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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节
    他一边想着,一边闭上了眼睛。
    而大公主见他闭上了眼睛,也停止了说话。外祖母的话还是对他造成了很大的影响,而自己的话,她不知道二皇子有没有听进去。她希望他能听进去一些,她看得出来,父皇其实并不大喜欢宣国公府,也不喜欢弟弟与宣国公府走得太亲近。
    二皇子的身体并没有大碍,吃了几服药,不过几天便渐渐好转。而在这时,赵婳也终于回了宫中。
    她回到后宫后,按礼先去拜见了皇后,然后是徐莺。
    对于徐莺,她不是不嫉恨的。当年她是太子嫔,徐莺不过是小小的太子才人,徐莺要向她行礼跪安,等皇帝登基,她是宁妃,徐莺是庄妃,徐莺跟她平起平坐。而如今,徐莺成了贵妃、她仍是宁妃,换成她来给徐莺行礼跪安了。
    十年风水轮流转,但还不到十年,她们的身份便已经是天翻地覆的变化。她在跪下去的那一刻,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不甘。
    她比她先来到这个世界,她比她漂亮,她比她家世好,她比她有才华有智慧,她样样都比得过她,她不明白为什么最后她却被她踩在了脚下。
    她跪在蒲团上,身姿笔挺,眼睛平视着前方。她并不愿意让人看到她对徐莺的嫉妒,那只能证明徐莺有多成功而她有多失败。只是忍不住的,她仍是装作无意的偷偷打量了她几眼。
    时间的流逝,并没有让她的年华老去,反而让她绽放出更加夺目的光彩来。她从前看着不过是长在山谷间的一朵水仙,清丽是清丽,只是小家之气,上不得台面。而如今,她的气质让她看起来像是长在万花丛中的牡丹,傲视群芳,仿佛只要站在她身边,都会被她的光彩夺去了颜色。
    贵妃的身份,皇帝的宠爱,让她变得越来越出彩。而赵婳突然想到,自己呢,这些年皇帝的冷落,心中的不平,是否有减损了她的美貌。
    就在赵婳打量徐莺的时候,徐莺也在打量赵婳,只是她比赵婳打量得更加光明正大,就这样直接的往她身上瞧。
    一身烟紫色的宫装,画着恰到好处的淡妆,头上朱拆环绕,很明显是盛装打扮过的。看起来依旧是如从前那样的眉目如画,没有年轻一分,也没有老一分。
    不过徐莺有些奇怪的是,徐莺以前看到赵婳,总会有一种她倾城绝色得令人惊诧的感觉。没有办法,她实在是太漂亮了,徐莺并不觉得自己丑,她甚至觉得自己长得还是挺漂亮的,要是顶着这副皮囊生活在现代,那绝对是校花级的人物。但一见到赵婳,徐莺却会产生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但这一次,徐莺却突然没有了那种感觉。此时看着她,更像是一种她漂亮是漂亮,但也就那样,也没什么好值得称道的感觉。
    徐莺再次望向赵婳,她的外貌确实一点变化都没有。徐莺却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种改变,难道是因为她的眼光拔高了?
    徐莺有些不明白的在心里摇了摇头,没有在看她。
    而此时赵婳已经跪了有一会了,赵婳知道徐莺是故意的,故意不叫起,故意的下马威,故意的为难。而赵婳也没有多说什么,徐莺让她跪,她便一直跪着,神情高傲,身姿挺拔,甚至连膝盖都不愿意去挪动一下让自己舒服一点,她是在和徐莺较着一股劲,好像自己先开口便是输了一样。
    赵婳心道,也好,你让我跪我便跪着,她虽然升了贵妃,但好像名声并不大好,她不介意让她的名声更差一点。
    而事实上,徐莺也确实是故意不叫起的。她以前总是让她以为太好欺负了,她不介意在她面前摆一下宠妃的架子。至于名声什么的,反正她也看开了,从古至今,只要得皇帝宠爱的妃子,只要不是皇后,名声一般都不大好。比起名声,她宁愿活得恣意一点。
    所以此时,她甚至还十分有闲情逸致的先端了桌上的茶,慢悠悠的喝了一口,然后再慢慢的放下茶碗,再动动手抚了抚自己十分整齐的鬓发,看一看自己染了凤仙花汁的指甲,然后才想起赵婳还跪着一样,开口道:“哎呀,宁妃妹妹长得太好看,本宫看得一时怔住了,都忘了妹妹还跪着了。”说着又像是责怪般的道:“妹妹也真是的,怎么都不提醒本宫一声,累得妹妹多跪一会,也累得本宫又得被人传个刻薄的名声。”说完靠向迎枕,又一副漫不经心的道:“妹妹快起来吧。”
    杏香站在徐莺旁边,差点要笑出声来。什么“累得本宫又得被人传个刻薄的名声”,这不是说宁妃是故意跪着不起好来坏娘娘的名声的嘛,娘娘倒打一耙的本事倒是见长了。
    而赵婳依旧是面不改色,道了一声:“谢娘娘。”然后才从地上站起来。
    徐莺又道:“妹妹的气色变好了,气质也变好了,果然多念点经还是有好处的。”所以你要不要再自请去多念经几年。
    赵婳浅浅笑了一下,道:“若是娘娘学臣妾,也去庙里念几年经,气色和气质一定也能和臣妾的一样好。”
    徐莺笑了笑,那笑容娇媚得如同绽放的牡丹,张扬而骄傲,她道:“本宫可没有妹妹这样的佛心,本宫要跑去念经,学不来妹妹这样的诚心,怕反而要将佛祖菩萨给气死了。何况……”她越加恣意的笑了笑,道:“本宫还要伺候皇上呢,妹妹是不知道,皇上如今是越来越爱粘着本宫了,一离了本宫,说是连吃饭都不香。你说这样子,本宫哪里敢学妹妹,一走就是两年啊?”
    赵婳藏在袖子下的手紧紧的握成拳头,修剪得长长的指甲几乎要陷进肉里,只有疼痛才能让她继续保持镇定,而她的面上,依旧是一片平静,无波无澜。
    徐莺看了看她的脸,倒是有些小小的失望。不过她也没有心思继续刺她,转而道:“妹妹的临华宫两年不住人,屋子积了灰尘,摆设也陈旧了,本宫已经令人将临华宫打扫过了,摆设也重新换上了。至于妹妹宫里伺候的,前段时间宫里放宫女,本宫看她们年纪都不小了,便做主将她们放出去了。如今妹妹回来,本宫便又从内务府另选了些人到妹妹宫里伺候。”说着笑了笑,又对赵婳道:“这一个个,可都是本宫精挑细选出来的,听内务府的麽麽说,都是手脚最灵巧的人儿,希望妹妹能够满意。”
    赵婳脸上终于有了些怒气,这是明目张胆的在她宫里放人?
    而徐莺还真就是故意往她宫里塞钉子,且她也不怕赵婳知道。只要人进了她的宫里,那怕赵婳想要防着,那也是防不过来。而就算她赵婳能抓着错处撤换掉一两个人,却不能用同样的方法将所有人撤换掉,除非她不要名声了。而赵婳现在无宠,剩下的也就只有“贤”“善”的名声了,她不会舍得让自己连名声都没有了。
    而赵婳出了愤怒,更多的是惊诧和不安。她在慧明寺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徐莺因生子升了贵妃,心里也做足了准备来接受,但她没想到的是,她现在连宫权都有了。皇后呢,她又怎么会允许徐莺染指后宫之权,她不在的这两年,宫里究竟发生了多少她不知道的事情。
    还有她宫里的宫女全被放出去了,那是她好不容易收拢过来的人,对她忠心耿耿。如今被放了出去,她一时哪里能找到这样忠心的人手。而只怕不止她宫里,或许她整个后宫的人脉,都已经被她们打断了。没有了这些人脉,她在后宫会寸步难行。而想要再培养这样的人,也不是一时就能办到的事。
    她隐隐有一种被人断掉手脚的感觉,而她不能指责,不能抱怨,甚至还要感激。
    赵婳努力让自己镇定起来,此时并不是算这些帐的时候,她不能再犯错,不能再让皇上有借口将她再扔到寺庙里面去。她缓了缓气,然后对徐莺道:“谢娘娘体恤。”
    徐莺淡淡的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而是又端了小几上的茶碗喝了一口茶。
    赵婳则又提起道:“听闻旭儿现在在娘娘宫里,多谢娘娘这一年来对旭儿的照顾,只是如今臣妾回了宫中,臣妾想将旭儿接回自己宫里亲自照顾。”
    徐莺道:“不急,妹妹刚刚回来,自己宫里的事只怕还没理顺,等过几天妹妹休整好了,再将旭儿接回去也一样。”
    徐莺说这话倒是真心为三皇子着想,三皇子在她宫里住了快一年,多多少少还是有点感情的。临华宫现在只怕还有些乱糟糟的,她是怕三皇子住得不舒服。更何况,也不急在这一两天。
    但赵婳却道:“不麻烦娘娘了。”
    徐莺也不勉强,免得她还以为她藏什么祸心,道:“随便你。”说完转身对杏香道:“去将三皇子请出来。”
    ☆、第一百六十五章
    知道赵婳要接三皇子回去,最高兴的莫过于三皇子,最舍不得的莫过于四皇子。
    三皇子在早几天便开始收拾东西了,此时早已是望眼欲穿,此时坐在自己的屋子里,高兴的神色怎么都遮不住。
    而四皇子则坐在他旁边,十分不舍的道:“要不你不要回去了,你就住在玉福宫多好,这里有三姐姐,五弟和六弟,多热闹。你一回去,我们就不能常常在一起玩了。”
    三皇子道:“不行,我母妃回来了,我得和我母妃住一起。”说着又拍了拍四皇子的手,道:“不过我以后会常常回来看你和三姐姐、五弟和六弟,还有徐庶母妃的。”
    四皇子想到,要是有人让他不和自己母妃住在一起,他也是要不高兴的,所以也没有再强留三皇子。
    兄弟两人说了一会告别时依依不舍的话,然后杏香便进来请三皇子出去了。三皇子很高兴的从小榻上跳下来,然后拿了自己早已收拾好的包袱,对四皇子道:“四弟,我走了,你要是想我,也可以来临华宫找我。”
    四皇子送了三皇子一起出来,兄弟两人说说笑笑,很是亲密无间,一直到了正殿。赵婳看着与四皇子亲密的走出来的三皇子,有些皱了皱眉头。
    三皇子看到赵婳,忍住想要往她身上扑的冲动,先跟徐莺行了礼,然后再跟赵婳行礼,眼睛期期的看着赵婳。
    赵婳看着他,心一下子又软了。在慧明寺的这两年,她不是不想念儿子的,有时候想他得都要发疯了,怕没了她的照顾,宫里会有人欺负他,会有人害了他。特别是知道皇帝竟然将他放在徐莺宫里养的时候,多少次午夜梦回之时,她甚至梦到了他血淋淋的身体,然后吓得惊醒过来。她只能一遍一遍的念经,一遍一遍的祈求菩萨,祈求菩萨保佑她的儿子平平安安的。
    她离宫的时候,儿子才五岁,而如今已经七岁了。个子变高了,稚气脱去了些,模样长得越来越像皇帝。而他也像她所祈求的那样,平平安安的长大了,甚至比她想象中的更加好。在她的想象中,徐莺是绝对不会好好对待她的儿子的,此时看到这样,她不知道是该欣慰还是该失望。
    她伸出手,想要去摸一摸儿子的脑袋,而三皇子也确实在期待的看着她,他其实很希望母妃能摸一摸他,抱一抱他,就像徐庶母妃对四弟五弟做的那样。
    而偏在这时,四皇子突然弯腰对赵婳行礼道:“见过赵庶母妃。”赵婳这才想起,这里并不是她的临华宫,而是徐莺的玉福宫,于是连忙又收回了手。接着看向四皇子,四皇子的模样也比两年前长开了些,长得很像皇帝。而赵婳第一次发现,其实三皇子和四皇子长得很像,而这在她看来,并不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
    赵婳看着四皇子道:“原来是四皇子啊,两年不见,四皇子长高了,也懂事了很多。”
    四皇子很是听出了些她在说他以前不够懂事的意思,不过他不打算跟她计较,谁叫他是三哥的母妃呢。所以他十分有礼而谦恭的道:“多谢赵庶母妃的称赞,两年不见,赵庶母妃也变漂亮了。”
    赵婳倒是有些惊讶四皇子的知礼,她是知道两年前的四皇子有多调皮的,在宫里就跟个小霸王一样。只是因为有皇帝宠着,所以没人敢吭声罢了。徐莺倒是挺有手段,将这么个野孩子都板正了过来。
    赵婳没有再多说,牵了三皇子对徐莺道:“臣妾带着旭儿先回宫了,臣妾告退。”说完对徐莺行了个礼,然后牵着三皇子转身离开,身后还带着照顾三皇子的宫女和太监。
    三皇子一边跟着赵婳走,一边回过头来,大大的笑着对四皇子挥了挥手。四皇子也笑了起来,对他用力的挥了挥手,还用口型小声的对他说着道:“你要常回来吗,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划船和钓鱼。”
    三皇子捂着嘴笑,用力的点了点头。而赵婳看着,眉头越发的皱了起来。
    一直等回了临华宫,赵婳才有机会拉着三皇子的手好好说着话。她将三皇子抱了过来,眼睛红红的道:“可怜的孩子,这两年委屈你了。”
    三皇子看着赵婳的样子,连忙摇了摇头,道:“不委屈,不委屈,母后和徐庶母妃都对儿臣很好的,特别是徐庶母妃,我在玉福宫里,和四弟五弟他们一起,过得很开心的。”
    听到自己不在的这两年,儿子过得好,当母亲的本该是高兴的。但赵婳如今却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她听得出来,儿子急急的说话,其实有替玉福宫说话的意思,他很怕她会误会了徐莺。而她也听得出来,儿子对玉福宫确实有了感情,他过得在玉福宫生活得,是不是甚至还有些乐不思蜀。
    她一直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她怕儿子在宫里过得不好,怕儿子会被人暗算了,更怕别人会在她不在的时候,将他笼络了去,让他不亲近她。当初她为了控制二皇子,故意隔离他和宣国公府的人以及大公主,让他只信任她一人。而现在,她同样害怕别人会将这一招用到她的孩子身上,将他的孩子笼络了过去。
    她在心里愤恨的无以复加,呵,好一个徐莺,她以前真的是小看她的手段了,原来她擅长的是扮猪吃老虎。
    不过徐莺若是知道赵婳心里怎么想,却要觉得冤枉了。三皇子住在她宫里,不是她强求来的,她对三皇子也向来只做到尽心尽责尽力,从来没有要笼络三皇子也没有要离间三皇子的意思。就是三皇子也不是什么不聪明的人,要是徐莺对他太过殷勤,对他比对四皇子五皇子等人还要好,他反而还要怀疑一下徐莺的用心,不敢跟她亲近。而好就好在,徐莺对他的生活很照顾,但态度上却始终保持一定的距离,这反而让他放心。
    但赵婳却不会这样想,自己是怎么样的人,总是乐于将别人也跟自己想得一样的。
    特别是在此时,比三皇子更早回来的五公主终于找到了机会告状,对赵婳道:“母妃,你不知道,哥哥这两年讨厌死了,他都跟四弟五弟他们一起玩,从来不跟我一起。三姐姐欺负我,他也不管。”
    三皇子也生起气来,道:“我明明叫你跟我们一起了,是自己不肯来。还有,明明是你自己不对,老是抢三姐姐和四姐姐他们的东西,你还说是别人欺负你。”
    五公主比他更生气,嚷道:“是三姐姐和四姐姐联合起来欺负我的。”
    赵婳越加心惊,看着三皇子和五公主,什么时候,他们兄妹的感情这样坏了起来。她一直记得女儿要娇养儿子要穷养的理念,对五公主一直比较娇惯,而对三皇子则十分严厉,反正五公主以后有三皇子护着就够了,她也是一直这样告诉三皇子,要让着妹妹疼着妹妹护着妹妹的,要是以前,五公主无论干什么,三皇子都会让着她,而现在他竟然会不满五公主。甚至会为了别人对自己的妹妹生气。
    她本以为她不在宫里,三皇子和五公主兄妹二人会更加互爱互助,这种情形实在出乎她的意料。而这一些,又跟三公主和四皇子等人扯上关系。难道徐莺不仅想要离间她和三皇子的感情,甚至挑拨了三皇子和五公主的关系吗?
    赵婳张了张嘴,想要像以前一样教育他要护着让着妹妹的话,但看到儿子有些委屈的神情,赵婳却又不敢说了。她不知道这两年徐莺对她的儿子说了什么,而儿子又信了她多少,她甚至不知道儿子和女儿今天的吵嘴是不是都是一个圈套,只要她一开口,三皇子便会认为她偏心五公主。而她相信这些日子里,徐莺一定跟三皇子若有似无的暗示过这样的话,在三皇子心里埋下一颗种子,只等着她做一件事便会让儿子爆发,就像当初她让三公主相信徐莺和皇帝只爱四皇子而不爱她那样。
    赵婳不敢想下去,也不敢再说。她只好笑着对三皇子和五公主道:“好了,你们不要吵了,你们是同胞的兄妹,应该和睦相处才是,不应该吵架。”
    五公主见赵婳这样说,很不满的撇过头去哼了一声。而三皇子刚才还在后悔,不应该那样说五公主的,他是哥哥,他应该让着妹妹的,他想着要不要跟妹妹道歉算了,母妃也一定不希望他们吵架的。但此时看到五公主这样,他道歉的心也淡下去了。
    赵婳有些伤心,任谁看到儿女不和睦都会伤心的,所以她更加恼恨她以为造成这一切的徐莺。慢慢来,她总会将儿子的心再笼络回来的,她才是儿子亲生的母亲,切不断的血缘关系,徐莺休想离间了他们。
    而现在,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大公主和二皇子是她抚养大的,作为一名将养子女视如己出的养母,她回来后自然要第一时间去看他们的。特别是二皇子,听说他前些日子病了,她越该去探望他了。
    她先稍稍安抚了三皇子和五公主,然后换了一身衣裳,带了一些二皇子喜欢吃的枣泥糕,去了皇子所。
    二皇子见到她很高兴,至少表面是这样的。经了这些日子赵章氏的教导,二皇子也懂得一些小算计了,知道有些事情明明知道了也要装作不知道,有些人其实心里已经不亲近了,但也要装作亲近。
    所以他像以前那样,很高兴的跑过去,喊了一声:“姨母。”
    在徐莺、三皇子那里显得有些挫败的赵婳,在听到二皇子这一声极为亲近的“姨母”之后,心情终于稍微好了起来。至少,二皇子对她的感情还是没有变的,这总算是一个好的现象。
    所以她也笑着喊了一声:“昹儿。”说着眼睛便有些红了起来,抱着二皇子,摸着他的脸道:“昹儿长高了,也长大了,都有姨母的肩膀高了。这两年昹儿过得好吗,姨母很想你。姨母天天都在菩萨面前祈求,希望昹儿能平平安安的,长得又高又壮。”
    而此时二皇子在想的是,外祖母说的对,虽然姨母对他没有好心,但此时却不是撕破脸的时候。姨母在外面素来有“贤”“善”好名声,都说她将他视如己出,全心全意照顾他长大,都说没有姨母,他可能活不到这么大。姨母差点连他都骗了,外面的人必定也是被她的假善给蒙蔽住了的。他此时若疏远姨母,别人见他连抚养自己长大的养母都不亲近,必定会认为他薄情寡恩,不愿意追随他。
    而他也不能撕开姨母的真面目,因为他是姨母养大的,姨母的品行不好会让人质疑他的品行有差,所以他不仅不能撕开姨母的伪善,反而要维护她的好名声,因为姨母的好名声,有时候也会变成他的好名声。
    何况外祖母说了,若是万一让姨母知道他已经知道她的真面目了,或许会狗急跳墙之下对他暗下毒手,而他还小,定是斗不过姨母的老辣,就是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他也要装作跟以前一样,跟姨母虚以委蛇。
    想到这里,二皇子绽放出越加高兴的神采来,眼睛闪耀着孺慕和依赖之情,对赵婳道:“姨母,我也好想你,天天都在想你。”说着顿了顿,想到了什么,又道:“我一直想让父皇接你回来。”说着神情失落下去,又道:“只是父皇不同意,说是提前接你回宫,佛祖会怪罪的。”
    这样的事确实发生过,在赵婳刚走的那段时间,而皇帝也确实是用这样的话来打发他的。后面二皇子有了赵章氏,便很少跟皇帝这样提了。
    虽然早已知道皇帝对她冷酷无情,但听到二皇子的话,赵婳还是伤心了一下。
    但她也没有让自己伤心太久,接着便对二皇子道:“我知道了,昹儿能这样想着姨母,姨母很欣慰。”说着又道:“听说你前段日子病了,病好了吗?”说着露出担忧的神色,用手去摸二皇子的额头和手臂。
    二皇子只觉得她放在自己额头上的手像是会咬人的毒蛇,他强忍着想要挥开她的手的冲动,强力保持镇定的道:“我就是有点着凉了,但现在已经好了。”
    赵婳松口气道:“这就好。”
    接着又对二皇子笑了笑道:“对了,我带了你最爱吃的枣泥糕,你吃一点。”说着拉了二皇子到旁边的小榻上坐下,接过宫女手中提着的食盒,将盖子打开,端出里面的一碟枣泥糕来。
    她捏了一块放到二皇子的手上,对他道:“快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她仍是将二皇子当成了两年前那个一心依赖着她,心智还十分幼稚而软弱的七八岁孩童。
    二皇子看着手上的枣泥糕,发了一会儿怔。接着突然仰起头来,笑着将枣泥糕放到赵婳的嘴边,道:“姨母,你吃?”
    有时候孩子的动作表现出孩子的心思的,比如说,一个孩子此时若是将吃了一半的糕点喂给别人,那心里定然是因为觉得跟这个人十分亲近,想要将自己喜欢的东西跟自己亲近的人分享的意思。但若是他先将糕点喂给了别人,别人吃过了之后自己才吃,这可能是因为他觉得跟这个人十分亲近,所以好东西都先给这个人吃。但另外一种可能,也可能是他不信任这个人带过来的糕点,要她先吃了才敢自己吃。
    而此时赵婳定然是想不到前一种可能的,她反而觉得很高兴,觉得二皇子对她果然没有变,依旧是像以前那样亲近。
    而她自然不会蠢到在自己送来的糕点里加料,所以她很高兴的咬了一口,然后又推回到二皇子嘴边,道:“姨母吃了,昹儿快吃吧。”
    二皇子见赵婳先吃了糕点,终于放心了下来,然后拿着糕点慢慢的吃起来。但就算这样,他也不敢吃得太多,只是十分小口小口的咬着,一块糕点却是吃了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