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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5节
    一开始她并没有说话,只是像抱孩子一样抱着怀里的鸡蛋,生怕有个三长两短。
    后来可能是听见我们谈话中,数次出现“特殊教育学校”这个词,引发了她的好奇心。
    “哎,这几位同学,难道你们打算去那个‘少年之家’吗?”
    冬山市特殊教育学校的别称也叫“冬山市少年之家”,学校门口两种牌子都挂着,我记得很清楚。
    第566章 开源节流
    班长点了点头,“大婶,确实有那所学校吗?”
    大婶挪了挪腿上的鸡蛋,一副要给家里的傻儿子讨媳妇的亲热劲。
    “那啥,有是有,不过老师的工资都不高,村里人都觉得,还不如去当售货员呢!”
    舒哲莫名兴奋道:“怎么样,姐姐,我和叶麟哥没说谎吧?不如咱们下一站就掉头往回走……”
    “已经坐了这么久的车,去看一眼也没什么损失。”班长坚持。
    护着鸡蛋的大婶可能是穷极无聊,于是向我们介绍道:“少年之家没什么可看的,倒是它后身的翠松山,勉强算是个旅游景点,不过交通不便,宣传力度也不够,所以一直没什么人来罢了……你们是打算去翠松山野营吗?”
    我们的确要在翠松山车站下车,但是不是去爬山野营啊!你见过爬山野营的人,像我们这样轻装简从,连食物也不带吗!我和班长爬到山顶以后没东西吃,难道要把舒哲给煮了吗!
    而且一提到野外生存,我就想起小芹骗走了我的千夫长瑞士军刀,混蛋啊一定得想办法拿回来!
    “我们不是去爬山。”班长一边说一边看了看自己露出裙边的膝盖,大概心里在想:如果去爬山我就不会穿裙子了。
    大婶皱起了眉头,“不去爬山的话,那边没什么好看的了……少年之家净是一些傻子……”
    班长很不满地清了清嗓子,提醒大婶,把特殊教育学校里的残障儿童、弱势群体,说成“傻子”是很不礼貌的。
    大婶却误会了班长的意思,大概是觉得班长没事跑到少年之家去观察教学环境,又很忌讳“傻子”这个词,八成是自己家里也有脑子不好使的亲戚,打算送到少年之家去上学。
    八卦之心不次于大喇叭的大婶,再次将班长上下打量了一番。
    眼神坚定,仪表不凡,落落大方,四肢俱全,不像是有什么隐疾。
    又看了看舒哲。
    同样是一表人才,当年奥数比赛全省第五名兼去年的三好学生,绝对跟“傻子”这个词不沾边。
    最后,终于把目光瞄向了我。
    看个蛋啊!这位大婶你到底在寻找什么八卦啊!你干嘛点头?你干嘛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难道你以为,这些人中间只有我脑子有问题,班长是带我去办入学手续的吗!
    你给我回来!有本事到站了你别下车!我要把你的鸡蛋全都摔碎!我要让它们死无全尸啊!
    大婶下车以后又过了两站,我们才来到了目的地。
    站在“翠松山车站”的生锈站牌下面,舒哲被土路上的灰尘呛得直咳嗽,班长也掩住了口鼻。
    为了防止我也患上呼吸道疾病,我赶忙根据记忆中的路线,把两人引上了一条弯弯曲曲的林间小路。
    左前方那座隐藏在绿意里的白色建筑,就是我来过一次的特殊教育学校了。
    “操场上怎么有这么多盲道,多硌脚啊!”
    进入学校大门以后,舒哲一边嚼着嘴里的口香糖,一边抱怨起来。
    “你个傻逼!”我把舒哲揪到一边,小声提醒他,“你现在扮演的是‘充满爱心’的慈善人士,至少在你姐姐面前要装得像一点!”
    “我、我知道了……”舒哲把口香糖吐在一张纸巾上,深吸一口气转换了一下情绪,然后以超过大部分当红演员的高超演技,哀声道:“好多孩子一生下来就失去了光明,这多不幸!多不幸啊!”
    这一次到访,同样赶在学生们上课的时间,操场上寂静无声,而且跟城市中相比,这座位于大山环抱之下的学校,显得更加幽深及静谧,有一种让人心境平和的作用。
    远远地看见我们走进校门,特殊教育学校的眼镜校长,亲自走出教学楼迎接我们了。
    学校经济状况不好,雇不到太多人,他倒是以身作则,身兼保安和清洁工两项杂务,偶尔学校来了客人,也是他亲自接待。
    上次彭透斯带我前来慰问,我还和学校里的围棋天才“小雨”下了一盘棋,所以校长大人对我印象十分深刻。
    “是二十八中的叶麟同学吧?还带了你的两个朋友过来?欢迎,欢迎!”
    他热情地伸出手,和我们三人依次握手并自我介绍,这年月,像他这么没架子的校长已经不多见了。
    轮到班长跟校长握手的时候,她显得有点不好意思,毕竟一个小时之前还怀疑对方的身份来着。
    接下来,和上次一样,校长领着我们,放轻脚步在教学楼的走廊里转来转去,隔着门玻璃,可以望见学生们上课的模样。
    墙壁上那些曾经感动过我的,老师和学生们一块生活、学习,参加表演、竞赛的照片,也同样感动了班长。
    这点我早有预料,班长一直以来都很同情弱者。
    从心理学上来讲,自认强者的人,对待弱者反而会比较仁慈,只有那些本身就觉得自己是弱者的,才会表现残忍——舒哲就是很好的例子。
    眼镜校长却没识破舒哲的真面目,不住地夸班长有一个充满爱心的弟弟——身为中学生,居然把打工赚到的钱捐给残障儿童,简直堪称人类楷模。
    班长越听越不好意思,一方面她得知弟弟真的给弱势群体捐了钱,之前的怀疑显得过于武断;另一方面,这些钱却是弟弟扮伪娘“打工”赚到的,实在是让人不知以何种表情来面对。
    “这种时候只要微笑就可以了。”我一本正经地对班长劝道。
    写作“微笑”,读作“鄙视”的目光,从班长的深黑瞳孔里发射出来。
    “就算出发点是好的,让我弟弟穿、穿那种衣服,也太不应该了!”
    “这没办法——”我双手插在裤兜里耸了耸肩,“谁让你弟弟太在乎名次了呢?”
    “名次?”
    “是啊——”我把路上编好的谎话告诉班长,“因为舒哲受应试教育的毒害太深,所以他捐过一次款以后,发现维尼的名次在自己上面,于是十分不甘心,发誓无论如何都要超过维尼不可……”
    “我跟他说:维尼是和土豪做朋友才能捐得出那么多钱的,他根本不听,不惜牺牲男性的尊严,摄制更多伪娘照片,甚至视频,来增加收入,到后来我完全管不了,他根本就入魔了啊!”
    这套说辞应该更符合舒哲的性格了,长期和小芹呆在一起,我说谎的本领也有所提高,只是每次都要花很长时间完善谎言,做不到小芹那样的张口就来,出口成章。
    “是这样吗?”班长以征询的语气问自己的弟弟。
    “就、就是这样!”舒哲很没底气地回答,同时望了我一眼,试图从我的表情中获取更多的自信。
    “唉,怎么说你好呢?”班长的目光茫然扫过墙壁上的展示照片,“你有做慈善的想法我并不反对,甚至还很高兴,像你这样天资优越的人,能看到其他人的痛苦,是很难得的。”
    “但是什么事情都要量力而行,不能因为维尼的捐款比你多,你就非要爬到她上面不可,再说你这个年纪,根本就不是打工赚钱的时候,而是学习知识,学习做人的时候吧?”
    知识什么的,舒哲其实真不太缺,可以说“不缺知识只缺德”,至于男生女生之间如何“做人”,舒哲说不定比你这个做姐姐的知道得还多。
    “那,那我以后不这么做了。”舒哲低下头承认错误,“至于那些服装,必须要烧掉吗?”
    “不用烧掉,都送给叶麟家的网店,看看能不能以二手货的方式卖掉吧!能卖掉的话,就当成你最后一次的捐款好了!”
    听班长的语气,她还很怀疑舒哲穿过的女装是否有销路,殊不知,这可是欢乐谷变态用品店……不,欢乐谷情趣用品店最畅销的商品之一啊!我一放上去就会被“香菜馅包子”、“火球叔”、“大力水手”那些人抢光的!
    看舒哲的表情,似乎对收集的女装很留恋的样子,不过我向他使眼色,让他顺着姐姐的意思不要反驳。
    “校长先生——”班长突然停步,用一种接近商业顾问的态度说道,“纯粹靠社会捐款,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办法——我弟弟的个人捐款都能排在第一页上,说明捐款总额不太乐观吧?”
    眼镜校长被班长说到痛处,眉头皱得老高,叹道:“我也知道光靠捐款不行,但是除了提高学费以外,实在没有什么增加收入的手段了,可是这些孩子的家里都不富裕……”
    “恕我冒昧,咱们这所学校,不是紧挨着翠松山风景区吗?校长您没有做一些旅游周边产业的想法吗?”
    “有是有……”校长苦笑道,“因为郊外的地不值钱,学校的面积还算大,我们曾经把学校多余的宿舍,改造成了可供游人休息的简易旅馆——可是翠松山知名度太低,一年里除了几个收集昆虫标本的爱好者,根本就没有其他客源啊!”
    班长和校长这两位领导,在一块讨论如何开源节流的时候,我路过活动室的门口,听见里面有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声音。
    是小雨在自己摆棋谱吗?虽然一个人摆棋谱显得很寂寞,应该有人陪他下一盘,但是我无论如何也不想再输得那么惨了!还说小雨是脑瘫儿?医生诊断错了吧!
    “舒哲,你进去陪人下盘围棋好了,你不是天才吗?”
    我没安好心地撺掇舒哲进去送死。
    “我不去——”舒哲不上当,“我不会下围棋,姐姐也不会。”
    门内突然响起了一局结束,收拾棋子的声音,我惊奇地发现,是两个人在同时收拾棋子,这说明已经有人在陪小雨下棋了。
    中午和眼镜校长通电话的时候,他的确说过:还有另外一个客人在这里,难不成就是和小雨下棋的这个人吗?
    第567章 改造狂人
    我推开活动室的门,往里边观瞧,发现在小雨的对面,坐着一位穿白大褂的、医生模样的人。
    他将白大褂敞着怀,露出里面不修边幅的歪领子衬衫——好像是系错了一个扣子,班长见到又该强迫症发作了,我赶紧闪身钻进活动室,把班长、舒哲、以及校长都关在外面。
    反正班长在和眼镜校长讨论开源节流的事,善于家计的班长说不定能提出点好建议,没我陪着也不会无聊。
    “真不愧是围棋天才,我又输了。”
    白大褂医生收好自己的棋子以后,心悦诚服地向小雨低了低头。
    小雨一如既往地空明地笑着,眉宇之间看不到凡世的一丝点染。
    白大褂医生突然又郑重其事地说:“小雨,如果你很不幸地死在我前面,尸体能让我解剖一下吗?我想研究一下你大脑的构造……”
    我勒个去!这个要求太凶残了!脑瘫患儿小雨使劲眨巴眼睛,好似并不完全理解对方的话,但也本能地流出了恐惧的汗滴啊!
    不正常!这个医生不正常!看他满脸倦怠、胡茬也没刮干净的样子,完全不像是高明的医生,但是偏偏他的眼神,吐露出绝顶高手一般的自信,还有追求至高境界不惜牺牲一切的狂热。
    这家伙……是不是艾米从妈妈那边调来的,给李存壮做脑动脉瘤手术的郁遂良郁博士啊!我好长一段时间只闻其人不见其面,都快认为他不存在了!
    李存壮放暑假以来都恢复得很好,只是不知为何,一到夜间,两只眼睛就发出淡淡的荧光,夜视能力也有所加强,跟个大号波斯猫似的。
    郁博士你终究还是动了手脚啊!给李存壮做手术时,比别人多花的那两个小时,到底装了什么仪器进去啊!虽然我知道你的梦想是创造出生化改造人,但是别拿我哥们做实验啊!
    这时郁博士才发现我走了进来,他从衣袋里摸出一根香烟,发现活动室天花板上悬挂的“禁止吸烟”告示牌,才带着几分懊恼,把香烟收了回去。
    “小子,你来陪我下盘棋。”郁博士不太礼貌地招呼我,“我跟小雨下了三盘棋,都输了,正好拿你换换心情。”
    “哼——”我不太服气,“都是小雨的手下败将,难道你就一定能赢得了我吗?”
    小雨见我们两个想要下棋,起身给我让出了位置,冲我们两个笑了笑,然后快步往活动室外边走去。
    看他走路夹腿的方式,似乎是想去上厕所。
    坐到小雨的座位以后,我顺便接管了小雨的黑子,为了先声夺人,我模仿小雨的习惯,“啪”的一声,把黑子下在棋盘“天元”的位置。
    “虚张声势!”郁博士评价了一句,然后不管不顾,开始在左下角的星位上做眼。
    我们两个谁也不服谁,为了证明自己是仅次于小雨的第二高手,各自下起了快棋,转瞬间棋到中盘,局面开始胶着,一子错而满盘皆输,我俩不得已都慢了下来。
    “叶麟——”郁博士突然开口叫我的名字,他现在是艾米的私人医生,知道我的姓名一点都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