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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六)
    钟易瘫坐在地,脚踝被装订锥穿透,恐惧和愤怒掩盖了疼痛。
    那张死而复生的脸在他眼前无限放大,依旧一副该死的专会迷惑女人的淡漠神情,呸,分明就是凶神恶煞!
    “你到底是谁?”他想保持镇定,却控制不住牙齿打架。
    “你说呢?”煞神盯着他的眼睛,食指与中指相错,噔儿~弹上露在皮肉外面的装订锥把。
    钟易闷哼出声,霎时冷汗如注。
    他到底是谁?
    江雨眠说她亲眼见到纪沣回来了,他本来将信将疑,但纪樱嚣张的态度,是谁给的底气?管他是谁,只要出现在纪樱家里,敢搞他的女人就一律该死。
    真相远比他想象的更复杂,更可怕,他对那头狼的印象可是太深刻了,纪樱曾为维护那头该死的狼对他大打出手,和一头狼在山洞里住那么久居然毫发无伤,个中款曲,他不敢细想!
    真真假假听过许多人兽交媾的段子,可他从不会把这些和纪樱联系到一起,即使他半夜射中那狼,也还是残存着偶然凑巧的侥幸心理。
    此刻,对上那双震慑魂魄的眼睛,他的信念动摇了,或者说,他一直不敢想不愿承认的事实,以这种不容回避,不可拒绝的姿态显露出来。
    怎么会?怎么可能?
    他明明就是纪沣!纪沣明明死了!
    到底是纪沣变成狼,还是狼变做纪沣?
    钟易崩溃了,呼吸逐渐困难,因为疼,因为疑惑,更因为气馁。
    “你……为什么要缠上我?”
    那人站起身,抻了抻袖口,长腿支地,坐到班台上,随手从笔筒里抽出一管签字笔。
    钟易心跳得更加紊乱,生怕这笔会插在他另一只脚踝上。
    “说反了吧!”
    “什么意思?”
    “呵,看来你心安理得。心安理得地杀别人妻儿,剥死者的皮,既然如此,你也没什么可冤枉的,尝尝被剥夺的滋味,如何?”
    轰隆——信念终于坍塌,钟易张着嘴巴,像被人扼住喉咙,连气都喘不上来。
    他死死盯着班台上的人,瞬间清醒,失踪叁年的人不明不白地回来,从这个人(狼)出现,他就遭遇各种蹊跷,诸事不顺。
    他的婚事,他爹的病,他家的火灾,银行破产……
    历经愤怒恐惧绝望等情绪之后,钟易最想要个结果。
    “你还想做到什么程度?就算我杀了母狼,与我爹,我家里有什么关系?打猎打猎,动物就是给人打的,怨只怨你没投个好胎,你们不也吃其他动物吗?怎么别人吃你就不行了!”
    “我们不会吃怀孕的生物,更不会以剥它们的皮为乐。动物界的弱肉强食是生存所迫,人类呢?仅仅为了乐子就能随便弄死一条命。”
    可恶,他依旧慢条斯理,仿佛再说别人的事情。
    “所以,我爹的病也是你搞的鬼?”
    纪沣不置可否,他既然能登堂入室把狼牙取回来,往钟大业衣橱、床榻撒点儿药粉也是顺手的事儿,他倒是佩服钟大业,妻妾成群仍一人独居,否则,钟家的癞皮病就不止一个了。
    “还有我家的火呢?也是你放的?”
    何止是火,洞房都是他入的。
    纪沣挑起嘴角,难得有了表情。
    “纪樱呢?她的代价是什么?她就一点儿错也没有吗?”
    “这不用你操心。”
    “呵呵,不说也能猜得出,按照你的歪理,故意搅乱我们的关系,把她肚子搞大,然后再杀死她肚子里的孽障?禽兽就是禽兽,只为报复,连自己的种都能亲手毁掉,你又比我高贵多少?”
    见纪沣不反驳,钟易颓丧之中又滋出拉人下水的畅快,他对纪樱有爱吗?有过!只是在目睹他们之间的丑事后,就只有欲,没有爱了。
    坚持与她结婚,也只为满足他的肉欲,哪怕她的心不在这儿,哪怕她的身体不纯洁,也不想放过,想狠狠地蹂躏她,直到把她弄烂。
    ……
    听不下去了!
    纪樱魂不守舍地走出友邦大楼,外面阳光和煦,她却冷得打颤,行尸走肉般在街上晃荡,早已忘记此行的目的,大脑承载不了过多的信息量,最后从嘴里奔涌出来,她几步跑至光秃秃的花坛边上,大吐特吐。
    即便只是个细胞,也会因为知道被扼杀而不安吗?
    这个月没来月事的喜悦一扫而光,她自以为聪明的捆绑计划,恰恰就是他努力达到的结果。他竟不惜蛰伏九个月甚至更长时间,只为得到而后破坏,她以为他在床上的凶猛热烈是因为爱,因为对她痴迷,就像她对他一样。
    结果那只是他复仇在即的快感,看着她一次次在他身下癫狂到崩溃,一定很解恨吧!
    她吐了很久,最后只是惯性的干呕,一部分水从眼睛里流出,滑至口中,咸咸的,加重了喉咙的干涩。
    “小姐?还好吗?”一位陌生的男士走过来,语气充满关切。
    纪樱终于反应过来,这里距离友邦太近了,她要赶快离开,不能让那人看到。
    她谢过男人的善意,踉跄着拦住一辆人力车,催促车夫快走。
    爱的结晶令人欣喜,恨的呢?还有必要保留吗?
    她接受挑战,但绝不接受欺骗,尤其是欺骗她的情感。
    他狠,她可以更狠!
    不到半天的时间,纪小姐就变了个人,出门前还戗毛拉刺,回来倒平滑似水,闷头在房里呯呯嘭嘭,不知在鼓捣些什么,还问婉萍要了一个瓦盆。
    婉萍就站在楼下大厅里等,等着纪小姐随时吩咐,但她的门再没打开。
    纪樱也觉得自己冷静得可怕,看来她爱得也没有多么深刻,当务之急,考虑得最多的是如何让他更疼,因为她疼。
    她揭开床底下的地砖,取出几张银票和几块金条,预留出足够独自生活的数目,又找来一个小型行李箱,装些随身衣物和证件。
    晚餐时,纪樱破天荒吃了不少,婉萍的厨艺终于没被辜负,看来今天纪小姐胃口不错,到底知道为了肚子里的孩子着想。
    清早,婉萍闻到一股淡淡的糊味儿,整座房子寂静如常,没有任何异样。
    她犹豫半晌,还是去楼上敲了纪小姐的房门。
    “小姐,您起了吗?”
    里面没有动静儿。
    那股纸张燃烧的味道却更加明显。
    “小姐?”婉萍贴紧门板,门自己开了。
    房内无人,窗户大开,地中央的瓦盆里余烬袅袅,即使成了灰,也保持着书籍的形态。
    台灯下压着一页纸——
    我要离开一段时期,抽屉里是一年的薪水,家里就拜托了。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