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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没有月亮的夜空,黑如锅底,纪樱蜷缩在洞口,什么也看不到,连四野的鸟鸣都显得诡异。
    一股咸腥味儿飘来,她冲出洞外,和野兽撞个满怀。
    她跪在地上摸索那只庞然大物,感觉到它肌肉紧绷,当手触到左前腿时,狼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她摸到满手粘腻,是血,它受伤了。
    好多好多的血,将她整只手都糊上了,纪樱控制不住开始发抖,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揽上它宽阔的肩颈,试图安慰它,发现那里有道疤,被毛发覆盖在里面,视觉上看不出来,但是摸起来很明显。
    狼突然变得焦躁,竖起的毛发扎得她皮肤疼,很快,她的疑惑得到证实,小径上突然有火光闪现,几只猎犬狂吠而上,后面跟着一队人马。
    钟易也在其中,正举着火把看她。
    纪樱此刻的情绪万分复杂,终于被人找到,她原该欣喜的,但望着几只蓄势待发的猎犬,还有对面的几杆猎枪,她心口骤然发紧。
    几乎可以预见到的惨烈,她转回头,借着火光对上狼的眼睛,也是几天以来第一次直视它的眼睛,视线交汇的刹那,纪樱瞬间泪崩,这双眼睛她太熟悉了!
    容不得她百感交集,随着对面手势一挥,几只猎犬冲了上来。
    狼呲出利齿,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反扑过去,三犬一狼撕咬在一处,刹时血沫横飞,纪樱看得胆战心惊,眼前的景象和她梦中的某个场景重迭。
    “樱儿,过来!”钟易将火把递给身边的常有,又从他手中换过猎枪。
    “你不要杀它,它没伤我。”见他举枪瞄准,纪樱边哭边喊,起身挡在撕扯中的动物前面。“是它救的我,不许你开枪。”
    “樱儿,听话,你过来。”
    纪樱此刻神慌意乱,早失了主张,只知道不能让人伤它,身体随着黑洞洞的枪口移动,她没有办法阻止这一切,也没有余地思考,一切行为仅凭本能。
    无论它是谁,都不能让它被抓。
    身后的狼啸犬吠骤然紧迫,子弹在同一时间射出,纪樱转身看到狼和犬纠缠着滚落悬崖。
    她顾不得对高空的恐惧,奔向崖边,被钟易一把扯住。
    “樱儿,你醒醒,不过是只野兽。”
    纪樱踢他踹他,边哭边骂:“野兽?那你的狗呢?你的狗也掉下去了,为你卖命的结果就是被你一网打尽吗?”
    “为了你,我什么都舍得。”她再野蛮,力气上也挣不过男人,钟易将她整个抱起,被她揪住头发不放,钟易示意常有拿绳子过来。
    “你敢?”纪樱瞪着常有,眼珠子通红,常有吓得不敢动。
    “常有,等什么呢?”钟易又对着另一个人喊:“钟宽,你过来捆。”
    “小姐,这都是为您好,钟少爷为了找您煞费苦心,您担待些。”常有抹了把汗,错开她的眼睛,同钟宽一起将她双手绑在身后。
    纪樱已经癫狂,手被捆住便用头撞,钟易躲闪不及被撞到鼻子,蹭了满脸血,反手给她一巴掌,把人打得昏过去,才老实了。
    ……
    “今年怪事儿真多,狼都成精了。”
    “万幸,多亏被常有发现,听说钟易赶去时,那狼正要吃人呢!”
    “有个卖山货的还说在西山半夜听到女人哭,该不会是……”
    “嘘……”
    “政府估计会嘉奖吧!”
    “嗯,报上都登了,说钟易有情有义,常有忠仆护主……”
    “唉……还不知道纪沣的下落!”
    “放心吧,不会有事儿,也许过不了几天就回来了。”
    ……
    纪樱闭着眼睛听江雨眠和丁璐说话,她早就醒了,从潘光有说她没病只是营养不良,到钟易嘱咐常有把她送回城东住,她都知道,但她不愿睁眼,也不想说话,便继续装睡。
    回到现实世界,她的脑子却更乱了,它还活着吗?为什么一头狼会是纪沣?真正的纪沣呢?被他吃了吗?这简直比她被一头狼弄到高潮更离谱。
    膝盖已经包扎好,下体依旧疼着,她悲哀地发现,无论真相是什么,她的天平都倾向了……一头狼!
    怪不得他一眼就认出狗牙冒充的狼牙,虽然骇人听闻,但她大概知道它回来做什么,因为它脖子上的狼牙不见了,而这,很可能是他变身的关键!
    所以他冒着被猎杀的风险潜回宅子,被常有射中前腿后,猎犬又循着血迹一路找到它们。
    而它回山洞时还是狼,也就是说,它并没有得到狼牙?!
    纪樱迫不及待想出院,并拒绝去城东住,常有没辙,直接去找钟易了。
    潘光有将她送回望海路,纪家失火的事他很遗憾,但爱莫能助,纪家大小姐一向执拗,我行我素,除非她自己撞破头,否则谁劝都没用。
    只能嘱咐她一切小心,可以的话,找些朋友同住。
    纪樱嘴里应着,根本没往心里去,她的注意力全集中在焦黑的外墙上。
    虽然已知家里遭了火灾,亲眼看到还是难以接受,等潘光有的车开出大门,她才走进主楼。
    原有的家具和窗帘都被撤掉,大厅显得空荡荡,主楼为钢筋水泥框架,但通往楼上的楼梯则是木质的,被火燎得残破不堪,摇摇欲坠。
    厨房与饭厅间的内墙被炸塌,碎砖已被清理干净。
    她绕到楼后面,窗框都已烧毁,空气中满是焦木的味道,墙角的几丛粉蔷薇也被殃及,枯萎的花瓣与地面余烬融成一体,即将腐烂成泥。
    忍着膝盖疼,她从后厨的通道拐上楼,这里的旋转楼梯因是钢架结构而幸免于火,也庆幸墙体足够坚固,才没被炸穿。
    密道的入口由内外两扇门夹成个储物间,只有父亲,继兄和她知道橱柜的尽头是三楼。
    这旋梯是当年为了让纪樱夜里偷偷出去玩,背着她母亲悄悄改建的,后来便做为安全通道掩藏起来,一直不被外人所知。
    但,“纪沣”一定不知道!
    三层楼道内壁纸尽毁,实木门板已熏成炭黑。
    她走进纪沣的房间,可以看出火是从窗户涌入的,窗帘和被褥早燃成灰烬,只余孤零零的金属床架,花梨木桌椅和衣柜虽然被燎得黢黑,木质依然完好。
    纪樱在窗台附近寻找狼牙,没有,又趴在床底看了一圈,也没有。
    衣柜的门紧闭,里面衣物得以幸存,只是熏得变了色。
    纪樱焦急地翻遍每件衣服的口袋,狼牙没找到,但是她找到一张名片——吴玆仁:东街16号“双娇照相馆”。
    她突然想起他们在七夕那天拍照的事儿,已经过去两个月的时间,大家都把这事儿给忘了。
    从大门口传来汽车声,她赶忙将名片塞进口袋里,顺着钢架旋梯从后厨出门,看上去像在后院徘徊。
    “是在找这个吗?”
    纪樱回头,看到钟易两指间夹着一枚乳白色的狼牙!笑得势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