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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节
    苏先生欣赏了一回苏白带回来的莲花灯,起身挂在书桌旁,点头道,“那肯定的。”
    “娘,那你怎么还叫我们跟卿姐姐一起去?”难道就是故意去讨人厌碍人眼的?
    苏先生老神在在的笑,“你不是说摘星阁的东西好吃么?平日里哪里舍得给你吃那么高档的地方,这是叫你去蹭饭来着。”
    苏白:……
    小丫环颜儿端来热水,道,“夜深了,公子洗漱吧。”
    苏白洗漱后开始泡脚,嘴里不停道,“娘,今天我们还在摘星阁上吃到了梨花儿姐做的包子,卖得可贵了,那么一小屉,八个小笼包就要几百钱。”
    “好吃吗?”
    苏白眼睛弯弯,还有些回味,“好吃。”
    “好吃就行了。”
    苏白感叹,“我就是觉着,原来世上真有娘你说的那种人,吃饭不看多少银子的。”楚大哥就是这种,俗称的豪富冤大头。
    苏先生笑,“现在知道了吧?”
    苏白泡着两只小白脚丫,很有孝心的问他娘,“娘,我要以后去官学住宿念书,你一个人会不会觉着闷啊。”
    苏先生嘲笑,“听你这口气,好似官学已是你囊中之物似的,真是把牛都吹到了天上去,别笑死我了。”
    苏白每年都在朱家族学拿优等奖学金,一年五十两,比他娘做先生赚得都多。当然,不该这样算。但是,在楚白小小的内心里,他还是相当自信滴。楚白早被他娘打击惯了的,依旧自信满满,“不敢说囊中之物,起码不会丢了娘的脸。”
    苏先生笑,“等考状元的时候,你也这样跟我说就行了。坐在井里称王,也值得显摆?”
    苏白渐渐长大,已不似小时候那般好糊弄,他强烈要求,“娘,你应该鼓励一下我。”哪怕官学考试不是什么大事,也不能这样总打击嘲笑他啊!
    苏先生拍两下手,笑,“鼓励鼓励。”
    苏白气的别开脸,还长脾气的哼吱两声以示不满。苏先生过去摸摸他的小头,笑,“好了,要不今天跟我睡,我鼓励你一晚上。”
    想到他娘要鼓励他一晚上,苏白还是很明智的表示,“我已经大了,我要自己睡。”
    苏先生非常惋惜,叹道,“我刚看了本鬼故事,准备讲给你听呢。”
    苏白一颗小头险摇成拨浪鼓,把脚从脚盆里捞出来,草草的用脚布操干,鬼撵一样趿上鞋就跑自己屋睡觉去了:天哪,他娘竟然又看鬼故事了!
    同时,苏白暗下决心:从明天开始一定要拼命复习功课,坚决不能给他娘任何给他讲鬼故事的时间和理由!
    过了年,苏白便不去学里,一意在家自己备考。
    凌氏闲来同丈夫念叨,“阿白这孩子,一看就有出息。天天在屋里埋头苦读,我听白婆子说,连吃饭时都嘴里念念有词在背文章呢。”
    赵勇点头,“是个有出息的孩子。”
    凌氏道,“苏先生说考上官学就让阿白去官学里住,这些天都在打点阿白的行礼被褥,今年才十二,我都有些舍不得,亏得苏先生舍得。”
    赵勇道,“若是苏先生担心没人去官学里接送阿白,让来福安排人就是。”
    “我也是这样说,苏先生向来自有打算,说是叫阿白去煅炼煅炼,别养娇了。”凌氏笑道,“虽说有个颜儿过去服侍,早上连洗脸水都是阿白自己去打。苏先生从不叫颜儿服侍阿白,阿白头也是自己梳。苏先生得闲还教过他生火做饭。”
    赵勇喝两口茶,赞许道,“这孩子,心性也好。”
    “可 不是么。”凌氏挑捡着花样子笑,“我就说苏先生是个有福气的,以前我说阿腾念书是好的,可族学里还有人比他更好。阿白念书,族学里当真是有一无二,学里的 几个举人先生都喜欢他喜欢的了不得。这次他辞了学里先生备考官学,学里教他的先生知道他是跟着寡母过日子,还给了他二十两银子,叫他安心考试。”
    凌氏虽羡慕苏白出息,笑,“有阿白带着这几年,咱们阿宁念书也用心,说不得过个两三年,阿宁也能去考官学哩。”
    赵勇向来知足长乐,“阿宁念书比我少时强。”
    同妻子念叨着儿女经,赵勇不禁问,“怎么不见闺女们?”
    “长卿同渝哥儿出去了,阿蓉去诗会了,都还没回来。”
    赵勇感叹,“竟比我这天天出去当差的还忙。”
    凌氏笑,“她们小女孩儿,正是好时光。若没人理,我反要着急呢。”
    赵长卿其实有一点小心事,只是不知道怎么跟楚渝开口,而且,已憋了小半年了。今天楚渝叫她出来玩儿,她特意带上了给楚渝做的荷包手帕,说,“楚哥哥,你衣裳大都是湖蓝、天蓝、玉青、天青的,我做荷包挑的也是素雅稳重的颜色,你看喜不喜欢?”
    楚渝指了其中一个道,“给我换上吧。”
    赵长卿道,“你还是回去自己换吧。”
    “这里又没外人。”仆从早打发出去了,所以楚渝很是敢提一点过分要求。
    赵长卿心里有事,便依了楚渝,给他把旧的荷包换下来,重换了新的去。两人说了会儿话,楚渝早看出赵长卿心不在焉来着,心说,这傻妞莫不是有什么为难的事要跟我说。
    楚渝正思量着呢,赵长卿就开口了,因为不大好启齿,所以,赵长卿没直接说心事,反是道,“如今二月天,迎春花就都开了呢。”
    “是啊,黄灿灿的很有几分春意。”
    “要是到三月天,山上的杏花就该开了吧?”
    “上次我还带你去了,你不会忘了吧?”难道他家卿妹妹想去山上观杏花?这倒是好办。
    别的时候,楚渝可灵光了,那简直是闻弦歌知雅意!今天说到这份儿上,楚渝竟还不明白!赵长卿几根葱管似的手指开始挠楚渝的荷包,半低着头道,“很久没吹笛子了啊!”
    啊!
    楚渝终于恍然大悟,问,“你不是想把退回给我的紫玉笛再要回去吧,卿妹妹?”不知为何,最后一句“卿妹妹”还有些咬牙切齿的意思。
    看楚渝这不情不愿的样子,赵长卿装傻道,“那不是你早就送我的吗?”
    楚渝寻后账,眯着眼睛打量着赵长卿,问,“当初是谁说着那些没情义的话,还把笛子还我的?”
    赵长卿有些心虚,“我,我那会儿不是吓懵了嘛。”
    “现在不懵了?”楚渝别的时候都很有风度,唯独现在,很是噎了赵长卿一下子,道,“某人还跟我说,此后不用再见面了。直伤心的我好几天睡不着觉。”
    赵长卿不言语,楚渝很会自己发挥,问,“那你现在是不是喜欢我了?”
    赵长卿依旧修闭口禅,楚渝知她素来害羞,强逼怕是逼不出来的,再说,这种事,强逼有什么意思。楚渝自有法子,他叹口气,回味当初的苦楚不易,道,“唉呀,我为你挨了多少打啊?你看我这背上,现在鞭子印还没褪呢。”
    赵长卿点点头,楚渝不满意道,“点头是什么意思?”
    赵长卿觉着,就是死人也得给楚渝逼得说了话。她实在受不了楚渝一句一句的逼问,何况,到底重活一回,赵长卿的胆子大了不是一点半点,便声若蚊蚋的小小声说了一句,,“喜欢。”
    楚渝犹不知足,接着问,“有多喜欢?”
    赵长卿不解,疑惑道,“这要怎么说啊。”喜欢难道是可以用什么衡量的吗?
    “譬如,我喜欢你就喜欢的想到你就开心,见到你就高兴。见不到你的时候非常想见到你,一见到你就忍不住跟你说话,让你开心。就算见不到你,我心里也无时无刻不再惦记你。”楚渝温声道,“我就是这样喜欢你,你呢?卿妹妹,你喜欢我吗?”
    楚渝是个很具有表达力的人,相形之下,赵长卿真没他的口才。赵长卿听完之后,话还没说,眼泪先刷的下来了。
    楚渝忙拿帕子给她擦眼泪,哭笑不得,“真是傻妞,哭什么啊?我是想你开心来着。”
    赵长卿抽了一鼻子,话也颠三倒四起来,道,“这,我,我,我这是开心才哭的。”
    楚渝笑,“那也不要哭,你一哭就咧嘴,一点不梨花带雨,丑死了。”
    赵长卿不乐意楚渝说她丑,道,“梨花带雨那都是骗傻子的,谁哭不咧嘴啊!”
    见赵长卿不哭了,楚渝笑眯眯道,“原来你这么喜欢我啊,我还以为你一点不喜欢我呢?”
    “当然喜欢啦,不喜欢谁会跟你定亲事啊。”哭了一鼻子,赵长卿就格外坦诚了。
    “那 你当初还跟我说那些没情义的话,可叫我伤心了。”说着,楚渝还黯然了一下子。赵长卿忙道,“那会儿我是真的吓懵了!楚姐姐到我家里来说你喜欢我,我怎么敢 相信呢?你样样都好,我爹才不过是六品百户,我哪里配得上你呢?以前,我真的想都没想过!我又很怕将军和夫人对我家不利,就忙去劝你了。其实,我说的也是 真心话,平日里将军和夫人都很疼爱你,有什么事都该好好的说,别总犯倔。后来我回家想了好几天才想明白,你待我是真心的,你还为我做了许多事,我心里觉 着,即使配不上你,可能以后也没人像你这样对我这样好了。”
    “其实那会儿我也很难受,可是,我能跟谁说呢?这城里,多少大家闺秀 都愿意做你媳妇。谁知道我是谁呢?我就是说了,别人也得当我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大白天的发梦来着。”赵长卿道,“后来我就想着好生过日子,哪怕嫁不 了你,有你这么优秀的人真心喜欢过我,为我做过许多事,我觉着也是一种福分。”
    “后来你偷偷送我琉璃灯,那天我跟你说的那些话, 想想都觉着是鬼神指使着叫我说的。”赵长卿的神色认真至极,她道,“我那天一晚上没睡着,就怕我说的话给别人听到。要叫别人知道,肯定说我勾引你。我还担 心万一你听了我的话,回家犯了倔脾气,再挨揍可怎么办。我担心了好几天,你偏偏又不来了。后来听师父说你去过师父那里,我才放了心。”
    楚渝还是头一遭给人说的心酸,他禁不住一把抱住赵长卿。赵长卿乖乖的任他抱了一会儿,想到什么,又道,“连同琉璃灯,你都要一起还我啊。”
    楚渝声音微哑,眼眶微湿,“不还。”
    “为什么不还,本来就是我的!”她只是暂时退了货,现在要回来而已嘛。
    楚渝调整好情绪,逗她道,“你亲我一口,我就还一样。”
    赵长卿一把推开他,抱都不给抱了,刚刚的柔情荡然无存,板着小脸儿道,“美得你!”
    楚渝一笑上前,唇角在赵长卿脸颊一掠而过,笑的得意,“那换我来亲你吧。”
    ☆、第127章
    女儿节的时候,赵长卿终于要回了自己的笛子和琉璃灯。
    赵长卿珍而贵之的将灯挂在自己房里,楚渝每次看到都不禁会心一笑。
    不仅赵家心顺意顺,就是一直郁闷的凌二太太也迎来了大喜事,林皓中了秀才,虽不是案首,却得了个廪生,每月有六斗米的供给。林家倒不至于穷到非这六斗米不可,关键是体面哪。
    得知林皓中秀才的事,凌二太太那叫一个喜上眉梢。她嫁到凌家,凌太爷是五十上考中的老秀才,凌大舅比他爹强一点有限,三十六上中的秀才。
    对比才知差距,林皓今年芳龄十七!
    凌二太太一整天笑的嘴都合不拢,不停的对丈夫道,“将来腾哥儿我也不求他多大出息,像皓哥儿这样就好。”
    凌二舅同样高兴,心说,儿子眼光真个准。
    凌二太太站不住脚,来回欢喜了半日,又道,“定亲的事也该张罗着了。”
    凌二舅笑,“你急什么,总要林家先找了媒人来提亲,再说定亲的事。”
    “看我,都欢喜懵了。”凌二太太笑,“我早说咱们三姐儿是有福的,以后皓哥儿金榜题名得了官儿,咱们三姐儿说不得有诰命做。”
    就是欢喜的有些羞答答的凌三姐都在晚上亲自下厨做了几个弟弟喜欢吃的小菜,凌腾亦替姐姐高兴,笑道,“今天这菜倒与以往不同。”
    凌二太太眼然眉梢皆是笑意,给儿子夹了一筷子爆炒羊肉,道,“那是,你姐姐专门下厨给你烧的。”
    凌腾微微点头,打趣道,“只做菜可不成,姐姐起码得敬我一杯才行?”
    凌三姐笑,“那不是有酒么,你自己喝就是,干嘛还要我敬你。”因是喜事,凌二舅特意令闺女温了酒,也叫儿子陪着一起喝几杯。
    凌腾慢吞吞道,“谢媒酒不该敬一杯吗?”
    凌三姐顿时羞红了脸,好在她性子泼辣,笑嗔道,“喝你的吧!倒笑话起我来。”
    凌 腾笑眯眯的给父亲执壶,父子两个干了一杯,凌二太太忍不住问,“林家什么时候来提亲啊?”林皓未中秀才时凌二太太倒不急,就是林皓今次下场,凌二太太也没 抱太大希望,家里公爹、大伯子都是一把年纪方中的秀才,凌二太太料想,哪怕林皓功课再好,二十之后能考中秀才已是祖宗保佑了。不想林皓一考既中,且是廪 生,天大的体面哪。林皓既这般出息,凌二太太便想早些把亲事砸实了。
    凌腾道,“这急什么,林兄刚中了秀才,许多人去他家里贺喜。还有先时官学的先生要拜谢,亲戚间也得走动庆贺,他还得去州学挂了名。都是眼前的事,起码得忙上几日。”
    “这也是。”凌二太太道。
    凌二舅对凌腾道,“赶明儿你也过去,林家人少,有什么要帮衬的地方,你帮着些,不是外处。”
    “是。”凌腾笑,“我原就打算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