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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公平
    说了要做大扫除,陈最就十分尽职尽责,提着扫把和空气清新剂忙活到晚上十一点多,顺带着把陈初房间的被套也换了。
    看着他抻被角的娴熟手法,陈初感到自愧不如。
    天气越来越冷,被褥也越来越厚,陈最拍了拍枕头,回头看陈初,”该睡了。
    她打着哈欠,从后面抱住他,额头抵着肩胛骨的位置轻轻磨蹭,“哥,你好贤惠,可惜不是女孩子。”
    陈最感受着她的温度与亲昵,觉得好笑,温声逗她,“是女孩子会怎样?”
    陈初收拢怀抱,树袋熊一样圈住他小腿,陈最从后伸手,托住膝弯一搂将人背了起来,放倒在床上。
    吊灯的光影像宛如湖水一般在眼底闪烁,陈初和陈最仰面躺着,肩膀靠着肩膀,指尖微动,然后如藤蔓一般紧紧相牵连。
    情愫缠缠绵绵的铺陈在方寸之间,这份波动,柔和且飘忽,是湖面的波澜,也是暗涌的迷雾。
    陈初侧过脸,一瞬不瞬地盯着陈最白净的面孔,“如果你是女孩子,我真想娶你当老婆。”
    “”
    都说婚姻是爱情的结局,他们的爱情永远不会有结局。
    当圣洁的爱意染上污秽,成了不可言说的禁忌,这份爱,会比死亡更沉重。
    “胡说。”沉默半晌后,他捏着陈初柔软的腮帮子晃了晃,“睡吧,明天你可以睡懒觉了。”
    说完他就起身离开了房间,灯灭的瞬间,陈初似乎看见了他眼底的挣扎与难以启齿的晦涩。
    羽绒被很软,还残留着他压出来的轮廓,陈初侧过身,陷入绵软中,仿佛还在陈最的怀里。
    心靠得越近,越明白这段关系有多危险。
    他们都在孤注一掷地苟且偷生
    九点多的时候,陈初自然醒了,从枕头下摸出手机,睡眼惺忪的扫了一眼。
    赵佳婷说她下午再过来。
    杨宇嵊可能是和她商量好的,也说下午再过来。
    她乐得清闲,回完信息后,拉住被子蒙住脸,正打算再睡个回笼觉时,卧室门被推开,露出奶奶慈祥的笑脸。
    “奶奶!”陈初鲤鱼打挺地坐起来,很欣喜地看着她,“您什么时候过来的。””才来呢,你要不吃了早饭再睡吧,我煮了鸡蛋。”
    平时奶奶看到她睡懒觉,绝对要唠叨几句,但是现在住得远了以后,总觉得亏欠了两个孩子,所以对陈初很是和颜悦色。
    “我不睡了。”陈初飞快迭好被子,站到奶奶身边,“我可想死您了!”
    奶奶看着她迭得方方正正的被子,面色很欣慰,但忍不住调侃,“现在起床还知道迭被子啦,之前乱得跟狗窝似的,没见你扒拉两下。”
    心里更加喜欢陈最,觉得他教会了陈初许多东西。
    “反正晚上睡觉也要弄乱的嘛。”差不多半个月没见着奶奶,陈初很黏她,闻到老人家身上熟悉白兰香气,感觉心里也甜滋滋的,“正好我今天喊了赵佳婷来家里玩,等会儿我们去买菜吧,我想吃你做的土豆焖鸡了。”
    “知道你爱吃,我都买好了,哥哥在吃早饭呢,吃完了,你俩该看书的看书,该学习的学习,奶奶中午给你们做好吃的。”
    陈初爱吃咸蛋黄,陈最剥干净蛋壳以后,用勺子将蛋黄挑出来放到碟子里。
    奶奶见状,直夸他贴心,转脸就教育陈初,“你看哥哥对你多好,等你以后长大了,不能忘记这份好。”
    陈初懒洋洋地坐下,就着咸蛋黄吃白粥,看了眼陈最,随口回道,“放心吧奶奶,等以后哥哥老了,我就给他推轮椅,保证照顾得服服帖帖。”
    “你这丫头,嘴里就说不出什么正经话来!“奶奶敲她额头,嗔怪道,“哥哥回来以后,你看你多幸福啊,吃个早饭都有人剥鸡蛋。”
    陈初连连点头,“是的是的,哥哥万岁!”
    陈最笑笑,听到洗衣机工作结束的滴滴声,“我去把衣服晾起来。”
    “别,你放那儿,你看书去,我来晾衣服,你们现在啊,最紧要的任务就是好好念书。”
    奶奶说着就大步朝阳台走去,生怕下一秒有人和她抢。
    陈初不想老人家太累,大口灌完粥,帮忙去晾衣服,看到奶奶将衣服扯出来以后,马上将衣架递过去。
    阳台上寒风阵阵,即便有太阳,呼出的也依然是冷雾。
    “日子过得真快,还有半个月就要过年了,你姨婆昨晚给我打电话,说山里已经落雪了。”
    奶奶看着远处灰白的天幕,语气里满是历经世事的平淡。
    “真的吗,那今年回老家可以堆雪人了。”少年人的语气天真烂漫。
    飞快把衣服挂上晾衣杆,陈初拉着奶奶进房间吹暖气,结果不知是手上太用力还是怎样,奶奶居然踉跄了两步,撞到了她身上。
    “没事儿吧?”
    陈初大惊失色,连忙将她扶到沙发上,打算仔细看看磕碰到哪儿了。
    “没事儿,没事儿,就是人老了,有时候缓不过来。”
    奶奶不露痕迹地揉了下膝盖。
    陈初盯了她一会儿,神情难掩担忧,“奶奶,你要是身体不舒服,一定要及时说。”
    “知道知道。”
    奶奶伸手摸她头发,很是爱怜,“有粗粗妹关心我,什么事儿都没了。”
    陈初叹了口气,陪她一起坐在沙发上聊天,问她最近怎么样,听她说小侄子牙牙学语的趣事。
    察觉到奶奶时不时摸下膝盖以后,她忍不住皱眉,担心自己刚才把老人家伤到了,于是坚持要看她膝盖。
    奶奶拗不过她,只好捞起裤子,露出一片触目惊心的紫红色。
    骨瘦如柴的小腿上蔓延着红肿的伤痕,陈初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眼底充斥着惊讶与愤慨的情绪,“这是怎么回事儿?”
    奶奶见她这样,连忙将裤子抚平,挡住膝盖。
    陈初很认真的看着她,眼尾有些泛红,“是不是他又打你了。”
    笃定的语气里是后怕与憎恶。
    她还记得小学的时候,那时候奶奶的头发还没白完,看起来没这么苍老,说话的嗓音总是饱满而高亢的,同爷爷争吵时尤甚,互相谩骂嘶吼的时候连墙壁都在震动。
    最终结果总是以奶奶的悄无声息而结束。
    因为他会动手。
    可以说,陈初是在家暴的阴影中长大的。
    然而每次奶奶挨了打,大伯和大伯母的反应都很冷淡,甚至说她是自作自受,一把年纪了还不懂事。
    只有在需要她照顾小孩的时候,奶奶的存在才有价值。
    “不是,你别乱想,你爷爷他已经改了。”
    奶奶避开她灼热的目光,舔了舔嘴唇,想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却难掩底气不足的本质。
    “改了,我看他是狗改不了吃屎。”陈初恨恨的咬牙,冷笑一声。
    书房的陈最听到动静走出来,看着她们,关切道,“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你继续看书去。”
    奶奶起身,拉着陈初的手往房间里走,不想打扰到陈最学习。
    陈初猜都能猜到她肯定又要找借口给那个臭老头开脱,于是态度很硬气,“你别给他找借口,我就问你一句,他是不是又打你了!”
    陈最闻言,神情也格外严肃,拽住老人家的手,满眼关切:“奶奶。”
    被两个孙子左右拉扯着,高芳丽的心情十分复杂,但最后还是摇头,“没有,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
    陈初看了她许久,目光从执拗的坚硬变成无可奈何的消沉,最终缓缓松开手。
    陈最回陈家的日子不算长,爷爷奶奶对他的态度一直很慈爱,并未展现过矛盾的一面,所以他也没关注过这个问题。
    奶奶回避着陈初的视线,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讪讪地垂着头,花白的头发被窗外的阳光照成了透明的颜色,看起来像皱巴巴的塑料袋,随时能被遗弃。
    说谎的人,最害怕真相。
    陈最只能先将老人家扶到房间,让她好好休息一下。
    回到客厅的时候看到陈初还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于是走过去拍拍她肩膀,想要安抚,却被挥开手。
    “初初。”
    他的语气有些无措。
    陈初回过神来,抬手用力拍了几下额头,在辛辣的痛感中捂住眼睛,长长叹了口气。
    “别气了,或者我们等会儿陪奶奶回去,好好了解一下情况。”
    陈初闻言,冷哼一声,用眼尾余光瞥他,“了解清楚以后又怎么样,打他一顿?报警?还是劝离婚?”
    她的语气很重,带着咄咄逼人的怒火。
    陈最静静地望着她,无话可说。
    作为男性,他们占据了太多益处,所以哑口无言。
    “我不是在和你生气,也不单单是为奶奶觉得委屈,就是觉得太不公平了。”
    沉闷的情绪化作郁气在身体里徘徊许久后,化作干涩的苦笑。
    “陈最,还好你不是女孩。”陈初看着他,哑声道,“你能离开陈家,真是太好了。”
    否则就要和她受一样的苦与罪。
    陈初想起被他揉成一团丢在书柜里的留学资料,在心里重新做下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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