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时澹长腿迈下车，含着笑意有商有量，“就送到校门口，现在人少，应该没人会注意。”
    路灯昏黄，将沈时澹半张脸笼在暗处，即便这样周身气势，路灯将两人影子拉长，重叠又错开。
    明嫣走在他身边，沉默着，耳畔只剩擦过的的风声。
    “明嫣。”他低声唤她。
    明嫣朝抬眼看过去，沈时澹眸色极深，看着她。
    “老师说犯了错要给一次机会改正，你倒好，学古人连坐那套。”沈时澹幽幽开口，甚至让明嫣听出一种委屈的错觉。
    明嫣不置可否。
    他们叔侄，本来就关系亲密，而她算什么，只不过沾了沈初阳的光，多跟他吃了几顿饭受了几次照拂而已。
    撇开沈初阳，算朋友吗？
    其实交情也没那么深。
    “我们……”明嫣话还没说完，就被沈时澹具有压迫力的视线制止，而后听见他声音略沉，“明嫣，我们重新认识过了。”
    明嫣抿着唇不说话了，睫毛眨动的频率很高，将她强撑的镇定出卖的一干二净。
    “你不能把我和沈初阳混为一谈。”沈时澹眸色极深的眸子扫过来，仿佛覆在她耳边低语，“你不能领带围巾还给我了，说过的话就不作数了。”
    第15章 就当，陪我。
    夜风沁凉，但明嫣却觉着耳边的空气着了火似的，带着滚烫热意，这股热在沈时澹手掌贴在发顶时达到了顶峰。
    “上次是我考虑不周。”沈时澹含笑逗她，“所以明老师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再躲着我。”见明嫣不表态，他“嗯？”了一声催促她。
    明嫣小幅度点头。
    到宿舍后，一条消息悄无声息躺在了好友申请列表里。
    【—— ：安全到宿舍了吗？】
    明嫣脑子里闪过他说的那些话，刚降下温度的脸，好像又复燃了。
    这个人好奇怪，手机里和现实中简直判若两人，在手机交流里他总是不疾不徐的，把自己的姿态放低，可现实中分明就是进退有度的掌控者。
    看似她在疏远逃避，其实那根线早就握在沈时澹手里了，明嫣想明白了。
    【明嫣：到了。谢谢。】
    【——：晚安，明天见。】
    不知道为什么，明嫣看见明天见几个字，心脏又开始打鼓。
    —
    明嫣被冬雷惊醒。
    惨白的闪电在云端炸开，要把天幕破开一个洞，黑云压在天边，仿佛被闪电烧焦了似的。
    明嫣还没出宿舍，导员打电话，让她去趟院办。
    明嫣一刻不敢耽搁，踏进院办时就感觉气氛压抑，校董导员更是面色凝重。
    明嫣礼貌地打完招呼，眸光扫到一位男同学，对方耷拉着脑袋，弯着脊梁，存在感极弱。
    校董见明嫣来了，眉目间带着笑，语气客气温和让人听不出破绽，开门见山告诉明嫣，男同学就是发帖人。
    明嫣错愕地打量起眼前人，对方始终不抬脸，怕是觉着没脸见人。
    当然，她也觉着恶心。
    那些帖子如恶臭的虫子从阴暗的角落爬出来，在她梦里纠缠，噩梦连连。
    校董说涉案人全部交代了，他本就瞧不起沈初阳这种富二代，加上爱慕舞蹈系女生不敢表白，刚好女生选拔赛落选，他便跟踪明嫣，偷拍明嫣和沈时澹的照片加以捏造，从而义愤填膺发帖想要抹黑明嫣和沈初阳。
    明嫣听得汗毛都竖了起来。
    自从沈时澹来敲打了一次后，校董倒是真想息事宁人，又怕明嫣不满意，当真是钦差给皇帝办事，左右为难。
    明嫣连看一眼男同学都觉着恶寒，语气冷淡却坚决：“他必须先跟我道歉。”
    男同学嗓子像是含着砂纸，沙哑开口，一字一句缓慢带着悔改之意。
    明嫣红唇抿直。
    校董松了口气，明嫣忽然开口：“如果这世界上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做什么？”1
    大家同时把目光投向明嫣。
    明嫣红唇轻扯，“未成年了就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所以，这件事情按照校规该怎么处理就处理。”
    她不会对伤害自己怀有仁慈之心，甚至网开一面，这世界也没有这样的道理。
    校董脸上横肉抖了抖，面对着各方压力，他难办，最后交给政教处去裁决。
    等到大家都离开了，明嫣叫住校董。
    明嫣给校董鞠躬感谢，“谢谢您撤查这件事情，撤掉帖子，还我一个公道。”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只不过撤掉帖子……我想你更应该感谢沈总……”校董虚虚扶她起身，话里话外有点拨明嫣的意思。
    校董离开后，明嫣怔愣了好一会儿，撤掉帖子是沈时澹授意的吗？
    所以他一开始就知道那些谣言是吗？
    所以这些天，极近温和的示好，也是因为这件事情？
    为什么只字不提呢？
    明嫣感到心情复杂。
    —
    下午雨下大了。
    大课散去，大家匆匆往宿舍赶，明嫣却相反，半张脸埋在围巾里，撑着伞往工作室去。
    刚走到校门口，电话就响了。
    一个陌生号码，但明嫣记得，是宋城的。
    明嫣手指游离了几秒，按下接听键。
    “明小姐，看对面。”宋城说：“小团子不想出门，沈总让我过来接你去家里。”
    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兑现上门辅导。
    坐上车，明嫣眉目间挂着一丝清冷，宋城把一杯热饮递过来，并主动汇报，“沈总下午有个会议，晚点到家。”
    明嫣正冷的打哆嗦，自然而然接过热饮握在手心里，心想这种事情不必跟她交代。
    宋城像是能洞穿心事一般，“沈总说怕明小姐误会。”
    明嫣小脸转向车窗，卷翘的睫毛勾起弧度，抿着唇，清冷似雾，宋城心说这未来老板娘真漂亮。
    跟老板娘搞好关系，岂不是升职加薪期权一条龙？
    到了汀园，明嫣感到紧张弥漫开，睫毛眨得飞快，以前沈初阳带她来过一次汀园，她记得沈初阳把这儿当半个家。
    她来汀园教小团子上课，会不会碰见沈初阳？
    千万别这么晦气。
    车缓缓进入汀园地库，明嫣迟疑，宋城见明嫣脸色不太好，关切了一句，明嫣悄声问宋城，“今天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宋城解释：“家里就小宝跟沈总。”
    明嫣这才放下戒备，跟着宋城上楼，舞蹈房到扫的一尘不染，全新的练功服叠放在沙发上。
    她指了指练功服，“这也是沈总准备的？”
    宋城点头，明嫣刚想说自己带了练功服，宋城开口，“沈总说按照明小姐尺寸准备的，让明小姐放心穿。”
    明嫣囧然点头。
    小团子蹦蹦跳跳跑进来，扑到明嫣怀里，蹭了蹭，“姐姐，我好想你啊。”
    明嫣摸摸小团子，蹲下来抱住她亲了亲，小团子贴在明嫣耳边超小声，“舅舅也想你。”
    明嫣耳朵不自知地染上一层绯色。
    小团子的适应力比之前强，不过在压腿下腰时还是会，哼哼唧唧湿着眼眶跟明嫣耍赖。
    课程过半，沈时澹回来了，脱掉外套，闲适地坐在沙发上观摩明嫣上课。
    偶尔低头回消息，但更多时候视线凝在明嫣身上，随着她动作起伏，嘴角弧度带着浅淡的笑。
    结束后，小团子一个冲刺扑到沈时澹怀里撒娇。
    沈时澹拍拍小团子，让她去找宋叔叔玩。
    房间里骤然安静，沈时澹含笑看着明嫣。
    明嫣窄腰盈盈一把，双腿笔直修长，练功服将她身材曲线勾勒得完美无缺。
    那晚的梦境涌上心头，浮起一股热浪，沈时澹单手揉开衬衫顶端的纽扣，锋利的喉结急促地翻涌，他不动声色起身往外走。
    明嫣换好衣服回到客厅，沈时澹站在开着的半扇窗前，不知道在看什么。
    “沈……”明嫣顿了下，“沈总。”
    沈时澹回头，眸光像是被水沾湿，漆黑透亮，眼底还有些不悦。
    “昨晚我说的事情，你还没考虑好？”他薄唇扯出偏低的语调。
    “什么？”
    “忘了叫我什么？”沈时澹用气声一字一顿帮她回忆，“时、澹、哥、哥。”
    明嫣抿着红唇，强行转移话题，“你去找校董了，对吗？帖子还有封禁都是你安排的？”
    既然猜到了，沈时澹也不必遮掩，“是。都处理了。以后，见我，也不用担心了。”
    他做了这么多，明嫣心里其实很矛盾，她明明该往后退，但却好像一直在欠他。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