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会的。”徐静依毫不客气应下。心想,日后肯定会有劳烦到你的时候。
话得说得适可而止,说太多显得聒噪,反而适得其反。所以接下来,顾容庭见她没主动找自己说话,他也就没再多言。
乔叔车赶得慢了很多,且会刻意去避开不好走的路。车平缓的行驶在路上,虽还颠簸,但却不是不能忍的。
这种幅度的颠簸和车速,反倒颠得徐静依昏昏欲睡起来。加之这会儿时辰也尚早,夜间觉没睡够,一旦又犯困了后,很难再克制得住。
“困了就睡会儿。”将她的困倦看在眼中,顾容庭出言相劝。
想着这不知还得走多久,不睡也是大眼瞪小眼,反而更尴尬。所以,徐静依也就不客气起来,应了一声后,就歪靠在车壁睡了过去。
原以为不会睡得多好,最多小憩一下就得醒。毕竟是在车上,且路又崎岖颠簸,能睡着才怪。
但徐静依实在缺觉,确确实实是睡着了。她是被车外金氏的声音扰醒的,迷迷糊糊醒来后才知道,原来外面突然下起了磅礴大雨。
这会儿已经出城很远了,如此大雨,再冒雨赶车回去,也不现实。但继续按计划走,看这雨势想也是不可能了。
所以,金氏急匆匆下车过来,是想问顾容庭夫妇的意思。
徐静依是歪在顾容庭胸膛睡的,醒来时整个人几乎都横在了他怀中。顾容庭本来被人压着,怕将人吵醒,也没动身子,只坐在车内同金氏说话。
但见妻子醒了后,顾容庭这才起身去了车前头。
徐静依有些浑浑噩噩的,自己伸手撩开车帘,脸对着外面吹了会儿,这才醒神。醒了神后,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会儿下这么大雨,一会儿可该怎么办好。
同时,她也听到了外面金氏和丈夫的对话。
“我知道这附近有个村落,眼下这雨势,怕是只能暂且在村里寻户人家打扰一下了。”这是金氏的话,“且等等看什么时候能停,之后我们再行打算。”
顾容庭自然没有意见,他一切都听长嫂安排。
但到底也尊重妻子,所以便转头朝车内看来。
徐静依知道他这是想问自己的意思,于是忙说:“我一切都听嫂嫂安排。”
顾容庭这才回金氏话道:“劳烦大嫂费心了。”
金氏说:“一家人客气什么?还说什么劳烦不劳烦的。本来就怪我,是我自己日子没选好,害得你们跟着一起遭这份罪,我心里才过意不去呢。”但此刻又不是道歉的时候,所以金氏匆匆自责了一句后,立马又说,“既你们也没意见,那我去回爹娘的话了。”
金氏离开后,顾容庭又坐了回来。
雨下这么大,赏秋怕是赏不了了。这会儿功夫,能得个避风的歇脚处,已然很不容易。
坐下来后,顾容庭主动对妻子道:“大嫂说这附近有个村落,可去暂避一避雨。”
“嗯,我知道。”徐静依刚刚已经听到了,所以她轻应了一声。
本来刚醒那会儿有金氏在,是不尴尬的。这会儿没人分散注意力,只二人独处后,忽然又尴尬起来。
毕竟方才那样的姿势,是极暧昧的。
虽说二人是夫妻,也行过夫妻之实。但寻常时候,没有过夫妻生活时,是不曾这样拥抱过的。
两世加起来,这也是头一回。
徐静依尽力去回避,但顾容庭偏主动提了起来,问:“方才睡得可好?”
徐静依面上闪过一丝尴尬的神色,但她立刻就掩饰住了。也没不搭理他,而是认真回了一句:“还可以。”之后像是怕他会再就此事深入探讨一般,徐静依主动转了话头道,“这里往村里去,还要多久?”
“估计一刻钟。”顾容庭脱口而出。
但话说出口后,他便轻轻蹙了下眉心。
他才进京不久,平常除了去营中当差外,也还不曾出城到京郊来游玩过。所以,对京郊四周的村落,他是不该了解的才对。
但他有前世的记忆,前世那多活的两年里,他自然是把京郊附近的各个地形都摸熟了。所以刚刚大嫂来说要暂歇在附近的村落时,他立马就反应过来是哪个村。
只是这些,不是如今的他该知道的。
徐静依却并没察觉到这个细节,她目前心思都在怎么能让他不再提方才睡觉的事上。所以见他认真回答了后,她又立刻顺着这个话说:“一刻钟……倒也快,只是不知道村民愿不愿意收留。”以及,不知道那里的环境如何。
她心里很担忧,并且越发后悔答应跟着一起出城来赏秋了。
山路本就不好走,又遇大雨,原本一刻钟的车程,愣是走了近小半个时辰。
到了村口后,顾家一家人先坐在车中等着,顾老爷打发了个小厮先去村里打探了情况。很快,村里的村长便亲自迎了出来。
顾震山坐在马车上,远远瞧见家中小厮带着个人来,以示尊重,他老远就亲自下车来候着了。
村长姓侯,走近了后,十分热切道:“听说了你们的情况,快快都跟我来吧。我们家里地方大些,只要你们不嫌弃寒酸,歇个脚吃杯茶水,还是可以的。”
顾震山忙抱手作揖:“实在有劳兄台了。”
村里的路比外面的路更不好走,外面山路虽崎岖,但好在够宽,马车能过得去。进了村后,路更泥泞不说,路也窄,马车根本进不去。
所以,只能马车停在村口,然后人从车上下来,徒步走进去。
但村路泥泞,一旦下了地,必会脏了鞋袜。顾夫人和金氏倒还好,没那么娇气,但徐静依却是很不能接受的。
徐静依弯腰站在车前,十分的犹豫。
她在考虑,要不要就呆在车里等雨停算了。这样一路走过去,脏了鞋袜甚至裤管,她肯定受不了。
顾容南和顾娇娇这会儿各自趴在自己父亲和兄长背上,见嫂嫂为难,明显是一副不愿下车的模样,二人几乎是异口同声说出的口。
“让二哥背你。”
二人这样说了后,顾夫人也忙道:“就让二郎背你过去,这也不知道要走多久呢。你这身衣裙那么好看,弄脏了弄湿了都可惜。”
怕新妇面皮薄,金氏也帮腔说:“这没什么的,若不是夫君要背三郎,我是定要他背我的。”
徐静依还没答话,那边顾容庭已经走了过来。撩起一边袍角系在了腰带里,露出里面深色的中裤边角来,他也没说什么,只是驼了背候在妻子跟前,等着她靠上来。
第十三章
有那么一瞬,徐静依是想跳到他背上去趴着的。
但又怕,若是这会儿欠了他这个人情,之后的晚上他会不会因此而“挟恩求报”?所以,内心一番挣扎后,徐静依最终决定还是不要他背。
不欠他这个人情。
衣裙脏了就脏了,她忍一忍就好。
所以,徐静依只摇头说:“我没事的,我可以自己走。”又看向顾容南顾娇娇兄妹,笑说,“你们是小孩子,所以才要人背,我这么大了若还要人背,以后传出去岂不是叫人笑话?我才不呢。”
说着,她便扶着丫鬟的手,落了地来。
雨势仍未减半分,她人才从车上下来,身上就立刻被斜风吹落的雨弄湿了。鞋子更是立刻就浸了水,脚下一阵冰凉,冷得徐静依顿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青杏和紫兰两个一左一右扶着,顾容庭跟在身后。他个头高,手举得也高,这样为她撑着油布伞,徐静依身上倒被挡去了很多风雨。
这段路并不长,但因难走,一家人在村长的带领下,也走了挺长时间。
好不易挨过了时间,到了村长的家,但徐静依望着面前的一排屋舍,心也是又再凉了一截。村长的家的确算是整个村中最大最气派的了,但对徐静依这种侯门千金来说,这无异于自己家中的牛棚马舍。
比起顾家的房子来,这何止又差了十万八千里。
但既然是有求于人的,徐静依自然不会耍大小姐脾气。就算忍受不了,她也会尽力去克服。
屋里倒比外面瞧着要好一些,虽然很简陋,但却被收拾得极干净。而且屋里也不暗,家中点了好几只蜡烛,照得屋里亮堂堂的,就像是大晴天的白天一样。
村长夫人已烧好了一锅热水,这会儿见贵客已到,她忙张罗着女儿跟自己去倒水来招待贵客。
村长请着顾家众人在堂屋坐下后,村长夫人和千金也已经备了水来奉上。
顾夫人忙起身接过,感激道:“本来一家子来打搅你们,已经很麻烦了,这会儿还劳累你这么忙,实在难为情的很。嫂子快坐,我们有这热水喝,已经很知足了。”
村长夫人十分热情,还主动留了饭道:“这雨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停的,你们赶路也都饿了吧?若不嫌弃,就留下来用些粗茶淡饭。我们农家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也就凑合一吃。”
这会儿到了用午食的时辰,肯定都饿了。何况,早间还起得早,早上那顿也没正经吃,只坐车上吃了点干粮垫吧了一下。
若客气推辞,显然不合适,顾夫人只略想了想,便应了说:“我们是举家出城来赏秋的,没想到碰上了这样的天。你们能留我们,给一个歇脚之处,我们心中就很感激了。但不瞒嫂子说,我们早上起得早,这会儿也的确都饿了,嫂子既留饭,我们也就厚着脸皮赖这儿吃一顿。”
又说:“这会儿雨下成这样,赏秋是不可能了。我们也带了些吃食来,但都是些干粮点心,嫂子若不嫌弃,我们也拿过来,大家一块儿吃。”
村长夫人是个豪迈人,没有客气推辞说不拿,立刻就道:“我这辈子还没吃过几回点心呢,这回遇着贵人,可算是有口福了。那就这么定了,你们出点心,我们出菜,一会儿一块儿热热闹闹吃一顿。”
说完,村长夫人又喊了女儿翠娘一块儿进了厨房。
顾夫人安排了一个嬷嬷跟着去帮忙,后又派了个人去马车里拿干粮来。
才坐下后没多久,翠娘又去而复返。
翠娘过来,附在顾夫人耳边说了几句话。
顾夫人忙说:“已经很打扰了,哪能还再借贵地沐浴?还是不劳烦了。”但余光瞥到徐静依那儿时,顾夫人突然又顿住。
想了想后,顾夫人又改口说:“我那二儿媳身上湿得更多些,不若就叫她一个人去洗个热水澡。我们都还好,身上没怎么湿着,就算了。”
翠娘朝一旁徐静依望来,倒没觉得她身上湿多少,只是鞋袜脏了很可惜。这位年轻的夫人方才一进门的时候就让她眼前一亮,仿若她一进门,就让家里整个都生了光彩般。
她人长得好看,身上的衣裙也好看,所以就显得脏了的裙角和鞋袜十分碍眼。
翠娘心里也更偏心更好看的这位年轻夫人,于是接着顾夫人话说:“方才还剩了大半锅热水,我现在就去打来,先让这位二夫人洗。”
徐静依听到了,有些难为情,她立刻站了起来。
“有劳这位妹妹了。”原是想着要谢拒的,但到底扛不住,所以也就顺势应了。
不过她却没让翠娘去忙,而是看了身边的两个丫鬟一眼。青杏紫兰会意,立刻跟着翠娘出去了。
翠娘把沐浴的桶搬进了自己房间,又一盆盆的打水倒进木桶里。伸手试了水温,待差不多后,她便又往堂屋寻来。
这会没去打搅顾夫人,而是悄悄走来了徐静依身边。
“水好了,夫人且跟我来。”
徐静依方才突然想到一个难题,因本来没打算外头留宿,故她没带换洗衣裳。这会儿若沐浴了,又不能换身干净衣裳的话,岂不是也很不如是?
她见翠娘同自己身形差不多,便为难着开口借衣裳道:“原是没打算外头住的,所以没带换洗的衣裳出来。妹妹可有不穿的旧衣?借我一件穿穿。”
翠娘立刻上下打量起徐静依来,然后匆匆留下句“稍等”后,转身跑开了。
再回来时,怀里抱着身衣裳。
虽然只是普通的布衣,花色也不好看,但却看得出来是新做的。
“这身衣裳是初春时我娘比着城里小姐的花裙子做的,我一直都没舍得穿,留到了现在。夫人来得正好,正好可以帮我穿。”
见是新裁做的,又是比着城里小姐的做的,可见其珍贵,徐静依忙推辞,只说暂借件旧衣就行。
但翠娘却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