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妒烈成性[重生] 第15节
    死士便迅速退去,四散而逃,连地上的尸首都抬了去。
    他远远望了一眼那火光,也迅速隐没在了夜色中。
    只余下春雷阵阵。
    与紧接着而来的,第一场春雨。
    +
    回到万安寺时已是四更。
    雨声缠绵,冲去了他留下的血痕足迹,他路上又换了一双新靴,踏进庙里时,没留下丁点痕迹。
    寺里守夜的沙弥已困得睡去,唯有左右金刚怒目,看他既恨又愤。
    穿过这一间,是金身佛陀、彩绘菩萨,个个慈悲,尊尊端庄,烛光灿灿、金碧辉煌。
    他孤身一人、浑浑噩噩,提着血染过的枪,一步一步自这些死胎泥像侧行过。
    无尽遥远处有一声一声的木鱼声响,似乎有僧人喃喃念着细不可闻的往生咒。
    渐渐如鬼魂般窃窃私语、如春雷般声声震耳。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
    哆地夜他阿弥唎都婆毗
    一遍复一遍。
    一遍复一遍。
    细细密密,钻进他的耳朵眼儿,钻进他的心尖儿,钻进那走马灯一般昏黄暗淡的往事里。
    鬼使神差一般,他最终却立在了沈鸢的门前。
    夜雨绵绵,只有这静室的门窗亮着。
    那小病秧子又在熬夜温书,少年纤瘦的身影,被烛光投在纸窗。
    他背倚在门板上,
    仿佛被那烛光烧得滚烫。
    屋里的人仿佛听见了动静,响起了阵阵的脚步声。
    那小病秧子提着灯走到门前,轻声问:“谁?”
    他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来,只有一呼一吸的声音,在雨中消弭。
    这淅淅沥沥的雨,润了他干涸的唇,濡湿了他枪尖上干涸的血迹,也为他的黑衣染上了挥之不去的红。
    沈鸢又问了一次:“谁在外面?”
    他仍是没说话。
    木鱼声。咒声。雨声。
    他想从这温暖的门前离开。
    屋里人沉默了一会儿,却半晌吐出两个字来:“卫瓒。”
    “是你吗?”’
    一刹那,万籁俱寂。
    再无声响。
    “别开门。”
    他倚着门,仰面捂住自己的眼睛。
    血红模糊了眼前的色彩。
    他却放柔了自己沙哑的声音,轻声说:“……沈鸢,别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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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注: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
    哆地夜他阿弥唎都婆毗
    ——《往生咒》
    第14章
    这春雨来得急去得也急,卫瓒合眼不过两个时辰,便听得远处隐隐有人声吵嚷,似乎是寺里来了什么人,这才抓着头发翻身而起。
    推开门,外头天色蓝蒙蒙的。
    好巧不巧,隔壁的门也“吱呀——”一声开了。
    他拿眼去瞧,沈鸢似乎也是睡眼惺忪,如墨的发松松束了一道,披了一件素面的袄,自门口张望。
    这一瞧,便跟他撞了个脸对脸。
    他有些想起昨夜的事来了,下意识盯着沈鸢瞧,连自己也不知道,想从沈鸢的神色里读出什么来。
    只是沈鸢没有开口。
    晨雾潮湿里,外头有侍卫报:“似乎是官兵的人,办事来了。”
    他笑说:“天还没亮呢,你回去再睡会儿吧。”
    沈鸢立在那看了他半晌,意味不明道:“他们一会儿要过来问话,我等等他们。”
    不过一会儿,便有步履声匆匆,几个官兵并小沙弥走了过来,为首的果真是一位年轻的统领。
    兴许是早就听闻了这院儿里头住了靖安侯府的人,便谨慎了许多,见了卫瓒,便先露了个笑脸,一拱手道:“小侯爷,沈公子。”
    他笑问:“大人来此有何公干?”
    那统领走上前来,压低了声音说:“正是,昨个儿先是府尹接了消息,说……说圣上追查的甲胄就藏在城外一处荒宅。”
    沈鸢闻听甲胄两个字,指尖便轻轻动了动。
    统领继续道:“如今甲胄已抄得了,可那荒宅却连半个人影也无,依稀见那林子里有打斗留下的痕迹,便要按例调查城外,万安寺的香客也免不了一一询问。”
    “咱们也是按例办事,还请二位不要见怪。”
    却听沈鸢轻声问:“既是此事,卫锦程卫大人可来了么?”
    那人怔了一怔,看了卫瓒一眼,才低声说:“沈公子有所不知,卫大人昨夜出了城,兴许是来查这甲胄之事的,却至今未归,咱们正派人四处寻他。”
    卫瓒倚在门板上打呵欠,总觉得沈鸢在若有似无地看他。
    昨夜春雨下了一夜,房檐还滴答滴答往下淌水珠,他倚着门道:“若有了消息,还请往侯府通报一声,也好使我父母安心。”
    统领一拱手,道:“这是自然。”
    不多时,那金雀卫便开始询问:“昨夜二位可是在这院里?可曾出去过?”
    他道:“不曾。”
    又道:“可见过有什么人形迹可疑?”
    他道:“没有。”
    他每答一个字,都见沈鸢静静瞧着他。
    这对话想来也听过许多次了,那人一一记下,拱手就要告辞。
    却听见一小沙弥忽得开口,轻声说:“昨夜这位卫施主不在房中。”
    屋檐水珠“啪嗒”一声落下。
    院里的人皆是愣了一愣。
    那小沙弥不过十岁,不谙世事,不懂发生了什么,只听从官兵的命令说实话,道:“昨夜二更落雨,倒春寒,我奉师父的话,过来问问静室的诸位施主是否要添些被褥。”
    “那时……卫施主房里并没有人。”
    说着说着,见院内人有些凝重,那小沙弥自己声音也小了,说:“……怎么了?”
    那统领的目光便生出几分犹豫来。
    半晌开口:“小侯爷……这……”
    他倒是不怕这一问,正欲开口解释。
    却听沈鸢淡淡说:“昨夜二更,他在我房里。”
    他顿了一顿。
    继而唇角不自觉蔓延起一分笑意来。
    沈鸢拢了拢身上的袄,垂眸慢悠悠说:“小侯爷有心研习佛法,昨夜与我谈至深夜。是以他房中并没有人。”
    “他的斗篷忘了拿走,还落在我窗边,你可以进去查看……只是莫要惊扰我的侍女。”
    沈鸢体弱,只得留身侧侍女在静室守夜照顾。
    而屋里有侍女,小沙弥是进不去房的,自然不知道里面到底有几个人。
    统领进去查了一圈,检查了片刻后,见果然房内有痕迹,便出来,拱手笑道:“卑职还有最后一问,请问二位缘何上香来呢?”
    沈鸢淡淡道:“我父母灵位捐在此处,如今开春近清明,小侯爷代侯府前来祭拜。”
    沈卫两家是世交,这话说得再清楚不过了。
    再者卫瓒一个还在学堂里、日日跟同学拌嘴混闹的小侯爷,怎么看都与此事无干系。
    那人便利落道:“原来如此,得罪了。”
    于是去了。
    只余下他跟沈鸢立在原处。
    春风微凉。
    沈鸢淡淡道:“也够糊弄事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