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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节
    王曼早就来踩过点,如今自然很熟悉。办公楼前贴着十二张大红纸,分别代表初高中六个班级,上面用黑色毛笔字写着每个班的同学名字。大红纸前已是人满为患,眼看三人挤不过去,王曼优哉游哉的走到最左边第一排纸前面。
    “爸,我在一班,楠姐也在一班,往后我们的教室就正对着。”
    两栋教学楼之间有花圃,且相隔太远,即便正对着也看不到本人。可就是这点巧合,还是让虞楠心思起了微妙变化。王曼跟她先前那些同学不一样,她活得特仔细特认真,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都能让她开心。见她手舞足蹈着,她突觉豁然开朗:
    即便父母离异又怎样,那并不妨碍她每天开心。
    虞楠看着高中部这边的分班榜,唇角止不住的向上扬。
    王曼三人高高兴兴,有一家人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赵永强、刘晓花夫妇昂首挺胸的带着儿子赵大伟,在初中部第一张红纸上找半天,从上往下从左到右,始终没找到儿子名字。
    “怎么回事,不应该是这张第一个么?”
    赵大伟站在最前面,帅气的脸上带着疑惑。实验中学惯例,分班时所有人按统考成绩蛇形排列分。比如六个班,第一名和第十二名在一班,第二名和第十一名在二班,以此类推直到全部学生分完。自实验幼儿园起他一直是第一名,他也一直稳居一般鳌头,为什么如今一班会没有他的名字。
    “大伟,你在二班。”
    边上发小高声吆喝着,赵家三口的脸色阴下来。不可能,明明他们看过成绩单,自己(儿子)就是全年级第一,怎么可能分到二班?三人抬头,看到一班左上方处,本该赵大伟的地方挂着“王曼”俩字。
    “王曼是谁,大伟你认识么?”
    赵大伟摇头:“这名字又不是王红、王丽,哪个学校都有。我们实验小学没一个人叫王曼。”
    赵永强挠挠头皮:“二班就二班吧,班主任都是抓阄选的班级,指不定……”
    话还没说完,挺着大胸脯的刘晓花不同意了:“丁是丁卯是卯,咱们大伟一直一班,这回怎么能上二班。咱们去办公室问问,兴许他们给搞错了?”
    刘晓花声音足够尖,即使人潮汹涌,许多人也都听见了。边上维持秩序的教导主任走过来,问道出了什么事。
    “吴主任,我们大伟查过分,这班是不是分错了?”
    时间接近八点,多数学生都找到了自己班级。见这边有热闹,他们也都错过来,其中包括王曼一家。
    分班的规矩并不是秘密,人群分成两派。一部分极力守护赵大伟本县状元郎的位置;另一部分则觉得:风水轮流转,小时了了大未必佳之人多了去,状元轮流坐,今年就是不到你家。
    两派各执一词,眼看学校就要升级为菜市场大妈转区,吴主任给出官方解释:“今年的第一是王曼。”
    状元郎的路人粉平静下来,转头“风水轮流转”派。死忠粉却怒了,尤其以赵大伟和刘晓花所在的麻纺厂同事为最,大伟那可是本厂形象工程,妥妥的厂花,不,厂草一枚怎么能被这么踩了?这不能忍!
    “这孩子不是咱们实验小学的吧?那怎么能升实验中学?”
    “我看指不定暗箱操作。”当然后一句也就赵大伟一家心里嘀咕,并不敢说出来打教导主任的脸。
    “确实是王曼第一,她念的乡镇小学。不过咱们实验小学有特招名额,奖励品学兼优的学生。”
    话都说到这份上,所有人还能怎么怀疑?要今天第一名位置上挂着县委书记家儿子,那还有点可能。但一个农民的孩子,她有什么本事让人大开绿灯?人家是真有两把刷子!
    赵家三口被所有家长和老师围观,只觉得三张脸火辣辣。母子二人再看那名字,还是觉得无法接受:“乡镇上监考是不是太松。”
    王曼一直站在边上,不过她身材太不起眼,又加上穿得不出格,所以升初一的同学才没发现身边多一个陌生人。
    看着人群中的赵大伟,她有些怀疑,自己前世怎么会看上这么个人!还甘心为他当老妈子!还一当就是十来年!从十九到三十,十来年是她最美好的青春!
    赵大伟有什么好?长得帅?能帅得过钟汉良?!人有钱?得了吧,如今趾高气昂的赵家夫妇,过不了几年就会因为国企改制而下岗,赵大伟更是彻头彻尾的月光族。不,他不仅月光,还会花她的工资。
    她上辈子脑子被驴踢了么?
    正当王曼苦恼时,赵大伟开口了:“妈,别这么说,也许是统分出错。”
    这都什么人!王曼能忍,王继周能忍,虞楠可不能忍了。拉着王曼上前一步,她问道:“你们见过王曼?”
    “没。”赵大伟摇头,看到虞楠眼睛一亮:“你就是王曼?”
    虞楠没理他:“你没见过王曼,怎么知道她不是凭自己的真本事考了全县第一。据我所知,邹县这些小学,除了升初中统考外,其他四个年份都是学校自己出题。你从没跟她比过,怎么能一口咬定她比不过你。”
    刘晓花挡在儿子面前:“实验小学老师教的多好,再说每年高考成绩摆在那。”
    在场大多数学生都毕业于实验小学,至于老师们,实验中学与实验小学也从来都在一个系统里,这话一下绑架了在场所有人。
    以王曼的视线,只能看到刘晓花那起伏的大胸脯。上辈子这个准婆婆可没少折腾她。
    别家婆媳矛盾,可能双方都有原因。到她这都是她的错,对,就是她太包子的错。想想当初刘晓花要的金手链,还有他俩去新马泰旅游,一切都要该养老的儿子出钱,不出就是儿媳妇不孝顺,攥着儿子钱自己挥霍。前世她说这神逻辑时,她就该糊她一脸翔!
    前世之事已经无法逆转,不过这辈子想糊她一脸翔还不晚。
    王曼站直身子,清清嗓子耍够存在感,挂上招牌的甜笑:“这位阿姨,你是说乡下小学教不出好学生?我想问问这里所有的叔叔阿姨,当初你们是在农村还是城里上的小学。难道农村的小学,把大家教得只会作弊和篡改分数?”
    六七十年代中国绝大多数人都在农村,那时的邹县县城就是一条街。虽然在场的学生除了她都是在城里长大,实验幼儿园实验小学一步步走来。但她敢肯定,他们的家长最起码八成是泥腿子出身。
    “曼曼,别气了。”
    王继周站出来:“我闺女就是在泉水村小学念的书,不过从小学到现在,她期末考试一直都是满百分。只有这一回,她丢了一分。我们村里人穷,教室也没城里好,但也不会去干那偷鸡摸狗的事。这是她的卷子,我一直都给她存着。”
    打脸啪、啪、啪!
    这是刘晓花现在的感受,她只觉得那个瘦小的姑娘,在用她讽刺的目光,左右开弓扇着她的脸。
    吴主任没有接卷子,而是直接吹响了八点上课的哨声:“班没分错,都是读一样的书,哪有什么好坏。现在上课,一年级的家长给孩子去领新桌子。”
    人群渐渐散开,不少人对王曼露出友善的微笑。一一回应着,她走到赵大伟跟前,展开自己的试卷:“我知道你们不信,看看吧。”
    赵大伟没接,王曼直接将各科试卷展在他眼前。工整的字体,毫无瑕疵的回答,她的满分无可挑剔。
    “我知道你还不信,咱们期中考试见,实验中学的监考你总信得过?”
    赵大伟摇头:“对不起。”
    王曼太了解这个人了,他自卑又骄傲。嘴上虽然说着服软,但她敢肯定赵大伟能把今天的事一直记到大学毕业。
    “唔,我也没生你气,再见。”
    噙着一抹冷笑,挥挥手,她挽起虞楠的胳膊:“楠姐你是不是也要搬桌子,我爸在忙,咱们俩一块搬。”
    “走。”
    将板凳放在桌子上,王曼正着走,虞楠倒着,两人一前一后扶着往后面的高中部教学楼走。路过花圃,虞楠突然说道:“听我妈说,最近学校要搞募捐,给农村上不起学的孩子捐款捐物。”
    王曼扶额:“白拿钱和东西,有这好事?我也是农村上不起学的孩子,楠姐求资助。”
    “贫吧你。”
    虞楠笑着说道,心里却松一口气。初中的孩子半大不大,正是幼稚和叛逆的时候。今天这么一闹,到时候指不定谁对王曼搞点恶作剧。
    不过如今看来,她倒是游刃有余。
    王曼有一搭无一搭的说着,总觉得这事有点耳熟。但最近事太多,她总是想不起来。
    带着疑惑安置好桌椅板凳,各自家长也回家,王曼坐在新教室里,听上面班主任自我介绍:“同学们好,我是你们的班主任孙珏,你们可以喊我孙老师。”
    孙珏扭头将名字写在黑板上,相似的名字,她跟孙珂阿姨是姐妹么?这时候王曼才想起来,她曾经向孙珂阿姨建议过捐赠之事。
    ☆、第34章 -11
    想明白后王曼也没再多放注意力,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坏人,即便有人想埋汰她是农村出身,她所有的成绩也不会因为某些人的某几句疯言疯语就烟消云散。
    楠姐话中的意思她明白,可她不会在乎。如今坐在这个教室里,拿着父亲赚来的学费,她就得好好学习。
    这就是王曼的个性,不管做什么她都会全力以赴。当初做销售是,喜欢赵大伟也是,如今卖煎饼果子努力升级农场更是。而现在她交着学费来上学,若是不好好学,她还不如回家去卖煎饼果子——不仅不花,还会挣钱。
    “下面我们先排座位。”
    开学第一天标准化流程:分班、认识班主任,然后分座位。实验中学选用的排座方法很简单,男生女生各按身高站成一排,相同排序的就坐同桌。老一辈留下来的重男轻女传统,让最后多出来好些个高个子男生,他们两两同桌。
    排队摆桌子,各种声音叽叽喳喳不绝于耳。托赵大伟的福,王曼也成了名人。旁边从幼儿园起就是同学的城里孩子三三两两凑在一处说着话,有几个好奇的往她这边看过来。
    “你是王曼么?”
    跟她说话的正是个矮个子男同学,因为绝对的身高差异,两人分别在男女生的最前面。
    “恩,你好,我就是王曼。”
    灿烂的笑容让小男生红了脸:“他们说你是从农村来的?”
    瞬间王曼觉得周围声音小了不少,点点头她满脸坦然:“恩,我家就在泉水村,骑车子到县城得二十多分钟。”
    “泉水村我去过,那里的小学可破了,夏天房子还会漏雨。”
    王曼想起村头那两间砖瓦房组成的简易小学,不同于实验小学每个人入学都有新桌子,村里小学的桌子始终是那一批。有些孩子调皮,喜欢拿铅笔刀在桌子上胡乱刻。经年久月的下来,桌椅板凳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几乎挑不出一张没毛病的。
    “是啊,不过我们老师很好,每到下雨的时候,她都会让大家躲到不漏雨的地方,然后再继续讲课。”
    这帮同学大多数家里都是双职工,从小泡在蜜罐中长大的,多数心地善良。听王曼这么说,他们纷纷眼露同情。尤其是王曼后面的小姑娘,拉着她的袖子说道:“你们真的好厉害,被雨淋着是不是很难受?”
    王曼想了想,当时处在那环境中,似乎没感觉怎么难受:“夏天没事,淋雨挺凉快。就是冬天受不了,要是能修一修学校房顶就好了。”
    仅仅是坦然的几句话,却给这帮同学留下了深刻地印象。以至于后来,教育局偕同工行联手来学校搞募捐,初中部一年级一班的同学表现得格外踊跃,为此流动红旗率先挂到了一班教室门口。
    当然这是后话,问话的同学还想再感慨什么,班主任孙老师站在教室门口拍拍手:“两个两个的进来,从左到右蛇形这坐。”
    “老师,我想坐在窗户边上。”有人举手提出异议,是后面的高个子男生。
    孙老师看向他:“就是坐在边上能看到操场,你也没法出去踢球。座位两星期平移一次,谁都可以坐在中间和边上。”
    同学们发出哄笑,高个男生蔫儿了。
    愉快的分坐就这样结束,不出所料王曼的同桌正是方才的小矮个。放下书包后,王曼瞅了眼他的作业本:上面写着章磊。
    没印象,前世她一直在镇中,高中也不是实验中学,而是邹县一中。不在一个圈子,她对这些机关子弟一无所知。
    休息十分钟,进入开学标准流程最后一项:发书。王曼发现章磊似乎格外活跃,别的男生搬一捆书,他就搬两捆,搬进来后他还自发的串在教室过道里,笑着将书发给所有人。
    “谢谢。”
    接过书,王曼对新同桌笑笑。章磊也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
    “不用谢。美术课本缺一本,发到咱们这正好没了。先给你,等会我跟你看一本好么?”
    刚放完很长的一段暑假,新生入学第一天课程一般不会太满。第一堂课是班主任的课,这是板上钉钉的事,而中间一般穿插节美术、音乐或者体育等可以“玩”的课。
    “行。”
    一问一答间,同学间的情谊就此开始。王曼无聊的翻着美术课本,悲哀的发现,跟前世一样自己还是没一点艺术细胞。那种男生心目中长发飘飘弹琴画画的女神,她这辈子是别想了。
    刚遗憾着,元宝有开启固定吐槽模式:“没关系,曼曼你可以做乳|神,那个比才女还吃香。”
    “滚。”
    望着自己的飞机场,王曼感受到了来自整个世界的恶意。前世赵大伟有一句话还真说对了:她就是清汤挂面。穿得土,长相更是一般,所以她早已对这个看脸的世界绝望了tat。
    自嘲翻到中间一页,她看到不少交通标志。这一节的标题是:标致设计。
    标致……这东西好,她正愁自家煎饼果子摊如何发展。做食品讲究色香味俱全,“色”不就是指的卖相还有外包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