偶尔会到外面走一趟,回来以后整个人就会完全地放松,这就是大好山河那神奇的治愈力量。”宋知瑾告诉她。
    姜雨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而后问他:“那你这次是为了什么事情要来散心?”
    宋知瑾也扭头看了她一眼,说:“这次只是纯粹出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