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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节
    这周姓的男客,说出这般的话来,两边都没了声气,只怕是都被吓住。
    一桌子跟梅花有关的食物,所有人现在看了应该也没了食欲。
    没人会在意顾怀袖还吃不吃了。
    这人来,根本就是倒胃口的吧?
    被吓得脸色煞白的,手抖个不停的,已经软倒从桌子上滑下去的……
    不怪此法太过骇人,而是闺阁之中从不曾听说这般凶狠毒辣之手段,女子即便是读书识字,也不会涉猎此类奇闻怪法。
    即便是顾怀袖看得杂,这一世也不曾看见过这样的书。
    她更多的东西,还是早先就带来的积累。
    这些刑罚,她看过,却不觉得比这姓周的说得更恶心。
    文人士子,嘴皮子利索,竟然把剥人皮形容成个吃馄饨,往后恐怕不用吃馄饨了,一吃就要想起这些事情来的。
    两边静默了好一会儿,这姓周的才折腾进男客的席面里。
    纳兰揆叙作为主人家,也不好甩脸子,只恨自己没认清人,怎么也给这个周道新发了请帖?
    这人惯会研究史上种种刁钻古怪之事,被人说是不务正业,偏偏经义策论都很通晓,说是个偏才奇才和怪才,今日一请,竟然请出这么个扫兴的事情来!
    他不能发作,只勉强笑了一声,招呼着周道新。
    周道新穿得寒酸,跟纳兰揆叙拱了拱手,送了一把画扇。
    纳兰揆叙接了,却又不禁想起方才他在外面说的剥人皮之事,老觉得手里这画扇很瘆人,道了一声谢,便扔给自己身边的奴才了。
    那周道新,无巧不巧地坐在了张廷玉、隆科多这一桌。
    周道新含着笑,给张廷玉等人拱了一圈手,“大家好,大家好,幸会,幸会。”
    “呵呵,幸会,幸会……”
    众人也干巴巴地笑,所有人之中只有张廷玉神色如常。
    而隆科多却是满脸的好奇和兴奋,开口道:“你方才说的那剥人皮的法子……”
    众人面色齐齐一变,有人掐了他一把,他回头看,是年希尧,顿时不说话了,再一看众人脸色,便知不好,干干一笑,他闭了嘴。
    张廷玉不惊不诧地一垂眸,喝了一杯酒。
    作者有话要说:11月10日第一更
    ☆、第五十章 火中取栗
    周道新的到来,对主人家来说肯定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
    可毕竟远来是客,又怎敢把人扫地出门?
    现在他坐下来,也没说之前那些骇人的话题了,至于之前跟他同来的许姓文生,早已经坐得远远的了。
    周道新是很孤独的一个人,因为其性情怪癖,所以即便有朋友,也常常很快就被他给逼得没法儿继续交朋友。别人都觉得周道新可怜,可周道新偏偏最享受那种看着所有人色变,而自己处之淡然的感觉。
    可是今日,面不改色的人竟然不止自己一个,这可就不怎么美了。
    他目光从年纪还小的年羹尧脸上扫过去,接着看向了饶有兴致的隆科多,最后落到了自己身边的张廷玉身上。
    周道新笑嘻嘻地端了一杯酒,“我迟来,先干为敬。”
    说完,一杯酒下肚,咂了咂嘴,似乎觉得这酒的味道不大好。
    年羹尧不大想搭理这个人,只看着这人文文弱弱,不是武夫之属。他年纪小,只盼着当个将军,低下头,自己吃饭吃菜,他淡定得很。
    隆科多之前被年希尧提醒了一下,这会儿顾及着明珠家的颜面,也不搭话。
    最后就剩下一个张廷玉,那周道新看他在旁边,就轻轻跟他一碰杯:“张二公子好,相逢即是有缘,来喝一杯……”
    张廷玉端着酒杯,听了这话,其实是不喝也不好。
    他没拂这周道新的面子,将这杯中酒饮尽,却还是没有一句话。
    周围的席面,在经历过之前的短暂寂静之后,又恢复了热闹,众人觥筹交错,推杯换盏起来。
    张廷瓒那边有纳兰揆叙等人陪着,多的是人跟他说话,张廷璐跟张廷玉这边就相对地冷清一些,倒是这二公子三公子都不大在乎,看着没有任何的异样。
    “这人到底是谁啊?”
    女客们这边,李臻儿将筷子一放,看着满桌雅致的全梅宴,却是怎么也吃不下去了。
    纳兰婉容也觉得倒胃口,一招手叫了个丫鬟来,去外面打听了,才知道是个举人,叫周道新。
    顾怀袖也坐在这一桌,自然听见了有关于周道新的事情。
    怎么觉得,这一个周道新,根本不是那么简单的人呢?
    这天底下,但凡是天才,总有那么一些不被人理解的怪癖。
    顾怀袖觉得,这周道新就很像。
    她反正是高兴了,搁下筷子也不说话。
    女客们这边别别扭扭地吃完了这一顿,胆子大的还能再动两筷子,胆子小的却就干坐着了。
    中午一场宴席可以说是不欢而散,下午时候众人就去屋里下棋或者是玩叶子牌,也有的姑娘喜欢女红作画一类,三五成群地凑在一起。
    顾怀袖自然只能跟陈氏、孙连翘等人凑在一起,李臻儿已经跟纳兰婉容直接去了纳兰小姐的香闺,像是有不少的私房话要说。
    “汉家小姐之中,有资格跟纳兰小姐玩在一起的,也只有李臻儿小姐了。若是小姑还在府中,没有远嫁,倒是也能凑上去说说话的。不过小姑性子古怪,也不一定愿意凑上去。”
    陈氏随口起了个话头,言语之中提及的“小姑”,自然是张家那一位唯一的姑娘。
    顾怀袖记得自己在桐城的时候听说过这一位,似乎是张廷玉的姐姐,早年就已经出阁了。她执意要嫁给一名商人,现在跟着那商人走南闯北,也不知到了哪里。倒是每隔一段时间,会有平安信传来。
    张英的这一个女儿,倒是很有骨气,至少顾怀袖觉得很喜欢。
    她不由问道:“我进了张府也有一些日子了,还没怎么听说大姑的事情呢,大嫂你似乎清楚,不如说说?”
    孙连翘也在一旁跟着,凑了一耳朵上来听。
    陈氏笑道:“那可也是娇滴滴的一个美人儿,琴棋书画样样都通,不过就是胆子太大了,太活泼一些。我还记得她执意要嫁给那商人的时候,公公差点气得请了家法,可到底还是疼着小姑,应允了。小姑远嫁,再没回来过,听说跟着走南闯北地,有时候信从甘肃陕西来,有的时候又从山东来,近的时候在长江头,远的时候在长江尾,一年也没个定数。”
    这种生活,未必不是有滋有味的。
    顾怀袖也跟着顾贞观四处走过,不过那是自己的父亲陪同着,游山玩水,更不是不归家。
    想来这一位张家姑娘是潇洒至极的,这些事情竟然都不顾了。
    作为汉家官小姐,竟然肯委身下嫁给一个商人,还跟着四处走,不可谓是不惊世骇俗了。
    “不知大姑闺名?”
    “名字可好听着呢。叫望仙,一望而知谪仙,好名字哎……”
    陈氏说着,脸上也多了一抹红润,似乎想到什么开心的事情,“她倒是个少见豁达的人,我瞧着指不定跟二弟妹投缘。”
    顾怀袖倒是没指望那么多,总归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张望仙再跟自己投缘也是不相干的。
    她倒是又明白了,为什么张英一家对自己的事情接受度那么高,只因为张家还有个更出格的姑娘,也难怪张英从不介意,还挺欣赏顾怀袖了。
    她算是明白了一桩疑惑,又已经走到了园子里。
    陈氏停在一丛梅花树下,伸手接住片片粉白的梅花,只觉得那梅花瓣碎玉一样躺在她手心里,有一种奇异的脆弱感。
    顾怀袖只觉得陈氏站在花里,那脸色却比花更白。
    孙连翘安慰地捏了捏她的手,似乎知道顾怀袖心里在想什么。
    她们在园子里逛,却不知道男客们那边已经又来了贵客。
    谁也没想到,大阿哥胤褆竟然一点也不遮掩,大喇喇地就进了明珠府,直接找纳兰揆叙去了。
    虽然明珠是大阿哥党,可纳兰揆叙作为纳兰家的一枚棋子,却并不是准备放在大阿哥的身边的,现在他平白来找纳兰揆叙说话,纳兰揆叙也只能应付了事了。
    好好一个吟梅宴,竟然来了皇宫里的皇子,这不是败坏气氛吗?
    在这些个天潢贵胄面前,又有几个人能放开?
    偏偏这一位大阿哥,还是位粗人,不知道什么吟诗作画,破坏气氛得很。
    众人敢怒不敢言,只敢坐在那里听他吹嘘自己骑马射箭多厉害多厉害,一旁的年羹尧早不耐烦,竟然开口道:“大千岁果然这样厉害吗?”
    胤褆一直自命不凡,觉得自己是戎马疆场的料。
    他把纳兰明珠老狐狸的府上,直接当成了自己的府邸,说话俨然一副主人家的姿态。
    他正吹嘘得高兴呢,怎么忽然冒出个毛头小子来,说这样的话?
    “你又是哪里来的小子,敢这样问爷?”
    年希尧只觉得头大如斗,他上前,战战兢兢一躬身:“大千岁莫怪,舍弟年幼猖狂,不知进退,若冲撞了大千岁……”
    “什么冲撞不冲撞的,如今的小娃娃也真是口气越来越狂了,到底哪家的?哦,我倒是认出你来了,这不是年侍郎家的大公子吗?想必这是你弟弟年羹尧了。”
    胤褆眉头一扬,冷笑了一声,竟然起身道:“今儿大家都在,我看着天气也好,不如大家往校场走走,暖和暖和身子?”
    年羹尧年纪不大,哪里知道什么叫做祸从口出?
    他一挺胸板:“大千岁是想跟我比比吗?”
    原本气氛都还好,虽觉得大千岁来肯定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可没想到年遐龄这二儿子口出狂言真是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年希尧肠子都悔青了,怎么就带了这么个年轻气盛的坏事二弟来?
    他希图开头挽回大阿哥的意思,可大阿哥主意已定,一摆手道:“今儿本来只是找明珠大人说说话,没想到要跟你们这些人计较,不过如今连这十多岁的小子都敢在我面前拿乔了,我岂能不扳回自己的脸面?”
    话音刚落,胤褆已经直接转身走了。
    纳兰揆叙面色铁青,一挥手叫人去报纳兰明珠。
    纳兰明珠是只老狐狸,现在太子的地位还很稳固,朝中能与太子相争的也就是一个大阿哥。他自己就是大阿哥一党,一直教导大阿哥,要他沉得住气,暂时不要跟太子正面抗衡。对付太子的事情,要慢慢来。
    刚刚将明日的奏折写好,明珠心里也苦。
    现在他已经不如往日受恩宠了,要辅佐大阿哥也有一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感觉。
    纳兰明珠觉得事情不如意,又慢慢觉得当初勇武有余的大阿哥渐渐变得像个莽夫,忧心忡忡之余只怕自己站错了队。
    原本纳兰容若在世的时候,是安排在皇帝身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