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词眉头皱着,抓住傅天河的手臂,不让它藏起来。他强行掰开alpha攥紧的手指,赫然发现他的手掌被割开了一道五六厘米长的口子,一直在流血。
伤口又长又深,里面还夹杂着一些深色的铁锈类杂质。
“这叫小问题?”
陈词一看就知道这是需要缝合再去打破伤风的程度,然而他们置身于汪洋中的废弃平台,根本没办法做更好的处理。
陈词二话不说打开背包,在一片湿哒哒中翻出医药箱,箱子是防水的,里面的药品和医疗用具又有独立包装,没被海水侵染。
陈词捏住傅天河的手指,先是倒了两瓶饮用水清洗伤口,他们一共就带了六瓶水,如果喝完就必须使用海水净化器了,这下咕嘟咕嘟就耗去两瓶,傅天河看在眼里,忍不住心疼。
鲜血刚流出来就被冲走,伤口周围的皮肤呈现出粉白,但仍有一些更深处的铁屑埋在肉里。
陈词拧开医用酒精,酒精接触伤口的瞬间,傅天河整个人一抖,本能地倒抽口凉气。
陈词抬眸看了他一眼,知道alpha肯定是疼的,就没再问“疼吗”之类的废话。
只是握住傅天河手指的力气更轻了些。
倒了小半瓶酒精,陈词拿出医药箱里的镊子,仔仔细细地挑出隐藏在皮肉里的铁屑。
清理铁屑无可避免地需要拨弄伤口处鲜血淋漓的皮肉,傅天河忍着疼,这点小小不然的痛对他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
有许多东西隐藏在肉眼看不到的角落,陈词就用快要透支的精神力去探他,他尽力把所有异物都清理掉,确定没有任何残留。
只是傅天河的伤口实在太深了,铁锈很脏,万一傅天河感染了破伤风,在等不到救援的情况下,能不能活着都得打一个问号。
这是一个概率问题。
但陈词不想用傅天河的命当做赌注。
陈词拧开第三瓶饮用水,他喝了一口存在嘴里,鼓起脸颊漱了漱口,再吐到一边。
下一秒,少年低下头,柔软的嘴唇碰到傅天河还在流着血的伤口。
浓郁的alpha信息素涌入口中,窜向鼻腔,冲击着大脑,那是如午后森林般安然温暖的琥珀木香,仿佛能够驱散海水雨水的透骨冰冷,彻底点燃整副身体,燃烧殆尽。
“九月?!”
傅天河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他下意识就要抽回手,被陈词拽住了。
他清晰感觉到陈词稍微调整了一下位置,柔软舌尖扫过疼痛的狭长伤口,之后便是轻柔的吮吸。
流出的血被omega吮走,唾液沾染在伤口表面,一时间傅天河都忘记了呼吸,他无数次幻想过九月的嘴唇会是怎样的柔软,却没想到竟真有一天能够亲自感受到。
……摩挲在他掌心。
陈词抬起头,将嘴里的血吐掉,他重新漱口,接着再度吮上傅天河的手心。
omega的信息素从伤口进入,被血液循环带去全身,只是相当微小的量,却足以让alpha从心底里颤抖。
陈词鼻尖蹭在傅天河的掌根,低垂的眼睫轻扫在alpha腕上,湿透的衣服黏在他身上,和大多数omega一样,陈词的骨架小,显得格外单薄,像是一只乖巧埋头在傅天河掌心里的小猫。
但傅天河知道,这幅看似脆弱的身躯下,隐藏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巨大能量。
陈词来来回回弄了五六次,最后他再抬起头时,傅天河的伤口呈现出某种粉白,已经不再流血了。
陈词再度拿起酒精给傅天河冲洗消毒,只是这一次,他握着塑料小瓶的手止不住颤抖。
少年的脸颊泛起一抹潮红,他垂着眼,也就无从叫人窥见琥珀色眸中漫上的浅浅水光。
陈词盖上剩下的半瓶酒精,用镊子捏出药棉,给傅天河擦净伤口旁边的液体,又拆开绷带。
已经不需要再上药了,接触过他的唾液之后,傅天河的伤口会很快愈合。
随着包扎的进行,陈词抖得越来越厉害,最后将绷带系上的时刻,他甚至不得不停下来,微微张着嘴喘息。
晚香玉的香气突破颈环的束缚,迅速弥漫在两人身边,相比于之前淡淡的暗香,这一次的香气更加浓郁腻人,发出再鲜明不过的信号。
——仿若无言的迫切邀请。
“好了。”陈词把傅天河的手掌用绷带包扎好,收回了双手,他竭尽全力平复着体内有些陌生,但又不是完全陌生的感觉。
他重新打开医药箱,从最里面拿出装有抑制剂的药瓶,倒出几片白色的药片,塞进嘴里干吞下去。
傅天河轻轻攥了下手掌,伤口还有些痛,但已经是轻微到可以忽略的程度了,比起自己,他更关心现在九月的状况。
alpha和omega信息素正在迅速交融,傅天河屏住呼吸,控制着自己不去吸入更多。
地面上有很多他流出的血,正时刻释放着琥珀木香,傅天河知道现在他们应该转移位置,这里不过是用来暂时躲雨的房檐,他们匆忙携带着物资爬上平台,还没来得及查看具体情况。
傅天河强忍着将陈词拥入怀中的冲动,他站起身,迅速走到建筑紧闭的大门前。
这里之前应该是石油探测平台,随着海平面的不断上升,周围其余平台都被接连淹没,只剩下了最高的这一座,最终同样没能逃离被废弃的命运。
傅天河用力推了推大门,听见刺耳的锈蚀声响,大门盘丝不动。
他转移目标,去看旁边的窗户,窗子已经脏到不再透明,很显然早就没人在了。
傅天河的手掌按在玻璃上,向侧边推动,他刚刚打开一条缝,窗户就被卡住。
纵然情况紧急,他也耐着性子检查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暴力解决很可能把窗户整个卸下来,到时候就没法遮风避雨了。
大量虫子的尸体落在槽内,牢牢将窗户卡住,傅天河把甲虫尸体全都清理掉,再去推时,窗户发出刺耳的声音,但终究还算顺畅地打开了。
“九月!”
傅天河抬头喊了一声,陈词仍旧坐在原地,低垂着头,大聪明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担忧地趴在他身上,试图用自己的身体温暖主人。
傅天河快步过去,拽着陈词的胳膊让他起来,陈词的脑袋昏昏沉沉,两条腿都有点使不上力气。
他本就身心俱疲,更别说还直接摄入了alpha的信息素,就算每一次都及时地把血吐出去,也仍让信息素进到了体内。
——冷,又好热。
傅天河搀扶着陈词走到窗边,最后几乎是拦腰把他半抱着:“先进屋,里面会更安全。”
陈词强打精神,他双手抓住窗框,抬起腿想要爬上去,却根本做不到如往常般灵敏。
有东西正在他的体内燃烧,让他的身体酸软,迫切地渴求着某些纾解,对于omega来说,这种感觉并不陌生,每一次陈词都会及时注射抑制剂,然后安静地躺在床上,裹紧被子,强行忍耐过去。
而现在,他已经口服了抑制剂,但好像根本没起到什么作用。
傅天河见状,只能帮着陈词爬上窗台,他一手抓着陈词背后的衣服,防止他重心不稳一头栽倒,另一只手托着陈词大腿,把他向上推。
陈词臀腿处的肉从傅天河张开的五指缝中微微鼓出,湿透的裤子粘在皮肤上,都要被alpha的体温暖热。
但现在就连傅天河也无心注意这致命的性感,他小心又费力地帮着陈词进入屋内,又把大聪明抱进去,才带着众多物资翻越窗户。
屋内有淡淡的发霉味道,办公桌上空无一物,墙上挂着的地图几近脱落,到处都是厚厚的灰尘,被风卷起,种种迹象都表明它已经被废弃很久很久了。
陈词被傅天河搀扶着,在墙角坐下。
抑制剂好像根本没起作用,他竭力在愈发昏沉的意识中寻得片刻清明,情况比他想象中还要糟糕。
是的,他一直都使用着基地特质的注射型抑制剂,口服药对他来说,效用极度有限。
陈词从小到大见过的alpha两只手都数得清,此前他接触最多的alpha就是沙弗莱,偏偏还和对方信息素不敏感,更是排斥和其他人产生身体触碰。
他身为顶级的omega,确实不会轻易被alpha诱惑,但刚刚他直接碰到了傅天河的血液,还是用嘴吸的。
陈词不知道在面对其他alpha时,会不会也有类似的状况,但很显然,他的身体非常喜欢傅天河的信息素。
——如太阳般温暖的树林,想要仰面躺在落叶之上,被晒得浑身发暖。
如果情况再不加阻止,用不了多久,他就会陷入长达数天的发情期。
傅天河蹲在陈词面前,紧张地看着他,alpha用力吞咽,喉结无声地上下滑动。
他现在也不太好受,但比起陈词肯定要好许多。
“还好吗?”傅天河的声音沙哑,他被绷带包裹着的手掌轻轻碰了下陈词滚烫的脸颊,引得omega浑身瑟缩。
答案不言而喻。
傅天河知道自己最好快点离开,不要再出现在九月面前,对他产生更多干扰。
他深吸口气,站起身来。
衣角却被omega攥住了。
陈词的力气很小,小到傅天河只需要一转身,就能把衣服从他指尖抽出来。
陈词抬头望着傅天河,他苍白的嘴唇被alpha的血染成鲜红,那双琥珀色的眼中蒙着层厚厚的水雾,傅天河从来没有在少年脸上见到过这样五无助的表情,仿佛在无声地问他——
你不要我了吗?
咬紧牙关才下定的决心,只是一瞬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傅天河。”他听见九月叫了他的名字,少年的口齿还是清晰的,“你要去哪里?”
“我们现在不适合待在一起。”
“你不是说喜欢我吗?”
少年轻声问询,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傅天河恍然意识到,他在皮筏艇上吐露的心声,九月其实全都听见了。
全都……听到了吗?
傅天河蹲下身,直视着那双眼眸,轻声问道:“那你是什么想法呢?”
“我不知道什么叫做喜欢。”陈词的眼神中带着一些茫然,这样的感情对他来说太复杂了,“……但是我不讨厌你。”
其实还有更多的话没被说出来。
他厌恶旁人的接触,甚至到了被碰到就会直犯恶心的地步,却在相处中慢慢习惯了傅天河的存在,隔着衣物拥抱,碰到彼此的手,最后更是将脸埋在他掌心,吮去伤口里流出的血液。
他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从来没有人教过他。
傅天河的眼眶猛然一热。
他怎能不知道九月其实是个冷情冷感的人,少年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就意味着“不讨厌”已经是他能给出的最高评价。
自己的全部付出都被少年感觉到了,那并不是可笑的舔狗行为。
陈词的眉头突然紧紧蹙起,他用力闭上眼,调动所有意志,强行忍过体内汹涌推上的热潮。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那么漫长难捱。
短暂的头晕目眩之后,他向身前的人哑声求救:“……帮帮我。”
傅天河握住他指尖冰凉,掌心却烫热的双手:“我要怎么做?”
“请……给我一个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