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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节
    张廷玉则道:“无毒不丈夫。”
    无毒不丈夫。
    沈恙也是这样想的,出了一壶春茶楼,他回头看了一眼,只道:“爷总觉得……不该心软……”
    钟恒撇嘴:“心都心软了,您还叨咕个什么劲儿?回头来还不知道您是个什么下场呢,小的想着……要不早早地给您备下一副棺材,也免得日后没人哭丧。”
    “有棺材跟有人哭丧这是一回事儿吗?”
    沈恙抬脚便想踹钟恒,不过一转眼便瞧见李卫埋着头,拿袖子擦脸,顿时笑了,“爷还没死你就在哭丧呢,要不你也叫爷一声干爹,回头来帮我哭丧?”
    李卫想起自己方才拒绝了顾怀袖,选择了沈恙,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哭了。
    像他这样的年纪,还不懂得什么叫“舍”,什么又叫做“得”,更不知道什么叫做“舍得”。
    他似乎觉得自己哭得丢脸,瘪着嘴道:“我干爹是二爷,干娘是二少奶奶,怎能再认一个?回头给沈爷哭丧有取哥儿,轮不到小的。”
    沈恙冷哼一声。
    钟恒则是一踹李卫,“臭小子甭哭了,不知道的叫二少奶奶看见还以为有谁欺负你了呢!”
    依着张家二少奶奶那个脾气,指不定回头来还要教训自家爷,钟恒想着有这一回便够了,看李卫抽抽搭搭地止住了哭,才扭头对沈恙道:“回头沈爷您若觉得自己死后没人哭丧,咱们多认几个干儿子不就成了吗?您这头……”
    “杏林医馆,看大夫去。”
    沈恙这头可金贵着,现在后脑勺还疼。
    一想到这茬儿,别的什么都忘了,满心只念叨着“恶妇恶妇恶妇”,晦气地去医馆了。
    他们的马车轿子走了一会儿,张廷玉才与顾怀袖出来,临走时候顾怀袖抱了抱胖乎乎的廖思勉,跟刘氏道了别,总算才是回了张府。
    那佛珠被她放在匣子里,尽管没问题,却也不准备拿出来了。
    张廷玉看了一眼,却道:“再过得半月,便是岳父大人寿辰,你娘家嫂嫂已经开始操办起来。按着礼数,咱们该去看看。”
    “这我记得。”
    话虽这样说,顾怀袖的表情却出人意料地冷淡。
    她只要一想起顾贞观去年还跟他说林佳氏的事情,就堵着心。这一位是越老越糊涂,万事都求稳,也没个冲劲闯劲,只想着和和乐乐,却根本不去想是不是能和和乐乐。
    林佳氏如今生了太子第三子弘晋,地位已稳,听闻是请过了礼部,封了个侧福晋,连着林恒一家子都跟着脸上有光。
    只是原来林恒真正的女儿,却不知到哪里去了。
    上一回听说是死了。
    林佳氏瑶芳……
    顾怀袖闭上眼,捏了捏自己眉心,只盼着这一回回娘家给顾贞观祝寿,别再出什么乱子。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晚上八点半见。
    ☆、第一二零章 美色伤人
    三月中旬,乃是顾贞观的寿宴。
    心里纠结是纠结,可该去的还是要去,顾怀袖叫人先准备了一些补品,又装了一些玉祁,想想还有要带给顾寒川孙连翘等人的礼物,即便是那个庶弟顾明川也给准备了。
    她叫人打了几盒瓜果蔬菜如意等等吉祥图案的银锞子,叫人给装了起来,等到回了顾府铁定要出去一大笔钱。
    一切收拾停当,便预备着出门了,不宜去得太早,也不宜太迟。
    张廷玉刚刚从学塾走出来,想着时间差不多了便想回去。
    前面张廷瓒的脚步也急匆匆的,不知道是干什么去。
    张廷玉喊了一声“大哥”,这才见张廷瓒停下,“怎地走得这样急?”
    “方才有人来传,宫里出了点事情需要处理,我早早地去看上一眼。”
    紫禁城里什么都不多,就是是非多。
    张廷瓒也没办法,跟张廷玉说了两句,便往宫里去了。
    詹事府这边时常有事,太子爷最近的事情更是堆在了一起。
    近年来太子爷日渐地学坏,康熙爷斥责过索额图好几次,只说是索额图将人给教坏了的,还好因为张英实则是皇帝的心腹,没有被太子爷日渐的变坏而牵连到。
    霆哥儿出事的那一天晚上,张英曾经对他说,太子不稳了。
    看着康熙爷的身子骨还很硬朗,可太子爷已经当了三十多年的太子,还是老样子,已经有些坐不住了。
    本来詹事府就是为了辅佐东宫太子之事而设置,因而这些人大多也都是皇帝派来给太子办事的人,所以在旁人的眼中,张廷瓒是个不折不扣的太子一党。
    他入了毓庆宫,刚刚进去就听见了里面摔茶杯的声音,顿时皱了眉头。
    里面胤礽已经有些气急败坏,见张廷瓒进来,他才收敛了一些,道:“卣臣总算是来了,今儿遇见一件棘手的事情,明年顺天府乡试的主考官定了李蟠和姜宸英,不是咱们的人……”
    就为着这样一件小事?
    顺天府的举子很多,甚至全国各地有不少的考生愿意冒籍来考,可真正厉害的人都在江南。重视着顺天这一块的乡试,无非就是想要拉拢京城这一片的势力,毕竟这里乃是大清的中心,多的是王公贵族。
    只是这一次定下来的乡试主考官不是胤礽想要举荐上去的。
    这样一来,拉拢顺天府举子们的计划,就要泡汤了。
    可毕竟这不算是什么大事,张廷瓒倒是很平静,劝道:“太子爷何必如此气急败坏?乡试有什么要紧,更重要的会试还在后头呢,只要会试总裁管官在咱们这里不就好了吗?”
    “会试?”
    太子捏了捏自己的手指,“会试有什么了不得的?在这里头能舞弊的几率太小了。那是在皇阿玛的眼皮子底下……”
    既然知道是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这一位爷还想着扩张自己的势力,也是够能耐了。
    其实也不怪太子爷心急,实在是他的几个弟弟成长太快,转眼就已经有了各自的爵位,分府出去了。
    他们在宫外,距离皇帝远了一些,只要能控制好宫内外来往的眼线,几乎就是自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比还在毓庆宫中,皇帝眼皮子底下的太子,要好太多了。
    别人能够恣意地拉拢朋党,而太子却要在皇帝面前好好表现,怎么想都不平衡啊!
    胤礽阴沉着一张脸,狠狠地拍了拍桌面,“都是胤褆那边的人干的好事,明珠这头老狐狸,怕是到时候连会试总裁官他都是要争上一争的。”
    去年春闱会试总裁官,就是在诸方争夺不定之下,皇帝没有办法,才点了张英。
    那一年,李光地的儿子李钟伦与张英的儿子张廷玉,乃是同一科的举人,张英当了总裁官,张廷玉避嫌,没参加会试,去年李钟伦中了;若按着常理,今年怎么着也轮不到张英了吧?
    这也就是想想,不是没这个可能。
    张廷瓒为保险起见,也不敢对着太子说什么,现在太子越来越暴戾恣睢,不知道下一刻就会发什么火,一切小心为上。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阿哥勇武有余而智计不足,不过就是个草包。”张廷瓒顿了一下,道,“微臣看着,倒是下头的更可怕。”
    胤礽闻言,点了点头。
    除了胤禛是他的人之外,竟然再也找不出别的人来。
    那个辛者库贱奴生出来的八阿哥胤禩都有十七,也封为贝勒了,足可见现在太子有多大的压力。
    他让张廷瓒坐下来,与他商议了好一会儿,临近中午,外头太监来报说侧福晋林佳氏端着汤过来了。
    林佳氏去年才给太子生了个胖小子,暂时取名为弘晋,若等着合适的机会还能等到皇帝来定名。
    如今已经给林佳氏请封了侧福晋,她侍奉太子的年月也不久了,如今一有了孩子地位就稳固起来。
    不过侍奉太子这方面,却是从来没有过松懈的。
    张廷瓒看着时间不早,便顺便起身告辞要走。
    太子也没留他,林佳氏脸上带着浅淡的妆容进来,目不斜视,仿佛根本没看见张廷瓒一样。
    “听说今日太子爷没用膳,妾身特意叫人做了一些,您先……”
    屋里的声音远了,张廷玉顺着毓庆宫的走廊出来,长长的宫道,两边都是红漆的高墙,还看得人压抑。
    他正准备离宫,没想到后面忽然有人叫住了他。
    “张大人。”
    一名女子的声音,有些熟悉。
    张廷瓒对林佳氏的事情一清二楚,闻言虽觉万般不情愿,可还是停下了脚步。“侧福晋。”
    林佳氏瑶芳脸上带着淡淡的傲气,笑着道:“听闻您的二弟将参加庚辰科会试,而据我所知他虽是江宁乡试头名,可往常是屡屡落地,这样的人,学识难保能进入会试殿试前三甲。想来,张老大人跟您都要发愁的吧?”
    话太难听了。
    张廷瓒对自己的弟弟很清楚,此前屡试不中,都有相应的原因,却不应该这样一概而论。
    林佳氏的话,若是被二弟听见,那顾怀袖怕是要发飙的。
    好在站在这里的,是很沉得住气的张廷瓒,他闻言微微地弯唇:“侧福晋忧虑的事情真是很多。”
    这是在说她多管闲事?
    林佳氏如今终于飞上了枝头,她这几年的苦日子都是怎么熬过来的?
    若没有当初的顾怀袖,怎么可能有如今浴火重生的自己?
    现在顾怀袖嫁了个无能的丈夫,她本着姐妹当初的情分,想来提携提携,可张家大公子竟然似乎不领情?
    也无妨。
    林佳氏轻轻地摸着自己漂亮的珐琅质护甲,勾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来:“您别说我的话多,原本我母家有从顾家过继过一个女儿来的,只可惜她命薄去得早。说起来,我与顾家还有那么一点关系呢。您与张老大人又是太子的心腹,方才我问过,太子爷也说要提携一下张老大人的公子,索性我就来告诉您了。”
    这林佳氏瑶芳的心思,也是细腻狠毒的,只是比之他弟媳,少了几分缜密和镇定,也不大沉得住气,毒虽毒,却是毒得粗糙了一些,不如顾怀袖那般精致之中隐约着大气。
    想来这两姐妹一直是在博弈,只是不知……
    四阿哥在当中夹着,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
    想着,张廷瓒不好拒绝,只敷衍道:“回头我会同二弟与二弟媳说此事的,多谢侧福晋与太子的提携之意。”
    林佳氏瑶芳轻笑了一声,这才搭着宫女的手越过了张廷瓒出去,“有眼色就成了,不必多礼。”
    往后太子要成为皇帝,而太子妃石氏久无所出,肚子里一直没消息,而她肚子争气,生了太子的第三子弘晋,大福气还在后面呢。
    谁说她不一定能成为大清朝最尊贵的女人呢?
    只要有野心,没什么不能办到的。
    张廷瓒瞥着林佳氏走过了拐角,这才重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