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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节
    如意看着时间,再不回去就看不到好戏了,所以她扯了扯何远的衫子:“不早了,该回去了。”又望向江煦阳:“江公子,先走一步了。”
    何远一听到要回家,顿时来了精神,仿佛是有意要在江煦阳面前展现他男人的力量,直接将那些东西打包扛在了自己身上,微微弯着腰扛着,左手提着鸡笼子,右手抓住如意的手,十分有气势:“走,回家!”
    如意冲江煦阳唯一点头,与何远转身朝村子里走。
    江煦阳看着如意的背影,脸上和煦的笑容一点一点淡去,眸子渐渐深沉,不晓得在想些什么。
    而这一头,如意与何远刚刚拐过一个弯儿,确定江煦阳瞧不见了,便松开了何远的手。
    何远还沉浸在“夕阳西下,携手归家”的甜蜜幻想中,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见如意撒开了手,他皱起眉头想说什么。
    “别这么看我,情势所逼。”如意一句话,就将何远所有美好的幻想一一打碎,他抿着嘴巴,低着头,好像有点儿不高兴。
    如意心里还记挂着那件事情,不由得多问了一句:“闹起来没?”
    何远的心里,既为如意能找他演那么亲密的戏而感到甜蜜,又为这只是一场戏而感到难过,听到如意发问,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愣了愣。
    如意好气又好笑:“就是那件事!我今天出门之后,那边闹将起来没有?”
    何远反应过来,神情却有些失望,他摇了摇头。
    原以为她也会失望落空,可她却笑了笑:“没关系,这样更好,那今晚你再去一次!等到她发现的时候,就更逼真了!”
    何远骨子里也是个喜欢捣蛋的少年,自己喜欢的女人想要出口气,他哪有不出手的道理!?当即就一口答应下来!
    两人快到村口了,如意伸手要将东西都提到自己手上,何远眼睛一瞪:“你干啥!?”
    如意的手继续伸着,说:“何远,你娘不喜欢我们有来往,无论她将来会怎么想,这一刻,你无论如何都不该和她对着干。我奶奶别的话不敢说,可她有句话说的很对,既然你娘反对我们来往,你执意这么做,那她要针对的,就是我们家。何远,我家里还有姐姐弟弟妹妹,我真的不希望他们收到无谓的伤害,你明白吗?”
    如意对何远,第一次这么心平气和的近乎恳求的语气,她不再冷眼相对,不再厉声疏离,让何远无从反驳——他自己比谁都清楚这一点!
    一阵沉默中,如意将所有的东西都拎在了自己手上,因为东西实在太多,就说那个鸡笼子,她的小手都快抓不住了,何远心中一疼,不由分说的将那个鸡笼子拿到自己手上,抢先解释:“我不闹你!就算只是普通的好朋友,我也该帮你一回的!我就帮你提到门口,我不进去!”
    如意这回没再说什么,点点头。金玉满堂高兴坏了,比昨日拿到果脯的时候还要开心高兴!
    如意把鸡笼子给他们的时候,金玉紧张兮兮的将满堂大咧咧的动作拦住,一板一眼认真的告诉他怎么把鸡笼子抬进去才不会震到小鸡。于是乎两个人真的很认真的研究了一番,兴冲冲的把鸡笼子抬到后院去,紧接着就想要给小鸡们做个鸡窝。
    吉祥看到这些小鸡,也觉得开心,帮着他们一起给小鸡做窝。
    二十文一只的小鸡仔,如意买了十五只。虽说养大这些鸡仔可以时不时的攒些鸡蛋什么的,但这些鸡仔往往还没长大就会死掉,真正能顺利长大的,只怕没有几只。可是看着吉祥她们这么开心高兴,如意就觉得自己买小鸡仔的决定没错!
    今日又是一笔大收获,一个上午的拉面,她的分成就是六两银子!
    趁着吉祥她们的注意力都在小鸡上面的时候,如意又去了何元吉那里,给了他五两银子。
    何元吉这次没有犹豫就收下,收下之后,他当着如意的面,将那些银子藏在了一块墙砖后面。
    倘若真的要成全何元吉和吉祥,不只是吉祥的嫁妆,还有何元吉的彩礼钱,还有成亲之后他们过活的保障!
    她定然不会真的将何元吉当个米虫一样养起来,可是如果可以,她倒是想助他一臂之力!
    如意从何元吉家回来的时候,吉祥她们的小鸡窝已经做好了,干草都是现成的,几块木板一搭,一个简陋的小鸡窝就做好了。吉祥更是细心的做了一个一圈矮矮的小篱笆在后院,把那块地方当做小鸡们活动的范围。
    金玉满堂不错眼珠的看着一只只小鸡,开始给它们起名字。
    如意心中暖暖的,看了看他们,就转身去做晚饭。
    吉祥听到了灶房的动静,跟过来帮忙。
    其实,从前两姐妹说知心话的时候并不多,吉祥是个逆来顺受的温顺人,何如意又是个事事都闷在心里的主,加之吉祥帮着他们的娘料理家事,有时候忙的累了,反倒找不到一个能说心里话缓一缓的人。
    可自从如意身子变好以后,似乎连性子都变了。
    在吉祥看来,虽说无论哪样的如意都是她的妹妹,但若是非要做一番比较,如今的如意,让她更加喜欢,这也是第一次,让她感受到有一个知心的姐妹能说一说话、分一份忧是多么好的一件事情。
    她从没想过,之前那个体弱的妹妹,有一日能这般强大的将他们所有人都护在身后照顾着,比她,甚至比她们的娘做的更好。
    如意将排骨洗净剁好,开始调酱汁。吉祥在一旁看着,终于将连日来的疑惑问了出来:“如意,你究竟是啥时候学会这些的啊?”
    如意将老早就准备好的答案告诉她:“唔,大姐你知道吗,人一病就爱胡思乱想,之前咱们家穷的连口大米饭都吃不上,我就想着要是等我好了,我可以做些什么给你们吃,让你长得胖一些,让金玉满堂身子张快一些,也许真的是老天爷显灵了,那些我想出来的东西,做出来竟然还不错!所以,现在我能自己动手养活这个家,我觉得很开心!”
    吉祥有些讶然:“就……就想想,然后就能做出来了?”
    如意点头:“恩,很认真的想,整日整日的想。”
    吉祥倒真是信了,双手合十的对着上头摆了摆:“我的个观世音菩萨啊,可真是神了!”
    如意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微微一笑,岔开话题道:“大姐,你怎么忽然问起我这个了,是不是也想学两道好菜,等到嫁人之后讨好婆婆?”
    吉祥的笑容猛地一僵,神情都带的有些不自然。
    如意这才想到何婆子才过来过,提到亲事,吉祥自然就想到逼婚的事情,她已经决定顺着何婆子的意思嫁过去了。
    如意擦了擦手,走到炉灶边加了把火,淡淡道:“大姐,我教你做一样菜,何元吉他娘肯定喜欢!”
    提到何元吉,吉祥更是脸色难堪,站在灶台前,手里拽着的蒜苗都快稀巴烂了。
    如意看在眼里,将火烧好,走到灶台前,一边忙着下油,一边分身与她说话:“大姐,你既然喜欢何元吉,为什么就不想想怎么样嫁给他做媳妇呢?我们不一定要被奶奶摆布的!”
    吉祥没有说话,低着头,如意并没有看见她的表情。
    滋啦一声响,漂亮的仔排下了锅,油中一滚,很快就变成金黄色,如意把握着火候,将排骨捞了起来:“大姐,何元吉喜欢的是你,就算你一门心思的为我打算,想要撮合我们,可我与他根本没有除了同村老乡之外其他的感情,难道你真的希望以后逢年过节,你要和一个陌生男人回来,听着他叫你一声大姐,叫那个男人姐夫吗?”
    将油铲一些出来,将调好的酱料放进去滚一圈,倒入金黄的排骨,少顷,浓郁飘香的糖醋排骨就做好了,如意拿出两只盘子,分了一份大的,一份小的,她将小的那一份递到吉祥面前,柔声道:“哪怕他如今一无所有,可他能为了你做做粗的活,最累的活,大姐,他一直在为你们的以后尽自己最大的努力,难道你要因为奶奶的阻拦而将他的努力都变成一个笑话吗?”
    如意今日特地挑了最戳心窝的话说给吉祥听,果不其然,吉祥很快就红了眼睛,流起眼泪来。如意没有逼她,而是站在一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大姐,你问问你自己,想嫁给他吗?”
    吉祥收住了眼泪,红着眼睛看着面前的一小盘排骨:“我……我真的能吗?”
    如意渐渐笑了,只要她想,就一定能!
    如意将排骨递到他手上:“大姐,他今日肯定又是一整天的脏活儿累活儿,金玉满堂交给我,你去把这个拿给他尝尝,也让何大娘尝尝,若是他们喜欢,我教你做!”
    喷香的排骨飘着迷人的香味,在那一瞬间,吉祥的眼中第一次升起一种叫做“希望”的情绪,只是片刻的犹豫后,她接过了盘子,先是慢慢朝大门走,等走到门口,她回过头来,如意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笑容后,她终于释然一般,快步朝何元吉家里走去。
    吉祥出门了,如意走到后院将两个还在看小鸡的小东西叫了进来,小东西们一看到排骨,顿时一个个眼睛等的贼大,欢呼着就要去拿一个吃,谁知道手还没碰着碗碟,就被锅铲的把子打了一下手背,金玉满堂收回手,一脸委屈的看着如意。
    如意无视他们闪闪发光的眼珠子,强硬道:“我再说一次,饭前洗手!”
    两只小东西对视一眼,忽的朝着如意做了个鬼脸,蹬蹬蹬的跑去洗手……
    如意有些哭笑不得,趁他们去洗手,又做了两个凉菜,再将熬好的粥盛了起来,准备开饭。
    吉祥这一去,去了很久,直到夜幕降临,外出的人都归了家吃饭休息,沉沉暮色中,一个匆忙的影子才朝家中走回来。
    原本以为家里的弟妹应当已经休息了,吉祥的动作十分的轻,谁料一推开门,堂屋里头的灯火还亮堂堂的!
    “这……这是咋回事!?”吉祥看着两只在堂屋里晃来晃去有些哭丧着脸的小东西,以为他们出了什么事。
    一看到吉祥回来,金玉满堂冲到她面前抱着她的腿哼哼唧唧。
    如意走到两人面前,将两人拉到一边:“继续!不消完食不许睡觉!”
    金玉满堂哭丧着脸,继续哼哼唧唧的重新在堂屋里晃来晃去。
    如意见吉祥一脸震惊,淡淡解释道:“哦,没什么大事,是他们两个趁我不注意,将排骨和粥全吃光了!”她顿了顿,言简意赅的进一步阐述:“唔……就是吃饱了撑着了!”
    这下吉祥也笑了,对着两只小东西,第一次没有了身为大姐的温柔,没好气的说:“该!”
    这样的吉祥,明显是被爱情给滋润了,如意带着不怀好意的笑靠过去,假装不经意的撩开了她忘记打理好的一片衣领,顿时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呀,大姐,你这儿是被蚊子咬了吗,怎么有一块红了啊!”她又将实现移到吉祥的脸上:“咦,这唇是怎么了?也被蚊子咬了!?好厉害的蚊子啊!”
    两个还在走路消食的小东西被如意的声音吸引了,闹着要看“蚊子”咬的包,哪晓得向来温柔的大姐将他们三个一人瞪了一眼,滚烫着脸进屋了。
    如意觉得,这样的吉祥才终于有了一种少女的样子,她希望她能一直这样下去。
    不死心的金玉满堂还想看可怕的“蚊子”咬的包是啥样,如意终于不再捉弄吉祥,脸一板:“看什么看,肚子不胀了吗!?跟我到外面去遛个弯儿,继续消食!”夜幕降临,外头的草丛里,田地里,虫鸣声四起,抬起头,就能看到大片大片令人眼花缭乱的星空,一颗颗星星大的夸张,仿佛一条被打散了的银河,神秘而美丽。
    将金玉满堂哄睡着以后,如意再一次感到浑身疲惫。她并没有问吉祥出去和何元吉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可当她将将挨到枕头,正要沉沉睡去的时候,忽的听到一边的吉祥轻声道:“如意,我愿意试一试。”
    吉祥,终于下定决心要做何元吉的媳妇。
    如意醒着,并没有回答吉祥,吉祥却以为她已经睡着了,也翻了个身睡过去了。
    静谧的夜色中,如意细细思索着摆脱何婆子逼婚的法子,而他们家的那片田地里,一心想将她娶回去做媳妇的何远,也正哼哧哼哧的干着活儿。
    同一片夜色下,江煦阳回到了树林中的竹屋,若有所思的在封千味这里蹭饭。
    他没想到的是,下午走之前还好好的老头,回来的时候就已经跛了一只脚!
    小武一边用药酒帮先生上药一边解释:“咳咳……先生下午……和世子有了些争斗,世子的轻功太绝……先生没追上,落地的时候……世子扔了个西瓜皮,先生……踩到了……”
    江煦阳的神色忽然变的非常微妙——江承烨这个人,他太了解了,他为数不多的爱好里面,最擅长的莫过于整人!
    可封千味是哪里得罪他了,他要这么整人!?
    比起这个问题,江煦阳想到一个更为严重的问题:“先生脚受伤了,晚饭谁来做!?”
    小武脸一红,濡喏道:“我做吧……”
    封千味气的不轻:“这个臭小子!我和他没完!”
    江煦阳对他们的纠纷没什么兴趣,只是来了没饭蹭,有点失望的打道回府了,他回去的时候,留在何家村打探的青岩已经回来了,他一直跟着何如意他们,几番偷听打探,已经可以确定何如意和何远根本没有婚约,更不是什么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相反的,何远是村子里的小恶霸,谁也不敢惹,而如意更是何家的药罐子,就在个把月前,她还连床都不能下。
    除此之外,青岩还探得了何如意的母亲月前已经过世,家中剩下一个姐姐,一双弟妹。她们与叔伯那边似乎处的不怎么好,之前他们的奶奶为了夺那个男娃娃,似乎还闹得挺凶,整个村子都有听闻。
    听着青岩上报的这些消息,江煦阳似乎并不怎么吃惊。他早就觉得何如意和那个男娃娃不可能有什么,她家中有些困难,他也是能想象的,可越是这样,他就越是觉得奇怪!
    自己的身份虽没有告知过她,可相识这么久,他也是有意无意的说一说自己在京城落户,但凡有脑子的姑娘都该知道自己是个好的依靠!若青岩所说都是事实,何如意更是应当找一个靠得住的男人支撑这个家,可……可她究竟是为了什么拒绝呢!?
    江煦阳想着想着,渐渐地就释然了——管他呢!总归她现在名花无主,即便是她有主了,他也绝不会放弃,定要将她抱到怀!
    这样想着,沐浴更衣后的江煦阳带着美好的梦入睡了。
    他是入睡了,只是他不曾想到,自己那个神出鬼没性情孤僻冷清的知己好友,已经在他心上人的家门口站了许久。
    一身月白色的衣裳在星光和月光的照耀下,仿佛能在夜间翻出纯白的光来,江承烨步履轻飘,愣是没发出一点声音。
    此刻的何家村,已然进入了梦中,唯有江承烨站在何老大家的门外,看着这破旧的小房子,脑子里不断浮现的,是那个纤弱的姑娘领着弟弟妹妹一边遛弯儿一边不住的嘱咐他们不可贪吃的场景。
    深深地夜色中,谪仙般的男人来去无踪,只是在跃上枝头准备离开以前,再一次回过头来,看了一眼下面那座立在夜色中的小房子。
    这一夜,如意睡得极好,她起来的时候,吉祥也已经起来了,如意看着他红光满面的做面疙瘩,再一看那分量,就知道这又该是爱心早餐了。
    如意一番洗漱后,就去给吉祥帮忙,期间,她不经意的告诉吉祥早餐还可以做哪些,她专门挑了那些营养又管饱的,果然将吉祥的兴趣调起来了,一面惊叹那些闻所未闻的吃食,一面追问着如意该怎么做。
    如意终于忍不住笑话她:“你急什么,就算你嫁了人,我也是可以每天慢慢教你的呀!”
    吉祥被调侃,红着脸瞪了她一眼。
    两姐妹正在欢声笑语中准备着早饭,外面却忽然闹腾了起来!
    她们的房子比较靠近村头,和二伯家就隔着一块菜地,此时此刻,如意清清楚楚的听到了王凤娇中气十足的大骂声,因为声音离得近,仿佛就在家门口,吉祥的手一抖,险些被面疙瘩烫了手,就在她以为是自己家又哪里得罪了二婶出门看个究竟的时候,王凤娇的骂声也渐渐清楚了。
    吉祥一看到那场景,整个人都愣了。
    二婶家门口,畏畏缩缩的三伯正被二婶抓着膀子,他手里还拿着个锄头,脚下沾着黄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