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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龙的低语 第112节
    伊撒尔用尚未完全收回去的黑色尖甲,轻轻拨弄了雪宪的领口:“这里。”
    雪宪的锁骨处就刺着一朵。
    在伊撒尔还是一头幼龙的时候,雪宪就已经介绍过了。
    “对。”雪宪露出一点笑意,但很快,他被窗外的什么吸引了注意力,笑容一下子就消失了,“小心!!”
    这句话是对着驾驶员喊的。
    可惜,“砰——”的一声,一团黑影被撞飞了出去,车速却丝毫未减。
    雪宪探出头朝后方看去,只见那被撞飞的人在地上滚落几圈,下肢关节向后凸起,人却再次站了起来。那人面容干枯发黑,口吐黑血,分明是已经畸变的畸变体!
    “圣子殿下,快坐好!”
    副驾驶的亚当斯士官忽然发出一声暴喝。
    不等雪宪反应过来,伊撒尔已经把他往后一拖回到座椅上,紧接着,车子剧烈转向,轮胎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随后一连串“砰、砰”的撞击声传来,数名畸变体被狠狠撞开!
    这时,他们才深刻意识到栖息大陆已经失控的事实。
    一波又一波的畸变潮爆发,不仅使得列车停运,使所有的交通枢纽都被关闭了。大部分幸存的人们拖家带口,从栖息大陆的四面八方朝建造好的三十多个隔离区进发,现在,只剩一些激进分子与大量畸变体在城市内外游荡。
    雪宪只在巴别塔里遭遇过这么多的畸变体,当时也是九死一生,幸好伊撒尔及时赶到,他从没想过会在栖息大陆看见这样的情况。
    车子掀起沙尘,急速行驶在道路上。
    仿佛在人形态时也能体会到雪宪心中所感,与伊撒尔目光相接时,雪宪从他的眸中看出了担忧。身为圣子,在圣殿里被教养着长大,雪宪悲悯世人,哪怕他在这灾难的命运面前也渺小如海中蜉蝣。
    “不要管。”伊撒尔看着他说,“只做我们的事。”
    “……”雪宪讲不出哪怕一个字。
    前车也撞上了几名畸变体,路边似乎有人在哭,明晃晃的忒亚光线之下,城市外沿尽是颓丧与绝望。
    “前路受阻,有人非法设置关卡。”
    “请随我绕路前行。”
    车里的通讯器忽然响起来。
    “收到。”
    驾驶员低沉地回应,随后朝右大弧度调转方向盘。
    雪宪看见不远处的高楼之上冒出浓烟,而浓烟之后竟有一头暗红色的龙。
    那头龙似乎刚喷完火焰,正扇动双翼在空中盘旋发出嘶鸣。
    正在这时,伴随着尖啸的巨响传来,不知道谁喊道“注意炸弹袭击”,便随着“轰——”的一声,爆炸的巨大的冲击波将整辆车掀在空中,翻滚落地。
    雪宪还来不及和伊撒尔说话,只觉得胸口与喉咙处黑甜一片。
    爆炸声持续。
    大约过了好几十秒,他才终于恢复意识。
    车子侧翻着,前半部分几乎都成了废铁,看不清前座人的情况。
    后座的情况还好,雪宪好像没受什么伤,原来是落地的千钧一发之际,伊撒尔用龙的一身钢筋铁骨护住了雪宪,竟硬生生地将车身顶住了,否则他们可能已经被压扁。
    此时,伊撒尔紧紧闭着眼睛,额头一片血红,尚未从昏迷中清醒。
    “伊撒尔……伊撒尔。”
    雪宪喊了几声没能得到回应,但很快冷静下来,他解开自己身上的安全扣,从车里爬了出去。
    附近已经是一片废墟,道路前出现一个深坑,碎裂的路面高高翘起,不见前车踪影。
    雪宪绕了一圈,先去查看驾驶室。
    情况惨不忍睹,难以辨别驾驶员的身体,而亚当斯士官也被夹在变形的车体中,满脸鲜血,停止了呼吸。
    雪宪收回试探亚当斯士官鼻息的手指,整个人都在颤抖。但他没过多地停留,很快便解开伊撒尔的安全扣,想要吃力地把伊撒尔拖出来。
    伊撒尔沉得厉害,雪宪满身是汗,几近虚脱才将他从车子拖出。他发现伊撒尔的左腿受伤了,小腿在流血,所幸伤口不是非常深。往车里一看,是他的背包立了功劳——折裂的车门刺中伊撒尔的腿,他的背包正好抵在伊撒尔的大腿后侧,防止了被刺得更深。
    驾驶员和亚当斯士官都死了,现在他们无法再和前车联络,只能希望大家足够幸运能躲过一劫。
    雪宪背上背包,正要把伊撒尔拖到离车远一点的位置——这里或许还会有第二次袭击,他得找个掩体,但就在这时,附近传来畸变体特有的尖叫声。
    短短十几分钟时间,他们就被周围的十几名畸变体包围了。
    雪宪将伊撒尔护在身后,迅速拿出了背包里的短刃军刀。
    第92章
    “……避让。”
    一个细小的、带着电流的声音响起。
    起初有些模糊。
    “……即将射击,寻找掩体,注意避让。”
    这次雪宪听得很清楚。
    他马上反应过来,那是车里的通讯器在说话,车子已经报废了,但通讯器竟然还没被毁掉。
    天空有螺旋桨的声音,一架隐蔽型单人飞行艇出现在上方,是军方派出来护送他们的人。随即,密集的子弹便唰唰射向地面,前赴后继的畸变体迸射出黑血一个接一个地倒地。
    雪宪抱着伊撒尔蜷缩起来,眼看危机接触,但先前他瞥见过的那头暗红色的龙疾风般出现,一口龙火喷出,飞行艇霎时被烧成焦炭,冒着浓烟直线落地。
    空中有顶级掠食者,而飞行艇为了救下雪宪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那头龙似乎只顾着袭击,而没有发现地面的雪宪,或者地面的人对它来说没有什么杀伤力,不值得被它注意。
    在几天之前,它也是个人类,但此时它毁掉了人类的飞行艇,这令它兴奋地发出龙啸。
    子弹射击与龙啸声,引来了更多的畸变体,雪宪能听见他们的叫声,隐隐看见他们从四面八方涌来。四周还有两三个畸变体没有倒下,雪宪果决地冲上去,先用军刀解决了他们。
    他打算带着伊撒尔躲进附近的建筑里,但是畸变体越来越多了。
    第四个、第五个……他溅了一身黑血,这些畸变体却源源不绝,杀戮仿佛没有尽头,直到身后传来熟悉的温度。
    巨大的阴影将雪宪笼罩其中,龙滚烫的鼻息喷洒在他头顶上方,他不用回头,便知道那是他的龙。
    伊撒尔已从昏迷中醒来,并切换了龙形态。
    “沃库瓦利亚。”龙用意识召唤,“由卡。”
    “我们离开这里。”
    它在用龙语说。
    雪宪抹了一把脸上的黑血,转身抓住龙覆盖坚韧薄膜的龙翼,很快便爬上了龙的背脊,他坐在龙的骨刺之间,它站起了身体,一团光亮从它的肚腹亮起逼近颈部,随后,熊熊龙焰喷涌而出,将地面霎时变成了火场!
    数名畸变体发出啸叫,在龙火之中翻滚,龙未作停留,扇动双翼一冲飞天。
    狂风凛冽,雪宪伏低身体紧贴龙翼,一人一龙心灵联动,很快便锁定了那头暗红色的龙。
    银鳞巨龙是万物霸主,伊撒尔的出现让它嚣张的气焰少了大半,只敢远远地盘旋着,试着揣测伊撒尔的意图。
    然而,伊撒尔没有给它那样的机会。
    银龙提速,箭一般朝红龙飞去,那红龙意识到不妙想要逃窜,可惜容不得它溜走——伊撒尔的尖爪愤怒地插进了红龙的背脊,抓住它的双翼,用力折断后将它猛地往下一蹬。
    红龙像那被它毁灭的飞行艇,惨叫着从高空往下坠落,掀起滚滚烟尘,再无声息。
    *
    主城隔离区。
    “报告上校——”
    士官急匆匆地来到围栏之上的瞭望塔,汇报道:“两分钟前,锡蓝以南检测到银色巨龙出没!”
    隔离区成立以后,胡迪思上校的工作已经由警卫队移至隔离区,现在的情况紧急,各个隔离区信息互通,警报一拉响,各区都将进入警备状态。
    “银龙?”胡迪思上校眉头紧蹙,“怎么会?它不是刚刚出现在北部?”
    这么短的时间内,哪怕是体型巨大的银龙,也不可能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
    “千真万确。”士官道,“锡蓝已进入一级警备!但它很快消失,目测将会来到主城方向!”
    胡迪思上校转过身,看着隔离区里来来往往、尚未完全安定下来的人们,沉思两秒:“典礼即将开始,这个时候不能出事。保持戒备,马上通知上级等待下一步指示。”
    “是!”士官领命而去。
    新一任的圣子继任大典即将举行,隔离区里刚经历过一小波反对派的抗议游行,差点爆发冲突,实在经不起别的动荡。自栖息大陆出现银龙以来,一切都往疯狂的方向发展,很多人听信明目蛊惑,想要变成所谓“更高级的生命体”,想要变成龙。它神出鬼没,其战斗力与军方对峙尚能以一敌百,一头银龙尚且如此,如果栖息大陆还隐藏着更多的银龙……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隔离区以圣殿、执政厅、科学院等重要场地为中心向外扩展,是军事管制与畸变管理最为严苛的地方。
    每一天,都有数以百计的重度感染者被驱逐处理,强效抑制剂带来的极大副作用,也使得医疗中心时刻都人满为患,民众的神经紧绷到断裂边缘。
    士官很快便回来了,简略地说明信息后,胡迪思上校脸色一变:“圣子?雪宪?”
    “是的!同行的还有白博士等人。”士官也觉得非常不可思议,“不过他们在途中遇到反对派袭击被迫分开,现在处于失联状态,现在白博士他们正在来隔离区的路上,并不十分确定圣子的去向,也不确定那头银龙是否就是……”
    胡迪思:“执政厅的意见是?”
    士官回答:“作两手准备,保持高度警备状态的同时,典礼照常进行。”
    圣殿育幼园。
    兰登坐在高高的凳子上,黑色卷发被精心打理过,充满弹性富有光泽,黑眼珠圆溜溜,看起来就像个漂亮的人偶,美得不太真实。
    侍女们忙忙碌碌将他环绕,替他穿上了宽大的圣装,泰贝莎博士亲手替他系好了腰带。
    “您不要紧张。”兰登沉稳地对她说,“我会好好地完成典礼。”
    泰贝莎博士的手顿了顿,从镜子里看向兰登。
    随后,她蹲在兰登身前,仰望着这个幼童,从未有哪有一刻比现在更觉得他是圣子,小小的身躯,却无比伟大。即使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他们是从培养皿中出生,却不可否认地强烈感受到,他们身上是真的带有神性。
    泰贝莎博士道:“嗯,我一直都知道你很棒。你当然会好好地完成。”
    兰登童声稚嫩,问出疑惑:“所以,雪宪真的不会回来了吗?”
    泰贝莎沉默着。
    自白博士离开后就杳无音讯,他们只能做最坏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