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到站
    冯荷是六十年代初京大的英语系高材生。
    大学毕业后留校任教，成为了京大英语系的一名老师。
    她和赵浩阳是中学同学，不过她因为读书早，年龄比赵浩阳小了两岁。
    高考结束之后，赵浩阳约她出来，向来阳光胆大的十八岁少年难得红了脸，支支吾吾了半天，才终于憋出了一句：“你觉得我怎么样？”
    当时年少的冯荷也红了脸。
    在赵浩阳的不懈追求下，两人总算确定了恋爱关系。
    后来，她去了京大，赵浩阳进了军校，在大学期间一直保持着书信联系。
    冯荷毕业那年，两人去领了结婚证，正式成为了夫妻。
    但婚后，赵浩阳大部分时间都呆在部队里，两人一直聚少离多。
    其实赵浩阳很早就具备了随军资格，但那会儿冯荷才毕业没多久，并不愿意放弃自己的工作。后来有了赵景程，就更走不开了。
    那场运动开始时，正逢赵穗穗出生，冯荷也处于产假之中。
    在事情渐渐朝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后，很幸运地躲过一劫。
    后来学校乱了套，大学停课，就连冯荷的恩师都被下放，冯荷在家人的劝说下，便也歇了回学校的心思。
    当时也想过随军，但那会儿赵浩阳随部队驻扎在条件恶劣艰苦的大西北。冯荷自己倒不是很介意，就是怕孩子还小适应不了。
    于是就一直拖到了现在，也到了不得不走的时候了。
    运动的这几年，冯家一直不怎么太平，因为冯荷父亲的妹妹，也就是冯荷的姑姑，早年留在了米国那边，冯荷父母被骚扰了好多次。
    冯荷虽然结婚了，但因为姑姑的原因，加上又是英语系的老师，一直以来都被人盯着。
    好几次事情都差点闹大，多亏了穗穗爷爷出手，才没出什么大事。
    大乱子没有，小麻烦倒是不断。比如赵景程在小学里，就因为这些事被同学欺负过。
    冯荷得知这个事情后，立马把孩子接回了家。
    直到几月前，赵浩阳从大西北调到了松南，重提了随军之事，冯荷才下定决心带着两个孩子去找他。
    毕竟这个时期最稳定的就是部队了，也不用担心这些事情影响到孩子。
    *
    第二天一大早，睡梦中的赵穗穗兄妹俩就被冯荷叫醒了。
    赵景程爬了起来，他揉了揉困倦的眼睛。昨晚妹妹不知道梦到什么了，踹了他好几脚，害他都没有睡好。
    至于赵穗穗......她还撅着屁股头埋在被子里不肯起来。
    她刚好梦到了自己挥着小拳头打败了一个看不清脸的女人！
    不过被赵景程摇醒后，赵穗穗迷糊了一阵，开始奇怪自己为什么要打这个女人？
    哦，对了！这个女人以后将会是她的后妈！
    赵穗穗才四岁半，脑容量也小，虽然脑子里多了一本书还有一段记忆，但想要随意调动出来却有些困难。
    她就只记得最重要的一件事了——保护妈妈和哥哥，打倒坏爸爸和后妈！
    冯荷不知道女儿心里在想着什么，见她醒了，抱她去车厢连接处洗漱了一番。
    打理好两个孩子后，她才开始收拾行李。
    因为一路上要带着两个孩子，她过来时带的行李并不多。
    常用的东西直接在这边买就好，不常用的可以等京市那边慢慢寄过来。
    没过一会儿，绿皮火车驶入松南火车站，速度也渐渐慢了下来。
    赵景程拉着赵穗穗凑到车窗前，双手扒拉着窗沿往外面看。
    9月份的天亮得还算早，远处天边的云彩镶着淡淡的金边。
    他们看到清晨的车窗外出现了水泥地砌成的站台，上面站了不少脚边堆着行李的旅客。
    火车终于停了下来。
    冯荷手里提着一个牛皮大行李箱，她叫过来两个小孩，认真地说：“程程，穗穗，我们要下车了，你们要紧紧地跟着妈妈知道吗？”
    想到下车时可能出现的混乱，冯荷又对赵景程说：“程程，要看好你妹妹，可以吗？”
    赵景程抿紧了小嘴唇，认真地点了点头，然后紧紧地握住了赵穗穗的手。
    赵穗穗被夹在中间，安全感满满。
    但她有些不高兴，她其实一点都不想下车，她想回京市！但很显然，妈妈根本就不会听她的！
    母子三人到了车门口，好在卧铺车厢并不像硬座车厢那般拥挤。
    不过车门比站台要高上一大截，要踩着楼梯走下去。还没等冯荷把行李拿下去，就先听到了一道男人的声音：“阿荷！”
    冯荷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薄雾晨光里，穿着一身绿色军装的男人正快步朝她走过来。
    男人英姿飒爽，肩宽腿长，没几步就走到了她面前，仰头看着她，看上去冷冽的眉眼里挂着笑意。
    赵浩阳看着面前许久没见的媳妇，只觉得心里满满胀胀的，本来有一肚子的话要和她说，这会儿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冯荷见到赵浩阳，从刚才心里就一直紧绷着的一根弦终于松了下来。
    不过见他傻笑着站在车门下，忍不住瞪他一眼：“你傻站在那里干什么？还不过来拿行李。”
    赵浩阳这才反应过来，又笑了一声，接过冯荷手里的大箱子。
    放下箱子后，他又主动把赵景程抱了下来，冯荷则自己抱着赵穗穗走下来。
    赵景程六岁已经记事了，虽然赵浩阳回家次数不多，但他还是记住了他的样子。
    这会儿又见到了爸爸，忍不住高兴地喊了声：“爸爸！”
    赵浩阳听到儿子叫他，伸手揉了揉他的小脑袋，笑着应了一声。
    一手抱着儿子，赵浩阳眼睛开始往媳妇那边的女儿身上瞟。
    要知道，赵浩阳可真是太盼望见到他可爱的女儿了！
    虽然不能常回家陪伴家人，但赵穗穗在赵浩阳这里的存在感可一点都不低。
    每次寄过来的家信里，结尾总是有穗穗要求冯荷写上去的问候。
    赵浩阳就见到穗穗在信里说：穗穗好想好想爸爸啊；爸爸一定要好好照顾好自己，不要生病，不然穗穗会担心的等等等等。
    简直活脱脱一个贴心小棉袄，将老父亲的一颗心拿捏得死死的，甘愿化身女儿奴。
    在收到媳妇要过来随军的消息后，赵浩阳这段时间整个人都是飘着的。
    昨晚更是一晚上都没睡着，天都还是黑的，就去开了部队的车过来，硬生生地站在这等了好几个小时。
    一想到这里，赵浩阳还是激动得不行。
    他放下怀里的的赵景程，向前一步，眼睛看着贴着冯荷腿边的赵穗穗。
    四岁半的小女孩生的玉雪可爱，小手紧紧地抓着冯荷的衣角，见赵浩阳看过来，整个人又往冯荷腿后面躲了躲。
    赵浩阳看着赵穗穗黑葡萄一般漂亮的眼珠，心里忍不住笑了笑：宝贝女儿这是害羞了呢！
    赵浩阳右腿往后退了半步，蹲在赵穗穗面前，目光和她平视，正想要说话。
    他就见他的贴心小棉袄“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接着小脑袋往旁边一撇，小肩膀一耸一落，特别生气地“哼”了一声。
    赵浩阳：“？？？”
    第3章 家属院
    赵浩阳下意识以为是女儿怕生，仅仅疑惑了一瞬。
    他张开双臂，一边等赵穗穗走过来，一边笑着说：“穗穗，不认识爸爸了？”
    赵穗穗见状，又往冯荷身后躲了躲，很警惕地看着他。
    她才不要坏爸爸抱呢！
    站在赵浩阳这边的赵景程见到妹妹这样，蹬蹬蹬地跑到她旁边，拉住她的小手，解释了一句：“妹妹，这是咱爸啊，你不记得了？”
    赵穗穗听到他这样说，简直都要气死了。
    冯荷见女儿对丈夫一副有敌意的样子，也觉得有点奇怪。
    她蹲下来轻轻捏了捏赵穗穗的小脸，笑着说：“穗穗之前在家里不是一直说很想爸爸吗？怎么见到爸爸又不说话了？”
    赵穗穗抿紧小嘴不说话。
    冯荷见她不愿意说话，也不勉强。
    她一把抱起穗穗，对赵浩阳说：“算了，我们先走吧，两个孩子坐了这么久的火车也都累了。”
    “行吧。”赵浩阳遗憾地叹了口气。
    他一把提起行李，另一只手抱起赵景程，夫妻俩跟着人流一起出站。
    一路上，赵浩阳频频往冯荷怀里的赵穗穗看过去。
    他觉得有点委屈，唉，女儿都不和他亲了！一定是自己陪她的时间太少了，赵浩阳在心里进行深刻的反思。
    不过没关系，现在媳妇和孩子们都来随军了，他也有更多的时间能陪伴她们了！
    *
    赵浩阳是开部队的车过来的，停在路边的东方红军绿色越野车很是显眼。
    他们一家四口一出来就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
    这个年代衣服款式和颜色都没什么大花样。
    赵浩阳的一身军服自然引人注意，旁边的冯荷母子三人也不甘示弱。
    冯荷长相漂亮，气质温婉，浑身带着一股书卷气，明明是和大家一样的白衬衫和黑裤子，愣是被她穿出一点不一样的味道来。
    她旁边的两个孩子更是个顶个的漂亮，小男孩俊秀帅气，小女孩精致漂亮，让人不由得感叹真是养眼的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