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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节
    到了车上,李绮橙握起拳头往他身上砸去,他一声不吭地挨着。
    “别生气,我刚才说的都是胡话,儿子是你的,你一个人的……”等她打累了,放下手,席晔赶紧抱住她,“激动对胎儿不好。”
    “老许,开车。”他沉声吩咐前面的老许。
    车子缓缓驶入车流,往前方驶去。
    “先生,回公司么?”老许问。
    “嗯。”
    察觉到她的抗拒,席晔放开她,艰难地开口,“我不碰你。”
    车子一路开回公司,到了公司门口,他让老许先下车,“我和她有点事要说。”
    老许下车后,席晔缓缓跪在她面前,将脸埋进她的手间。她没再反抗,只是静静地看向窗外。
    很久之后,他平静地说:“我愿意为我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我以前太混了,仗着自己有权有势,做了伤害你的事情。或许这就是上天给我的报应,让我失去你。你别担心,当年的事情,我不仅会给你一个交代,还会给公众一个交代。只是在这之前,我要辞去我在公司的职务,让席川接手,不过这得花费一点时间。你等等我,我不想让爷爷打下来的江山毁在我手上……”
    “等我得到应有的惩罚,那一天,你会带着我们的孩子原谅我么?”
    李绮橙缓缓转向他。
    她将手抬起,告诉他:别做这种事情,好好过你的生活。
    “我很好,夜路走多了也总是会闯鬼的不是么?我会等到我洗净污浊那天,再来见你。”
    这样的席晔,让她感到慌张。李绮橙苦着脸:你逼我做什么?你明知道我对你……你要把我们都折磨死你才安心么?你要是辞职了,我一辈子都不会见你的。
    “傻女人。”席晔淡淡道,“我只是让自己得到应有的惩罚,良心上,我过不去那道坎,我一想到你曾经因为我的缘故而受了那么多的苦,我比死都难受。”
    这个男人固执起来真是可怕。
    李绮橙一时间气血上涌,难得和他辩解,打开车门要下去。他及时拉住了她:“我让老许把你送回平安巷,等明天检查结果出来了,我会及时告诉你的。”
    说完,他放开她的手,打开另一边车门下去。没多久,老许重新上车。
    车子从原地驶离,站在公路旁的席晔,越来越小,直至消失成一个点。
    当天晚上,席晔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
    “席先生,您的太太并没有怀孕,只是月事不调。”
    “好的,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席晔喝完最后一口酒,最后把酒瓶子扔到一边。一旁的阿姨也看不下去了,上前去阻止:“先生,别喝了,会出人命的。”
    “阿姨,别管我,你先去休息吧。”他打了个酒嗝,朝她摆摆手。
    “可是……”
    “我现在一喝醉,意识不清醒就好多了。至少不会想这么多……”他重新开了一瓶酒,拿到嘴边,自嘲地笑笑,“喝酒忘事,我现在恨不得把自己做过的事情都忘了。”
    阿姨看不下去了,劝说也不听,只好唉声叹气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客厅只亮了一盏灯,席晔坐在吧台前,转着手机。很久之后,他给李绮橙发了条短信——
    检查结果出来了,你没有怀孕,只是月经不调。好好照顾自己,喝点东西调理一下。
    发完这条短信,他关掉手机,一口接着一口的灌酒,直至喝到胃痛。
    ——
    一个月后。
    窗外的暴雨把窗户打得噼啪作响,李绮橙撑着伞打开门,把屋檐门口的勺子放进屋,然后将门关好。这是今年入夏来,最大的一场雨。
    屋顶上的梨形灯泡周围飞满小虫,密密麻麻地寻求着临死前的安抚。
    她把窗户锁死,又拿了件不要的衣服给勺子擦毛。勺子怀孕了,眯着眼耷拉着耳朵任由她给自己擦身体。
    暴雨从漆黑的天空中倾泻下来,撕破一切,俨然要吞噬大地的魔鬼。雨点打在午后竹林上,发出可怖的声音,这样的阵势,还是李绮橙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见。没多久,远处响起了惊雷。勺子不安分起来,从她手上挣脱,对着窗户狂吼。那道随着雷亮起的闪电撕裂远方的天空,照亮了整个大地。
    半个小时后,雷声渐渐小了,李绮橙收拾好东西,爬上了床。即便下着雨,可这屋里却是比平常还要闷热,地气升起来,她翻来覆去地滚着,焦躁得难以入眠。
    没多久,床上就落满了小虫。李绮橙关了灯,从床上下来,扯了凳子坐下。
    一直折腾到大半夜,她才睡成觉。
    清晨,雨总算是停了。那条河的水位涨了不少,平常清冽的水也变得浑黄。李绮橙吃完早饭从平房里出来,开门时,手碰到门把上的木屑,被上面的小刺给刺出了血。
    她赶紧将手指放进嘴里含着。
    村上那个姓王的主任投毒罪行被揭穿后,上上下下总共赔了养猪场六十多万。有了这笔钱,马方乾将猪场扩大了一些,又重新购进了两百来头猪。
    中午,李绮橙刚给猪打完疫苗,正在水池边洗手,却突然感觉到脚下的大地在晃动。接着,头一片眩晕,然后便是猪舍里发出的惨烈嘶吼声。她赶紧扶住水池,大脑一片空白,随后,她鼓足勇气,颤抖着双腿往河边的平坦地方跑去。
    “地震了!”彼时,小任和马方乾也从猪场里迅速跑出来。
    夏天暴雨多,昨晚刚下了一场暴雨,李绮橙还没来得及看清楚,说时迟那时快,后山竹林里的那块大石头迅速从斜坡上滚了下来,砸在了她平时住的那间平房的屋顶上。
    她眼前一黑,那股眩晕感更加严重,幸好一旁的马方乾及时扶住她。
    与此同时,整个g市都受到了波及。
    在地震发生后不到二十分钟,席氏大楼的顶端停下一辆直升机。
    由于整个道路都被堵死,席晔不得不采取这种方式。直升机将他送到郊外的平地处,他又马不停蹄地上了自己的车。
    车子一路往曹家村赶去。
    这一个月,他消瘦了很多,昨晚生出的胡子还没来得及刮,整个人看起来落魄而憔悴。
    “千万别有事……”
    席晔嘴里念着,因为他刚刚接到一个消息,说是李绮橙住的平房被后山的一块大石头给砸中。那边的人话还没说完,他就把手机挂了。然后,他让人调来了直升机。
    一路过去,车子堵得厉害,就连平常这条没有多少车经过的公路上都被几辆货车给堵死。席晔将车停下,狠狠地砸了两下方向盘,随即打开车门下车。
    他走到那几个交警前面,质问这里为什么堵了。
    “前面发生滑坡了。”
    难道要徒步走过去么?从这里到曹家村,走过去起码得五六个小时,他根本等不到那个时候!
    这时,几辆摩托车从旁边路过。他扒了扒短发,大步走到路中间,拦下一辆摩托。
    “把车让给我。”席晔堵在摩托车司机前面,沉着脸说。
    司机跟看神经病一样,语气很不耐烦:“你有病吧?”
    “要多少钱?”他问。
    “让开,不然我叫警察了啊!”司机不屑。
    席晔固执地拦住他:“开个价,我有急事,得用一下你的摩托。你只要说一个价格,我都满足你。”
    司机上下打量了下他的装束,冷哼一声:“谁知道你是不是骗子。”
    路上越来越堵,席晔没多少耐心了,把车钥匙掏出来,指了指不远处那辆兰博基尼,“那是我的车,这是车钥匙,你拿去。”
    “兰博基尼……”那人很明显被噎住了,木然地从他手里接过车钥匙,“给我?”
    “给你。你把摩托车给我就行。”
    “没骗我吧?”司机明显不太相信。
    “你他妈要不要?别废话行么!”席晔干脆从他手里抢过摩托车,“我再说一遍,那是你的车了,听清楚了?”
    司机被他突然一凶,愣在当场,“好好好……摩托车你拿去吧。”
    一个多小时后,席晔骑着摩托车来到曹家村。彼时,正好是下午三点,距离地震发生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
    李绮橙坐在河边的空地上,端着茶盅喝水。全村的人都聚集到这块空地上来,不过好在基本没有人员伤亡,除了她的那间平房被滑坡下来的石头给砸了。
    回想起来,她还心有余悸。要是她刚才在屋内……想想都可怕。
    这时,马方乾从人堆里走了过来。
    “吓死我了,刚才幸好你跑得快。”他拍拍胸口,一阵恍惚,“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李绮橙放下茶盅,双手合十。
    这时,她想到了席晔。心里有个念头愈发地清晰,她试图去抓住,可怎么也踏不出那一步去追逐这个念头。
    李绮橙抬头,透过人群,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他。
    幻觉么?肯定是。她埋下头,继续喝水。
    没过多久,只听得马方乾叫了一声“席晔”,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胳膊就被人捞起,茶盅掉落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真的是席晔。
    “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他突然紧紧抱住她,差点让她喘不过气来。
    李绮橙鼻子一酸,心脏“扑通扑通”地狂跳,全身的热气都升到头顶。抱着她的男人更是在发抖,只是不停地念着,“没事就好……”
    她终于忍不住掉泪。
    李绮橙刚才真的很害怕,地震来的那一刻,她有一瞬间,想起了他。后来促使她挪动双腿的力量,也是因为想着他。
    很久之后,席晔双眼猩红地放开她,盯着她看了会儿,突然就落泪了。
    “我走了,你的房子我会找人来替你处理。”他抚着额头,哑声道,“注意点,这几天别去安全点的地方住,实在不行,回城里来。我走了,照顾好自己……”
    说完,他便虚浮着脚步转身往回走。
    李绮橙呆呆地站在原地,盯着他微屈的背影,很想冲上去。最后,她低下头,任由村民议论的声音将她淹没。
    席晔越走越远,最后消失在小路的尽头。
    他骑着那辆摩托车,驰骋在乡间公路上,任由扬着灰尘的风打在脸上。前方的道路越来越崎岖,走到一半,摩托车却没油了。他把车扔在路旁,脱了西装,扯下领带,独自一人伴着夕阳,沿着公路,一步步往城里走。
    ☆、第63章 再见爱人
    从那之后的两个月里,李绮橙再也没有见过席晔。
    这期间,她倒是回了很多趟老宅。席家人都不知情,对她的态度仍旧如从前一般。这天老太爷甚至拉她去商量婚礼的事情。
    “这个婚礼,中式或者西式,你们年轻人喜欢哪个就搞哪个。宾客你放心,我去请;娘家那边的人该请的全部都请来。结婚前,我要亲自去一趟曹家村,拜祭一下你的父母。”老太爷把紫砂壶放在桌子上,叹息道,“你这些年来也不容易,我老了,以前有些话可能不太中听,你不知道也就算了,不过我还是要和你说声‘抱歉’。绮橙啊,你把孩子教育得很好,比他爸小时候乖多了,这孩子机灵,以后是块料。”
    紫砂壶里飘出缕缕雾气,李绮橙静静地听着,时不时点头,只是心情颇为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