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姣不解,又觉得委屈,自从上了这条船,楚留香突然好像是变了一个人似得,他好像讨厌她了,再也不陪她游戏了。
她既然这么想,她就立刻说了出来。
玉姣委屈巴巴地道:“楚留香,你是不是讨厌我?”
楚留香心下一惊,立刻撑起身子来,将玉姣搂入了怀中,柔声道:“怎么会?我看起来竟有一点点像是讨厌你的样子?”
玉姣就问:“那你为什么不跟我一起玩了?”
楚留香:“……”
这该怎么解释好呢?
与心爱的小美人共处一室,心爱的小美人还眼巴巴地望着他。他叫楚留香,外号楚香帅,乃是流氓之中的大元帅,又不是真正的谦谦君子,也不是什么劳什子柳下惠,如今这般做派,难道是突发奇想看透了红颜枯骨,想出家么?
……那怎么可能!
但这用来阻隔房间的木板,实在是太薄,楚留香……楚留香一想到隔壁还有人,有一边住的还是自己的友人,就觉得浑身难受。
他只好悄悄地道:“玉姣,隔壁有人。”
玉姣不解。
她道:“有人就有人啊,那又怎么样呢?”
楚留香深深地感受到了鸡同鸭讲。
可小美人已有些烦躁了,她不高兴地望着楚留香,忽然一下子将他摁倒在了木板之上,发出了“砰”的一声,小凶兽才不要收着力气,楚留香的脊背就结结实实的撞上了坚硬的木板,一时之间,只觉得整个脊背都已痛得发麻。
但他的嘴角竟还是向上翘的,他简直忍不住要笑,忍不住觉得玉姣实在是太可爱、太可爱了。
玉姣的指甲都闪着寒光,楚留香慌忙又拉住了她的手,这一下,简直彻底惹毛了玉姣,她瞪着楚留香,眼眶竟也慢慢地泛红,衬得她整个人愈发的娇艳、愈发的动人了起来。
玉姣干巴巴地道:“我要去找鱼谦虚,问问他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她对楚留香有些不满,于是立刻就站了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裙子,转身就要离开舱房上甲板上去,鱼谦虚早该准备好他要准备的奴隶了,她又不只楚留香一个人,才不要在这里受委屈呢!
她第一次对楚留香生气,整个人脸都变得很冷。
楚留香心中一动,已拉住了她的手,他手上使劲,似乎是想要把玉姣拉进自己的怀抱里,可是玉姣却直挺挺的站着,一点儿都不柔软,楚留香拉了一下,竟没拉动她。
他就知道,自己的漂亮人鱼,是真的生气了。
楚留香叹了一口气,放开了玉姣的手。
这一下,玉姣更委屈了,楚留香竟还不认错!她也不知道,心里这种难受的、委屈的感觉究竟是为了什么,只知道她实在是很不舒服,想要立刻就跳进海里,等玩开心了再上来。
她拔腿就要走。
正在这时,楚留香的双臂忽然环了上来。
他的手臂是如此的强壮,他紧紧地抱住了玉姣,那一双强壮的手臂之上,甚至连青筋都已一根一根的暴起,玉姣猝不及防,被扯入了他充满血气与甜蜜的怀抱里,楚留香哑声道:“好玉姣,是我的错,我让玉姣受委屈了,好不好?”
他软下语气来,简直用这世上最温柔的语气在说话。
玉姣冷冷道:“不好,我要去找别人玩了。”
楚留香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算是明白了,他是真的把玉姣给惹毛了。
他的漂亮人鱼就是这个样子的,平时看起来是那么软糯、那么乖巧可爱,可是真的生起气来的时候,脾气却又实在犟得很,她不是寻常人,她可是海中最尊贵、最高傲的鲛人公主,若只是几句寻常的话语,就能哄回来,那怎么可能呢?
温柔贤淑的妖怪,不是没有,只是都在酸秀才的想象之中,什么鲛人性情温顺美丽,从不拒绝人类什么的……想得可真美!
楚留香柔声道:“好玉姣,是我错了,你现在要是去找别人,我可要伤心死了。”
玉姣不肯说话了。
楚留香道:“我是不是很不听话?”
玉姣沉默了半晌,冷冷地哼了一声。
楚留香又道:“不听话的人类奴隶是不是要惩罚?”
玉姣呆滞了片刻,闷闷地“嗯”了一声。
楚留香就有些无奈地笑了。
他抱着玉姣,只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一个妖妃,正在使出浑身解数来挽回君王的心,不过与妖妃不同的是,妖妃或许是出于各种各样的理由,而他是出于喜欢,出于……爱意。
楚留香低低地道:“玉姣公主要如何罚我这个不听话的人类奴隶?”
单纯的玉姣公主,在这方面,哪里能敌得过这简直已熟透了的男人,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她的态度就软和了下来,她睁着一双漂亮的蓝色大眼睛,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她说:“要……要用鞭子鞭笞你,要让你身上全是血痕,还要把你关到海底最黑暗最寂静的牢笼里去,除了你自己的声音,谁的声音都听不见,你就得一直求我放你出去。”
她说着说着,自己都笑了。
楚留香也低低地笑了。
他哑声道:“在罚我之前,让我好好补偿你,好不好?”
玉姣已窝在了他的怀里,她正侧过脸,用她那双漂亮的蓝眼睛看着楚留香,她眼眶还有点红,好像是一只委屈的小兔子似得。
楚留香看着她,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已被充满了,他忽然觉得自己已栽倒在玉姣身上了,好似已再也爬不起来了。他强壮有力的手臂,紧紧地抱住玉姣,将她整个人都横抱了起来,玉姣就伸手,环住了他的脖颈。
楚留香将她轻轻地放下,然后忽然捂住了玉姣的嘴。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1
明月的光芒,如同轻笼的薄纱,如同月白色的薄雾,蔓延在这深蓝色的海面之上,即使是夏天的夜晚,海面上的空气也是带着一点点冷意的,海水清凉,在海浪之中溅起,落在人的脸上,好似也是微咸的。
此时此刻,忽然有雷声响起,轰隆隆、轰隆隆,由远及近、由近及远,空气有些沉重,令人的呼吸似乎都带上了烦躁之意。
可楚留香的心,却已平静了下来。
他懒洋洋地躺着,怀中抱着自己心爱的小美人,他的脖颈上流着血,一种尖锐地刺痛,随着脉搏与呼吸的节奏,一下一下突突的疼痛着。而那始作俑者,却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她窝在的怀抱之中,用纤纤的手指,戳一戳他的心口。
她的指甲如利刃一般,把他心口处的皮肤划开了一点点伤,留下了一点点殷红色的血。
楚留香竟是甘之若饴的。
他伸手,将玉姣的手握在了掌中,忽然道:“今天的天气,很像是你跑到我船上来的那一天。”
玉姣想了想,道:“好像是的。”
楚留香又道:“我可怎么也没想到,我居然捡了一条这样漂亮、这样可爱的鲛人公主。”
玉姣笑了。
她的双眼亮晶晶的,苍白的脸上泛起了红晕,在如豆的灯火之下,显得格外的美丽。
她道:“你是不是很高兴?”
楚留香看着她。
他的目光之中,似也荡起了涟漪,他柔声道:“我简直高兴得快死了,你能不能感觉的到?”
玉姣道:“不能死。”
楚留香一愣,复而又笑。
他道:“不死,我怎么能死?我若死了,玉姣就有几百个漂亮的人类奴隶了,我要是不死,还能挡着他们,不叫他们来。”
他这话说的,让玉姣的心里,也泛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她浑身上下,都暖洋洋的,好似已被沐浴在了金色的阳光之下,她看着楚留香,紧紧地抱住了他,她已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不想要放手,为什么自己这样想要楚留香陪着她,不要离开她。
玉姣轻轻道:“你为什么不想让我找其他的人类奴隶?”
楚留香的双臂,也紧紧地抱住了玉姣。
他道:“因为我已爱上了你。”
爱。
这是一个多么神圣的字眼,又是一个多么沉重的字眼。
一个人若是轻佻、若是喜欢骗人,那么爱这个字,自然可以轻而易举的说出口。
楚留香从不说爱,因为他从来没有认为自己对谁的感情,能够达到“爱”的程度。
但楚留香却也并不是喜欢逃避的人。
他并不幼稚,反倒很成熟,他若是真的喜欢一个女孩子,一定不会放弃,他若是真的爱上了一个女孩子,他也绝不会麻痹自己,欺骗自己,说那并非是爱。
他只是还没想明白。
如今,他却已完全明白了。
他看玉姣的安危,远比看他自己的安危还要更重;他看见玉姣高兴,自己的心情也会高兴起来;他看见玉姣生气,根本都不敢不理她的,他简直要用自己一生的柔情来哄她,甚至用自己的血肉去换,也甘之若饴。
如今,他已完全明白了自己,他的的确确,已栽倒在玉姣的身上了,这发现令他又高兴、又怅然。
他只怅然,玉姣如此懵懂,她会不会不明白?
但……即使她不明白,楚留香的话却也已说出口了。
因为他已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所以他决定把这件自己刚刚想明白的事情立刻就告诉玉姣。
玉姣果然已愣住了。
她问楚留香:“爱是什么?”
楚留香就有点苦涩地笑了。
他道:“爱是一种感情,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产生的依恋与热情,一点红爱李夫人,李夫人也爱一点红,所以他们是夫妻;柳无眉爱李玉函,李玉函爱柳无眉,所以李玉函愿意为柳无眉去死,柳无眉也愿意为李玉函去死,他们之中,若是有哪一个人死了,另一个也决不能独活。”
他说了很长的一段话,长到让玉姣已陷入了思考。
她道:“那那个时候,他们两个为什么会互相争抢着去死?”
楚留香道:“因为他们虽然不愿意自己独活,却始终都想要对方活着,活着与死去,他们都认为死去是更大的痛苦,活着是更大的幸运,所以他们都愿意自己去承担痛苦,让对方去享受幸运。”
玉姣陷入了沉思之中。
半晌,她才道:“爱就是想同你成为夫妻么?爱就是想要争抢着自己去死么?”
楚留香道:“也不全是。”
玉姣道:“还有什么?”
楚留香道:“爱还会让人产生嫉妒,你若有了别的男人,我就嫉妒得要吃不下饭去,又想到自己以前同那样多的女人有过一段儿,只觉得你嫌弃我嫌弃得很对,却又实在不愿放手,只能使出百般手段,把你勾在我这里,绝不让你看上任何别的人。”
玉姣微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