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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节
    以前宫里有位小贵人无故小产,太医一直查不出原因,后面听伺候贵人的宫女说起,贵人在小产之前曾食用过猴头菇,太医便道那位贵人小产极可能是食用了猴头菇的缘故。那时候他年纪还小,性子贪玩,跟人捉迷藏正好偷偷躲进了那位贵人的宫里,然后恰巧听到了太医的话。
    或许是事情太令人深刻,他便一直记得猴头菇是不好会令人小产的东西,所以在东宫里,他一向禁止食用这种食材,免得府里的妻妾误食。
    想到这里,太子又不由暗怪徐莺不会防人,恼道:“你现在怀着孕,行事不能谨慎些吗。刘淑女是什么人,她给的东西你能随便乱吃,你都不会防着些。”想到刘淑女是从皇后宫里出来的,他越加觉得她没安好心。
    徐莺听得委屈起来,东西拿回来她也是让人看过说没事才放心食用的,她怎么就不谨慎了。何况孕妇吃猴头菇是很好的,补充蛋白质和维生素。
    旁边的芳姑姑却是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当年那位贵人因为食用猴头菇流产的事她是听过,只是在她看来,那多半是太医查找不出小产的原因,又不好向贵人娘娘和皇上交代,于是便推到了猴头菇的问题上。要不然,在那位贵人小产之前也是有许多人吃过猴头菇的,却是无一人有事。不说别人,就说当年先皇后怀着太子的时候,也是食用过猴头菇的,当年敬德皇后见她爱吃还特意赐下猴头菇,说孕妇吃这个对身体最好。
    只是太子打心底认为猴头菇有问题,她们自然不能硬跟太子唱反调说猴头菇没有问题。
    太子见徐莺有些委屈的小模样,也有些后悔刚才将话说太重了,不由拉着她的手道:“好了,我不说你了,我也是为了你好,希望你以后行事谨慎些。”
    徐莺的脸色却没有缓和,她现在怀着孕泪点低,随便一点事都能伤心个半天,此时听到太子责怪的话,想到她辛辛苦苦给他怀孩子,他竟然还骂她,委屈一下子就出来,然后眼睛就湿哒哒的。
    太子见了不由道了一句:“真是娇气!”但紧接着还是要将她抱过来,轻声细语的哄着,哄了老半天才让徐莺重新笑了出来。
    又过了一会,外面的人来报:“刘淑女来了。”
    太子放下徐莺要去偏厅审人。
    徐莺连忙又拉住太子道:“你对刘淑女不要太凶,她是真的没有心思要害我的。”
    太子叹了一口气,以前觉得她纯良的性子很好,如今真是觉得,她要是不要那么纯良些更好,看谁都是一副好人的模样。太子拍了拍她的手,道:“我心里有数。”然后才去了偏殿。
    徐莺在屋子里细听了一会,隐隐的听见太子怒骂的声音传来,断断续续的听到什么“谁人给你的胆子”“什么脏东西你敢给才人乱吃”“才人若出了事,十个你都赔不起”“回去好好反省吧,没我的命令不许出院子。”中间穿杂着刘淑女断断续续的告罪声。
    徐莺很是为刘淑女担心了一下,且多少有些觉得是自己连累了她被太子责骂的负疚感。
    刘淑女一向是很怕太子的,这一次更是吓得差点软了腿,好不容易从西院出来,几乎是被小桃扶着才回到北院。
    她回到屋子之后坐了一会缓了一下气,然后便对小桃道:“你将那些猴头菇都拿出来。”
    小桃道是,然后很快便将东西拿了出来。
    刘淑女看着被用纸包着的干猴头菇,又拿起来看了一眼,然后叹了一口气。
    这些东西都是杨选侍给她的,当初她自觉得自己没什么好给人害的,又因为爱它味道,所以收了下来。当初杨选侍说这些东西都是她娘家人送来给她的,但她自己不爱吃,所以全部送给了她。她那时以为杨选侍是一片好心,但如今却有些不确定了。
    她将手上的菇子放回到纸包里,然后对小桃道:“将东西都收起来吧,以后这东西不要在用了。”
    淑女因为这些菇子受了太子一场责骂,小桃也觉得将这东西收起来不要再用了最好,于是道了一声是,然后便将东西都收了下去,找了个匣子随便装了,放进了放杂物的库房里。
    而另一边在徐莺的院子里,太子叫了大夫重新给徐莺诊了一次脉,得出的结论跟下午自然没有差别,太子又问:“才人食用了一些猴头菇,这对她的身体可有妨碍?”
    大夫道:“猴头菇有补血养起护肝的作用,民间还有‘多食猴菇,返老还童’的说法,无论是普通人还是有孕的妇人,吃了都是极有好处的。”说着抬眼看到太子皱起了眉头,脸上似有不虞,便马上又道:“不过过犹则不及,吃多了也无益处。”
    徐莺看着太子道:“我就说了不关刘淑女的事,殿下冤枉她了。
    ”
    太子坚持自己的观点,道:“就算这东西对身体无害处,但她明知道我不许府里人食用猴头菇,她拿来送给你,一看也是不安好心,偏你还总觉得她是好人。”
    徐莺心道,我看你是根本看人家不顺眼。
    太子不想再说刘淑女的事,令大夫和屋里的宫女下去之后,然后便抱了徐莺到床上,然后便用手轻轻的摸着她的肚子,跟着叹口气道:“好孩子,你得平平安安的出来,等你出来了,父王疼你。”
    徐莺本来想说一句“放心吧,他一定会平安出生的。”,但是想到今天的事,徐莺也不敢打这个包票了,只好保持沉默。
    之前可能是肚子还小的原因,加上她没有妊娠反应,她并不知道害怕,只是今日的事情却让她想起来,她这副身体如今才十六岁,这时候又没有剖腹产,医疗水平也不发达,其实是很危险的,搞不好生产的时候她就连命都搭上了。
    想到这里,徐莺也惶然起来,心里带上了一股焦虑。
    太子像是发现了她的不安,抱着她用手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像是在安抚她。
    到了第二日,徐莺送走了太子,然后便让人将芳姑姑叫了过来。
    芳姑姑自然还是在查是谁人作祟的事,徐莺跟芳姑姑道:“你让人往跟雪球接触过的人查一查,院里照顾它的宫女,或者是在其它我们不知道的地方跟它接触过的人。”
    自她怀孕后,太子怕雪球伤了她,并不大许她跟雪球接触,但她有时候无聊还是会将雪球抱来逗一逗。她昨天晚上想起来,昨天她是逗过雪球之后才会想吐的,而且雪球离她越近,她呕吐的感觉越强烈,她自认为她院里的宫女太监还算看管得紧,不敢做出危害她的事情来,问题或许就是处在雪球身上。
    芳姑姑听了却是身子一震,她一直让人往院里的宫女太监和才人的吃食用具衣物等方向差,却将雪球给忽略了。经过才人这一点,她瞬间觉得,问题极有可能真的是出在雪球身上。
    芳姑姑马上道:“奴婢立刻就让人去查。”
    有了方向,查起来立刻就简单了。将雪球接触过的人和去过的地方查一遍,不到一天,果真查出了一个有问题的宫女出来。
    府里因为要迎娶新太子妃,内务府分了好些新的宫女和太监进东宫来,那位宫女便是虽这一批宫女和太监进的东宫,如今只是在东宫的花园里做一些修剪花木的工作。
    ☆、第四十四章
    其实也不算多高深的算计。
    如今正到了春天,雪球顽常常喜欢跑出去玩。徐莺怀孕了,不能经常逗它抱它,她怕它闷坏了,于是常让照顾它的小宫女带着它去花园里玩。
    而出手的那位小宫女就是利用了这一点。
    那位小宫女有些小聪明,为怕惹人怀疑,她并不直接和雪球接触。而是通过平时打理花木的时机,在雪球常常经过的地方,放一碟鱼在花丛的里面,而药粉就洒在了花丛上面。
    雪球每次经过时闻到了鱼的香味,于是就钻到了花丛里,它的身体带着花丛晃动,然后药粉就洒到了雪球的上面。
    偏偏照顾雪球的宫女也粗心,以为雪球是贪玩才钻到花丛里面去的,并没有发现异状。
    那些药粉对常人无碍,但是对孕妇却有极大的妨碍。孕妇闻多了那些药粉,日子久了便会亏空孕妇的气血和元气,令孕妇的身体渐渐虚弱,偏偏还不容易找出她身体便虚弱的原因。那些身体本来就弱些的,只怕撑不到生产就将命交代在这里了,便是身体强壮的,也未必能熬过生产这道坎。
    而雪球一从外面回来,最喜欢的就是跑到徐莺的屋子里求抱。
    徐莺虽然遵照太子的吩咐,很少再抱雪球,但有时候经不住她喵喵的可怜兮兮的叫,也会忍不住抱上它一会。于是一来二去的,便找了这个道。
    既然将谋害她的宫女找出来了,顺藤摸瓜找出幕后主使也就是时间的事。
    太子令郑恩亲自去审了那个宫女,那宫女一开始还嘴硬,问什么都是“不知道”“奴婢是冤枉的”。
    但太监折腾人的手段哪里是能轻易让她混过去的,那些刑讯的手段连健壮的男子都轻易不能熬过去,真真是让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她一个女子又怎么轻易能挨得过去。
    郑恩许久没有刑讯逼供过人,正准备大干一场,将他知道的连听名字都叫人胆颤的逼供手段都使过一遍,结果那宫女的骨头也没多硬,不过用了两三种,然后她便将什么都招了,让郑恩还很是有些失望。
    从宫女口中逼出来的幕后主使令太子有些意外,他第一怀疑的对象是东宫的其他妻妾,第二怀疑的却是宫里的那一位后娘。他心想来,甚至是后娘的可能性都不是太大,徐莺毕竟只是东宫的一名才人,在他已经有儿有女的情况下,她生下孩子对她实在没有什么大的威胁,她不至于为了对付她而花费这么大的心力。
    结果没想到害莺莺的,却是个她完全没有利害关系的女人。
    太子的眼睛沉了沉,目光里带上了几分利害之色,心下道:好一个新昌公主,将手都伸到他这个兄长的后院里来了,也不怕手伸得太长会被人砍断。
    因为主使的是新昌公主,这种事情便根本没有办法对质,便是他证据齐全的告到皇帝那里,皇帝也不会以为新昌公主会无缘无故去害他的一个妾室,反而要以为他这个皇帝还没死呢,他这个太子就迫不及待的陷害残害异母的兄弟姐妹。
    皇帝愿意看到的是子孝母慈、兄友弟恭的画面,便是他心里明知道不可能,但也愿意骗自己可能。所以,便是皇帝相信了他的话,也不会喜欢他将这事情捅出来,告诉他其实他的儿女真的没有他以为的这么和睦。更何况,让他指望皇帝会为了他的一个妾室,去惩罚他亲生的女儿,便是碍于他不得不做出惩罚,那也只是不痛不痒的罢了。
    但就算如此,那也不代表他不能奈新昌如何。
    下药的那名宫女自然不会有命的了,生前受尽了折磨,死后太子让人连她的尸骨都没留,就连那位照顾雪球的小宫女也被杖责而死。在太子认为,这个小宫女虽然没有主动要害徐莺的心,但粗心得连花园里的异状都没有发现,这样的宫女留着也没用,正好在此时杀一儆百。
    徐莺对那位下药的宫女一点都不同情,但对那位照顾雪球的小宫女还是怜悯的,这种事若是发生在现在,顶多只能说是过失,连犯罪都算不上,因此就要了她的命是在是太过了些。只是太子在这件事情上十分的坚持自己的原则,无论她怎么求情都没有用。
    徐莺很是为此叹了口气,心下也有些愧疚,太子是为了她才杖责死了那位宫女的,这多少让她认为,其实自己也是其中的侩子手。自她怀孕后,心肠越来越软,最终让杏香拿了点银子去打点了处理她的尸体的太监,好歹给她买副棺材好好葬了她。
    太子知道后并没有说什么,由着她这样做了。
    趁着这个机会太子又将东宫清洗了一遍,虽然没有再找出有问题的人出来,但仍是将那些身份有一点点不妥的,都找了理由打发出去了。
    而徐莺自然也知道了害她的人是谁。
    她心里也是十分生气的,她自认为跟新昌公主无冤无仇,连照面都只打过一个,她都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她了,让她恨她恨得要费心费力的除之而后快。
    只是她恨她归恨她,却偏偏拿她没有半点办法,若是府里的其他人动手害了她,她再怎么样还能报复回去。但那人是新昌公主,她平常连她的面都见不上,何论报复。当然,她也可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将自己的人打到敌人内部去。但是她若有这个能耐,手能伸得那样长,那除非让她开金手指的同时再披上一个外挂。
    不过,徐莺心里想,她报复不了没关系,太子会帮她报复回去的。
    而果然,在大概半个月之后,徐莺听到了一个从外面传进来的消息。新昌公主小产了。
    说起来,新昌公主与汝南侯世子成婚五年以来一直没有怀孕,而这一胎是她好不容易怀上的孩子,月份比徐莺刚好小了一个半月。
    而这一次新昌公主会小产,是因为去西华寺还愿。新昌公主没怀上之前,一直有在西华寺供着送子菩萨,也常会去西华寺请愿。后面终于怀上了,新昌公主遵照西华寺主持的嘱咐,每个月都要去还一次愿。
    而她这一次去西华寺还愿回来时,结果马车在半路上倒了,新昌公主从马车里滚出来,当场就小产了。
    后面汝南侯府的人去查马车,没有查出任何的东西来,马车没有故意被人锯断,马也没有受惊,好像就是因为道路不平撞到道路上的一个小石头上面,然后马车就倒了。
    新昌公主对这样的结果自然是不满意的,她心觉得一定是太子动的手脚。她当初通过内务府安插了宫女到东宫里,想要害得徐莺一尸两命,她自然也知道那宫女后面失了手。她心知太子不能奈她如何,除了遗憾没有害成徐莺之外,也并没有将这事放在心上。
    结果不过半个月,她就出了意外,让她不怀疑到太子的身上都难。
    因为她想要害了他的孩子,所以他也害了他的孩子么。
    新昌在心痛自己失了孩子之时,也更加的怨恨了太子。但她同样也不能奈太子如何,告到父皇那里?不说她没有任何的证据,就是有证据,她同样要担心太子担心的那一层——皇帝不喜欢打破他子孝母慈皇家和睦幻想的人。
    不说新昌公主,就是徐莺也同样怀疑是太子动的手脚。
    新昌公主发生小产之后,徐莺看太子的眼神就带上了一种新奇。她以前一直觉得太子是光明磊落的人,就算要算计人也喜欢用阳谋,但在人家马车上动手脚这种事情,真的是算阴谋了。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太子还会耍阴谋。
    太子看着她疑惑的模样,不由叹了口气对她道:“比起用阳谋来,我自然不喜欢用阴谋,但有很多事情不是用阳谋就能解决得了的,这个时候少不了就要用我不喜欢的阴谋。莺莺,我在宫中长大,手段不可能是完全干净的,我害过该死的人,也害过无辜的人,所有的手段都不过是为了生存和活下去而已。便如这次,若我顾忌这么多不对新昌做出教训,新昌只会变本加厉而已。”
    徐莺听得很是抖了一下。
    太子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道:“放心,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我也从来不会用阴谋去对付自己人,更不会用来对付你。莺莺,乖,不要怕我。”
    或许是他的动作太过温柔,到最后她的身体渐渐放松起来。
    不可否认,在听到他害过人的那一刻,她的确是害怕的。以前她不是想不到,生长在皇宫的太子手段不会那么干净,但自己想到和他主动说出来是完全不一样的,何况她以前可以强迫自己不要去往这方面想。
    天家无情,或许太子也是无可奈何的吧,或许他心底也想要做个好人。只是他不害人,或许就要被别人害死,倘若他心性真的纯良到无害,只怕也活不到现在。
    想到这里,徐莺又不由对他生起了些同情。
    她伸手握了握太子的手,道:“我不怕你,我不会怕你,我知道你也不喜欢这样做。”
    太子再次叹了口气,抱着她轻轻的拍着他的背。
    ☆、第四十五章
    新昌公主小产,皇后赐下了许多药材,等新昌公主稍好一些,皇后甚至将她宣进来亲自抚慰。
    关雎宫里,皇后使退了下人,然后恨其不争的指着女儿道:“……你堂堂一个公主,为何非得去跟一个卑贱的东宫妾室计较,你不觉得跌了身份?跟她比,她是瓦罐你是瓷器,你还非得往她这个便宜的瓦罐身上撞,结果没碰碎了人家,倒是先碎了自己……”
    新昌扭过身子去,不说话,但脸上却带着满满的怨愤不平。
    皇后骂了一会,终于缓下了语气,然后问新昌道:“说吧,那丫头哪里碍着你的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