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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伤害自己
    庄婉卿侧头看他,只见他皱着眉盯着窗外旋转翻飞的蝴蝶,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脸色比方才平静了许多,眉宇间的戾气也淡了许多。
    变脸真的很快,比蜀地那边的戏剧变脸还要快。
    庄婉卿在心里嘀咕了句,但也知道那么快能平复情绪,以前肯定过得不好,也受过跟今天差不多的刺激,被刺激多了,慢慢的情绪就能收放自如了,这平静的表象下蕴藏着爆发力惊人的狂风暴雨,可自己不太会安慰人还是闭嘴比较好,省得越说人家越难受。
    这没想着,庄婉卿就坐在晏景舟身旁保持沉默,他方才所说的话,稍加思索就能明白前因后果。
    晏宏宇和冯氏是表兄妹,青梅竹马,冯氏爱慕表哥,但表哥娶了裴家的女儿,当年的裴家地位煊赫,裴氏的父亲乃吏部尚书,而冯氏的家世一般。
    晏宏宇当年是一甲出身的状元郎,为了儿子的仕途,晏老夫人会放弃侄女,给儿子聘娶高官之女也无可厚非,晏宏宇大概也没有爱上表妹冯氏,就听从了长辈安排娶了裴氏。
    看着表哥娶了她人为妻,冯氏又怎会甘心?为了得到爱慕已久的表哥,就使了恶毒手段让裴氏难产大出血而死。
    裴氏难产去世,留下刚刚出生的晏景舟,那么小的孩子也需要母亲,最后可能因着亲戚关系,又让晏老夫人作主,让晏宏宇娶冯氏为继室,毕竟相比于外人,晏老夫人应该是更相信自己喜爱的外甥女能照顾好可怜的长孙。
    原以为冯氏只是想将晏景舟养废的继母,没想到那温婉和善的外表下藏着一颗如此歹毒的心,为了得到自己所喜欢的人,不择手段,甚至是杀人。
    抚养丈夫原配的孩子,冯氏心里肯定有千万个不愿意,大概有过无数想要杀了晏景舟的念头吧。冯氏掌管内宅,家中一切都在掌控之中,晏景舟一个孩子只能让冯氏揉搓,晏景舟这些年一直扮演着纨绔子弟,做一个毫无威胁性的草包,这才能平安长大。
    自己恨之入骨的女人所生的孩子是个草包,还喊自己这个杀母仇人做母亲,被丈夫所厌弃,而自己所生的孩子聪明伶俐,深得丈夫喜爱,那种看似凌驾于他人之生的优越感取悦着冯氏,让她暂且放下杀念。
    想到这里,庄婉卿忽然有点内疚,自己以前是不是不该那样嘲讽他?
    她觉着自己应该补偿一二,而晏景舟这模样大概需要一醉方休,提议道:“晏景舟,国公府的酒窖里藏了不少好酒,你以前不是说我二哥的桃花酿好喝吗?我去给你整两坛过来?”
    晏景舟怔了下,旋即回道:“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这是婉言拒绝的意思了。
    庄婉卿看了他一眼,斟酌了下才道:“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喊了杀母仇人十几年母亲,肯定心里膈应,也想回家将人大卸八块,但现在还不是时候,都忍了。”
    “谁说我忍了?”
    晏景舟轻哂一声,侧头看她,目光里带着彻骨的冷意,嘴角微翘,笑得意味难明,道:“你爹说得不错,报复一个人,最好的就是让她慢慢失去所拥有的一切。”
    明明他不是针对自己,庄婉卿还是因着他阴鸷如毒蛇的目光心里发怵,忽然想起几天前自己质疑他的能力,他突然间变了脸吓唬自己时的模样,跟当下的模样重合,隐隐有种他本来就是如今这模样的感觉,平日里的嬉皮笑脸都是伪装出来的表象。
    庄婉卿觉得自己真的一点也不了解晏景舟,这几天以为了解了些,可今日看来还是低估了他,撇开视线不看他,道:“我觉得情绪需要宣泄一下,憋在心里要憋坏身子,不喝酒也可以做其他啊。”
    晏景舟淡声回应:“我不会憋着。”
    闻言,庄婉卿稍微放松,可见他坐着纹丝不动,半点没有想做什么发泄情绪的意思,也拿他没办法,怕他一时想不开会出什么事,只好坐在他身边陪着。
    安静下来的时候,感官也比较敏感。
    庄婉卿嗅到一丝腥甜的味道,似乎是血腥味,下意识以为自己来月事了,认真感知一下,又不敢确定地站起身来飞快瞥了眼凳子,发现凳子干干净净的,才确定并不是月事来了。
    坐下后,她正要给自己倒杯茶水,忽然发现晏景舟方才喝水的茶杯的外壁沾了血,瞧着尚未干涸的新鲜血迹,她心头一跳,若有所思,而后蓦地伸手去抓住晏景舟的手腕,将晏景舟的手掌反过来,掌心向上。
    庄婉卿垂眼一看,瞳孔骤然紧缩,只见他的掌心被鲜血濡.湿了,看起来血淋淋的,有四个不大的伤口在渗血,应该是食指、中指、无名指以及小指的指甲嵌入掌心的肉所伤的。
    没干过活的手,没有茧子,皮也不厚,但也不至于握个拳头就能把掌心弄伤,瞧着他这伤口,也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气,看着都觉得疼,他却跟没事儿人一样。
    难怪他能上一刻还有毁天灭地之势,没过多久就能恢复平静,原来是极力克制最后弄伤了自己,痛觉提醒着自己,理智回笼然后逐渐平复。
    平时不爽就出口怼人的晏景舟,对谁都不客气,可今天却隐忍不发作,以前听说真正痛苦的时候哭都哭不出来,晏景舟大概就是这样吧。
    通过伤害自己来恢复平静,比其他发泄更难受,这样的事情他估计没少做吧?
    庄婉卿皱起眉头,抓起他另一只手,发现另一只手也是一样的状况,没好气道:“晏景舟,你以前不是挺能的吗?怼天怼地,不爽就连你爹晏尚书都喷得狗血淋头,怎么现在因为别人的错伤害自己了?你把冯氏臭骂一顿也行啊。”
    晏景舟满不在意地瞥了眼手上的血迹,再看眼前的姑娘皱着眉,抽回自己的手,淡淡道:“会动嘴皮子的时候,那是因为能用嘴皮子解决,否则,就要想计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