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俱乐部老板非常慷慨,抖着二百斤的啤酒肚大手一挥,笑眯眯地说:“没事,你不晓得现在我们俱乐部因为有你全员出门腰杆都有变直一些——虽然以前也不弯——但是现在更直了!”
姜冉:“……”
俱乐部老板:“我们有姜冉耶!姐姐你也太会了,这次在通化那个比赛还是有点影响力的,之前宣传都没说是冬奥会同款赛道,我们俱乐部滑手没派去去几个,李星楠和阿桔都搁家里孵蛋呢!没用的登西们!”
他踢了一脚窝在沙发上的李星楠,后者拿着手机,大概是在打游戏,头也不抬:“准备缩毒圈了,下次肯定不刷这,你不走我走了。”
他声音听上去有点憔悴,姜冉习惯性地扫了他一眼,发现他确实很憔悴。
说不上哪不一样,反正好像就是胡子好多天都没刮了,从一个韩系大叔变成了流浪汉大叔。
她停顿了下,想问他怎么了。
可惜俱乐部老板存在感太强。
被李星楠说了之后,俱乐部老板“啧”了声,手在手机屏幕上划拉了两下,一边心不在焉地打游戏,还伸着脑袋不死心地要跟姜冉聊天:“这次我们俱乐部差点就没有存在感了!可恶!还好有姐姐使计强行加戏——”
姜冉:“?”
姜冉:“我没使计啊!”
俱乐部老板才懒得听她辩解,叹了口气:“可惜本次比赛刻滑圈第二号热门人物北皎是崇礼那边的人!我不理解,山顶雪场有什么魔力?老牌雪场了啊,设施落后,缆车座椅加热屁垫都没有!”
“……”
很不幸。
他在崇礼大概可能也许应该是因为他没得选,他原本是在吉林的,只是后来被强行驱逐去的崇礼——
而驱逐他的人,这会儿就站在你的面前。
嘻嘻。
“总不能什么好事儿都让你占了,”姜冉面无表情地说,“你还能给底薪聘请他来我们的俱乐部吗?”
“可以,我愿意!”
“那请一碗水端平,否则我们会闹。”
俱乐部旗下滑手五十几号人,一人每个月给三千都够老板喝一壶的。
“…………我这是有打算的,我是听说北皎这人很奇怪,他愿意教零基础,且几乎只教入门,换你们手拉手教推坡你们谁愿意?听到零基础跑的比见鬼还快!北皎就不一样了,他能教,我可以把他的照片往官网上一挂,再配合推出个元旦滑雪教练盲盒玩法,隐藏款就是可以随机约上北皎的课,你猜我能不能搁他身上把底薪的钱赚回来?”
“……恶臭的商人。”
“再臭也没用,可惜人家都不来吉林啊!听说之前有吉林别的俱乐部挖他,真的承诺给他钱他都不来……你说说崇礼有啥好啊,十二月底就封了个屁的了!”
刚想说什么,突然反应过来好像哪里不太对。
这信息量大的姜冉都没跟上,她都蒙了:“什么?崇礼要封?为什么?”
“冬奥会啊,姐姐。”
“哦。”
烦死了。
躲都躲不开吗,那她火烧屁股似的赶回来干什么,松北雪场开板第一周就开一条a2主干道,挤都挤死了,压根滑不了。
她正蛋疼这件事,那边李星楠已经在狗胆包天地骂老板:“对面树后面有人——行,你死了,要是不想专心打游戏就别打。”
姜冉猛地抬头看向李星楠。
而俱乐部老板像是早就习以为常,面对姜冉错愕的目光,摆摆手,解释道:“他都这样好多天了。听说是和邱年吵架,被从你的房子扫地出门,我这成了孤儿收留站……还要被他凶。”
“李星楠和邱年会吵架?”姜冉很茫然,“是我们认识那个邱年不?”
李星楠随便瞪个眼就能把她吓得从沙发上蹦起来。
他们还能吵架?
“是啊,我也很惊讶,邱年站起来了,厉害不?早就告诉你们这群人不要搞办公室恋情——”
姜冉正想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
这时候,原本一条腿搭在沙发上的男人,长腿从沙发边缘滑落,穿着马丁靴的脚“啪”地一下落在地上。
那声音不响,却成功地让相聊甚欢的两人同时缩了缩脖子。
“讨论完没?”
男人的声音低沉而平静。
空有一肚子八卦不能分享,姜冉只能与俱乐部老板无辜地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
李星楠在办公室作威作福,不影响姜冉回家打听八卦。
她拖着行李箱到家时,阿桔和邱年正像亲密两姐妹似的往对方脸上贴黄瓜片。
相比起李星楠的颓废,邱年看上去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转过头看了眼拖着箱子进屋的姜冉,随口道,“你回来了啊,我还以为还要在等两天。”
一根黄瓜正好贴完两张脸,阿桔“咔嚓”一声吃掉了最后剩下的那点儿黄瓜尾巴。
这两人完全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我回来的时候先去了一趟办公室,”姜冉打开行李箱,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看到了李星楠,如果不是老板叫他的名字,我还以为是哪个流浪汉。”
邱年沉默了下,说:“别管他。”
姜冉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她也不问,她知道邱年压根憋不住,于是就把要洗的衣服塞进洗衣机,化妆袋拿出来,在她踩着拖鞋提提踏踏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时,邱年问:“你决定好了世界杯上哪个分站去吗?”
和夏季奥运会,由国家选拔运动员直接以国家队名义输送运动员参与比赛不同,冬季奥运会因为北美、欧洲人对待体育理念不同,许多参与冬奥会的比赛选手根本不是职业运动员。
在夏天的时候,他们可能还有一份正经身份,比如律师,医生,教师,甚至是砌墙工或者水管工——
到了冬天,他们会以个人身份,又同时代表国家出征殿堂级赛事。
所以在冬季奥运会这方面,比赛选手的参赛资格向来不由任何人决定,而是根据国际雪联积分排行。
每个冬奥会项目,都根据比赛项目的不同设置一定的积分排位门槛,比如平行大回转,可能会取至2022年1月16日冬季奥运会开赛前,在该项目的奥运资格排名中位列前32名,且满足单场奥运资格赛排名前30、国际雪联积分不得低于100分的选手。(*国家体育总局冬季运动管理中心条例)
今年作为本届冬季奥运会的东道主,在单板滑雪平行大回转项目上,我国拥有的参赛资格数、最大参赛人数为男四人,女四人,共计八人。
国际雪联积分早从2020年7月就开始算入累计,而2021年12月中旬是最后一波世界杯积分赛,全世界一共6个分站7场比赛,比到来年一月冬奥会开幕。
这是选手们最后冲刺冬奥会名额的机会。
这么短的时间,签证难办,就算签证给开了绿色通道,各个国家又有不同的疫情落地隔离政策,所以姜冉想要在这时候凑够参与冬奥会的积分,肯定来不及。
聂辛的意思就是想带她随便选一个分站取真正的世界舞台上露露脸,品味一下,备战下一届冬奥会。
那时候姜冉也还不到三十岁,确实还是滑得动的。
只是她现在暂时还没有想好要到哪个分站去比赛,回到吉林正想和邱年他们商讨这件事。
此时,听到邱年主动提起,她往洗衣机里拼命塞衣服的动作一顿,回过头,有点儿茫然又有点儿震惊:“你和李星楠为这件事吵架?”
邱年也很震惊:“那是上一个话题了……这你怎么联想到的?”
姜冉“啪”地关上洗衣机门:“你就说是不是吧?”
邱年阴沉下脸,旁边的阿桔脸上已经写满了“是”。
“李星楠他根本不喜欢我。”邱年说,“他只是贪恋我的肉体。”
姜冉捏着洗衣机的旋转按钮,差点把整个按钮直接拔下来。
邱年打开了话匣子,蹙着眉说起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那天姜冉在群里提了一嘴关于参加世界杯练练手的事,邱年正和李星楠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她放下手机提了提李星楠:“你要不要也去试试?”
和姜冉这个今年才被聂辛捡起来半路出家不同,李星楠前两年是正经八本最后玩儿进了职业队的。
他在职业队里成绩也还不错,参加了几次积分赛,每次都拿到了20左右的积分(比赛排名十五以上),如果平昌冬季奥运会之前他有好好准备积分赛,至少拿个比赛资格,甚至进个十六强问题都不大。
但是后来林霜人没了,大家受到的打击都很大,姜冉不再玩竞速板和硬鞋,他坚持了不到一年,到最后搞到要去医院拿精神类的药,这种药违禁成分一大堆,就干脆就退下来了。
当时邱年没觉得有什么,因为对林霜大家都是真爱,林霜和李星楠更是从小住隔壁穿一条开裆裤长大的,现在过年林家的家长见了李星楠还要流眼泪。
她从来不在林霜的事影响了李星楠的人生轨道上跟他找事,也是真的没觉得这是什么值得她纠结的问题,可是偏偏那天,李星楠头也不抬、斩钉截铁地说:“不。”
就蹦出来这一个字,邱年觉得脑子里有什么玩意“嘎嘣”一下就断了。
“为什么?”她当场坐直了,问,“多久了,你还碰不了竞技板?姜冉都可以了,你怎么不行?”
李星楠没说话。
邱年犯了拧巴,就烦他这个八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样子,那一瞬间什么新仇旧恨的账她就突然想算了,问了个对于她和李星楠来说都算是雷区的问题——
“你是不是还忘不了林霜?”
此时李星楠还算有耐心:“你不是早就知道了,我玩硬鞋进职业队,林霜只能算是契机,后面基本跟她没多大关系……”
“但是你退下来那会难道不是跟她有关系?!”
“是,有。”李星楠沉着嗓子说,“那时候谁不伤心?姜冉三个月没怎么走出房间门——”
“可是她现在走出来了!”
邱年蹦了起来,尖着嗓子打断他。
李星楠像是吓了一跳,转过头看着她的神情,看她好像已经要哭了,却破天荒没把她抱过来安慰她,反而是皱着眉头问:“林霜已经不在了,你是在拿自己和去世的人比?”
那一瞬间,邱年时觉得自己活了那么多年,从婴儿时代算起,最不堪的模样被人看见了——
羞耻,愧疚,愤怒,嫉妒,都在李星楠冷静又冷漠的声音中被扒了个干干净净,她当时心想的是,完了,心里有白月光的男人果然不能碰,特别是白月光已经去世的。
在她被前所未有的负面情绪吞噬,几乎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的时候,李星楠像觉得她还不够崩溃似的。
二话不说一把揽过她的腰,面无表情地把她摁在自己的腿上,打了一顿。
打的屁股。
下手不重,警告意味多过惩罚,但是那一秒却完美地将邱年的羞耻心拉到了爆表,她怎么挣扎都挣脱不开他,就觉得自己头皮发麻,浑身的寒毛发炸。
还好当时阿桔不在家。
“否则你们就等着回来给我收尸吧!我还有什么脸活!”邱年冷笑一声,“他居然打我!”
姜冉听完这个故事,双手放在膝盖上,有点不知道如何评价,唇角抽了又抽,突然庆幸自己是回来之后才知道的八卦真相——
否则她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李星楠。
“你找爹味这么重的男朋友时应该就想到会有这一天,”她含蓄地指出,“被摁在膝盖上打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