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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节
    世界皆以七彩绚丽斑斓为美,此时方知世间夺目是最无色。
    与别的痴迷与震惊失神不同,宇文樱在虞子婴出现的那一刻反射性感到自己肿起的脸颊更是痛得不得了,她憋屈又哀怨,略带着几分忌惮与恐惧,她揉着脸暗吸了一口冷气,咬牙槌胸——每次只要这挡路神一出现,她所有安排的好事最后都会变成霉事了!
    小云被踢飞的时候只觉胸口处闷痛得他几乎快喘不过来气,他觉得这一次他或许终于要死的时候,但随着一股沁温像是冬日里的温泉般柔和舒服的气体驻入了他体内,转眼间,他便整个人感觉舒服多了。
    他知道有人救了他,于是,他缓缓睁开那一双冰冷而麻木的眼瞳。
    正好撞入一双比他更空洞而荒芜的眼瞳,那里面仿佛融纳了茫茫浩瀚苍穹,也仿佛只有一片漆黑无底的深渊。
    他蓦地一震,那双玻璃似的眼珠似浸在水中般晃了晃,他怔怔地看着她。
    而虞子婴亦一脸奇怪地盯着他,甚至还觉得距离太远,将他凑近几分仔细观察。
    而一直眸露怪异地看着那个小男孩的怒,在看到那一大一小离得很近时的脸时,他眼瞳一睁——他终于明白刚才他一直觉得哪里怪异的原因了。
    ——那就虞子婴跟那名小男孩长得出其地相像。
    他们拥有一双相似的上佻猫瞳,而那五官轮廓亦长得有七八分相似。
    只是虞子婴长相偏柔,而他却长相却偏俊秀。
    ☆、第三章 争夺归属权之战
    “小云!”
    姬云昭雪猛地冲过探手抢走了小云,或许是一种无意行为或许是试探,她肘关节不经意就拐撞进了虞子婴腹肋骨间……
    但虞子婴却不避不躲,等姬云昭雪狠撞上时,却只感觉自己的骨头如同撞到一块冰硬的铁板,当即酸痛齐袭,手腕力气一卸,她单臂力量承受不住一个孩子身体的重量,一个险些将小云摔倒在地。
    而这时,虞子婴缩肩一顶,如同探囊取物便轻而易举就将人重新给带了回来。
    这其间,小云虽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在游离两人之手间时却觉得事有蹊跷,当他重新回到姬云昭雪怀中时,他发现他并没有想像之中那般安心,反而是当他离了虞子婴怀抱那一刻,心中竟突然涌起一阵经烈不舍,就像血脉相连的部位生生被人切割掉一样。
    这种奇怪的感觉太过突然,亦太令人匪夷所思了,他从不曾经历过,也不知道该要怎么处理,一时既懵然又无措,想依恋又暗自警惕疑惑。
    这明明该是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却带给他这般突出其来冲击的情绪,他该怎么做才对呢?
    一时间,他的表情有些痛苦地纠结起来。
    其实有这种莫名其妙感觉的不仅是小云一个,虞子婴基本上亦感受相同,只不过她是一个成年人,又是一个对自已冷酷自律惯了的人,再强的悸动亦能隐忍于平静的面具之下。
    “你!”姬云昭雪错愕不已,她从没想到这个身形看起来单薄削挺的黑衣少女,竟会练就了这么一身铜皮铁骨,一时间心中百般滋味滑过,不过当她看到小云依靠在她怀中脸上那痛苦喘息的表情,当即联想起她跟那伙人是一起的这件事情。
    她怀疑她救小云是为了在暗中下毒手,脸色微变,恨不得再次动手将人给抢过来。
    “你放开小云!”
    可是吃一埑长一智,他们人多势众,像刚才那样贸然动手只会令他们陷入更不堪的境地,况且刚才由于偷袭的手仍旧酸麻,抬都抬不起来,想要将小云从那个令人看不透的少女手中抢人实在太过冒险,是以她才会忍耐地僵站在原地,声厉色怒。
    宇文晔在将人踢出去的时候便知道自己犯了错,是以当虞子婴将小男孩救下时,他心中略微对她是有些改观的,可眼下看她紧巴巴地抱着人家弟弟不撒手的模样,当即明白她刚才出手的举动并不单纯,是以并无插话,而是选择抄手于一旁静观其变。
    而马车上的宇文樱则咬了咬唇,神色晦暗莫名。
    一般情况下,宇文樱就像是一个女配反派时时刻刻都尽中职守地暗着明着来跟虞子婴使绊子下套子,可惜对于虞子婴而言,她这种级别的反派角色就像上不了台面的跳蚤,根本给她造不成任何伤害值,她基本上是懒都懒得理她。
    此刻,宇文樱看着姬云昭雪像一只被激怒却走投无路的野狗,偏要在虞子婴面前耍着外强中干的威风,竟产生一种戚戚自嘲的微妙感。
    比起姬云昭雪,她更了解虞子婴一些,她就是那种对看不上眼无谓的人,你对她横,你跟她争,你对她不满,她就跟你采取冷暴力——无视。
    果然——姬云昭雪的叫嚣与气极败坏就像石沉大海激不起一丝涟漪。
    “你叫小云?”虞子婴的目光至始至终都一直浇注在那名叫小云的小男孩身上。
    小云清瘦的小脸低低地耷拉着,那两排浓密的睫毛落在那苍白过份的肌肤上,就像蝴蝶那一双脆弱的翅膀轻轻一颤。
    他顿了一下,轻声“嗯”了一下。
    “全名。”虞子婴再问道。
    听到虞子婴的要求姬云昭雪大惊失色,她急声道:“小云,别理她。”接着她又转向虞子婴,眸色流转间多了几分警惕:“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我跟我弟弟管不着,如果你们已经报复够了,就让我们姐弟俩儿走!”
    “走?”虞子婴难得施舍般看了她一眼,那枯井幽潭般的双眸直叫姬云昭雪不敢直视,她微微抿了抿嘴角,那死板木讷的面容因这细微的动作而生动了起来,她眉宇间悄然流露出的一丝邪冷,有一种禁忌堕落的蛊惑危险:“既然费尽心思来了……又何必急着走呢?”
    姬云昭雪闻言,脸刷地一下变得苍白无比。
    虞子婴的既轻又慢,带着一种诡谲不可言喻的语调,像说揭秘某种腐烂的谜体,能领悟她意思的人除非本身的问题的人,其它人只当她是在威胁那种姐弟俩儿。
    而马车内的观摩的人一个个却都因为虞子婴刚才的表情而陷入了一种集体发懵的状态——笑了!她笑了!虽说她笑得有些扭曲有点变态,可却是真真切切的笑了呢?
    能让这么一个面部神经瘫痪的人露出笑容,不得不说这一对姐弟真的很有“本事”。
    怒摸了摸光洁的下颌,嘴角上弯,勾出丝丝诡异弧度,然后帅气潇洒地跃车而出,当他那魁梧俊朗如天神般身影出现在众人眼中时,当即那些围观灾民,亦是一阵惊叹与恍神啊。
    虽说他脸上有一道有碍瞻观的疤痕,可灾民不是那种对细致美貌苛刻到极致的贵族,他们只觉得眼前这青年身板似塔,眉目清俊爽朗正派,一眼便如沐春风令人徒生好感。
    看怒下了马车,清丽腼腆的肖宝音与内向貌美的司相继而出,不过两人不像怒一样大剌剌,他们基本某种考虑都一定程度遮掩了一下面容,肖宝音跟虞子婴一样戴着面纱,而司则披上了黑色斗篷。
    虽不见其容,但这一车子的人个个都气度不凡,一看就是非富则贵,这给灾民他们带来了一定的压力,事情闹成这样,他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你凭什么说我们走不了了,难道当真是有钱有势的人就能在这个世上横行霸道了吗?我们这些受灾受难的穷苦百姓就必须受你们这些人的任意欺压和摆布?”
    姬云昭雪眼瞅着这一车车的人都不是好惹的,明知硬碰硬必然吃亏,便想了一条围矮救赵的计策,她这话一出,可直接将那群灾民算成他们姐弟俩儿一伙的了,虽然这群灾民或许全部加起来都抵不上那名少女的一根手指头的力量,可她不想他们有胆将这群灾民全部都解决掉了。
    刚才的事情周围那些灾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姬云昭雪的煽动虽不至于令他们闹起来,但大多数人心理亦是不舒服的,要说起来事情的起源不过就是因为太阳太大想遮荫这么一点小事,如今两方却闹成这样势同水火……
    有人忍不住心寒感叹,说到底还不就是穷人跟富人之间的根本差距造成的吗?这些富人吃肉,而他们想喝一口剩汤都得像祖宗一样供着他们施舍……
    “这位姑娘,我们哪里欺压了你了?”肖宝音生性敏感,她一下车便感觉四周的目光与气氛怪异,不过由于她本来性子较内向害羞,不敢随意跟陌生人搭话,然而凡事都有例外,事情一旦牵扯到她在意的人她就会化身为一只有爪子的小猫。
    她看着姬云昭雪,说话的时候虽然尤带着几分温吞怯意,但目光却是不避不闪,因为气恼两颊带染上两团粉意:“我婴姐姐刚才好心救了你弟弟,你现在不道谢也就算了,怎么还骂上人了?”
    姬云昭雪一眼便看穿肖宝音的战斗值,自是不怕与她对质,她冷笑一声:“是救是害还不一定呢?况且一开始人就是被你们害的,眼下救了难道不是理所应当吗?”
    看她那一副理所当然的冷傲模样,可气煞肖宝音了,可她这人嘴笨,她根本不会跟人吵架,当然这跟她从小的贵族礼仪教育有关,也跟她的性格有关。
    马车上的宇文樱看肖宝音不过一个回合便歇菜了,不由得无语地翻了一个大白眼,事到如今主车都下齐了,她跟宇文煊自然不好继续还待在车厢内。
    她这个人别的不好说,但这么多年来她除了学会装小白花博人怜爱外,便是懂得如何拿捏别人性子上的弱点出丑,还能将自己给栽出来了。
    “这位姑娘,没错,一开始的确是我任性说了不中听的话惹你生气,我现在可以跟你道歉,可是你不仅也对我恶言相向了,甚至还不分清红皂白地对我动了手,难道一开始挑起事端的人不是你吗?”
    宇文樱一出场,便先以弱示人,言词当中对于自我的描述是“任性不懂事”“道歉”而对别人的形容则是“恶言相向”“不分清红皂白”“挑起事端”,这么一下经过她刻意用主观意味描绘出事情的经过,即使一开始别人对她的印象是极度恶劣的,可眼下都有几分松缓了。
    瞧她年纪小,又是大户人家宠出来的千金大小姐,骄纵自是应当的,况且人家也就口头说几句,你这边就直接从文斗上升为武力,谁对谁错倒是一目了然了。
    初步试探情况有了缓解,宇文樱又美目涟涟,像小女孩不懂事一样委屈道:“况且这马车本就是我们的,我们想让谁遮就让谁遮,难不成这样也错了?”
    “小妹,我们当然有错,凭什么我们是富人有马车坐,他们穷人没有,这就是错。”宇文杏眸含着深深的讥讽扫视一圈,嗤笑一声。
    而那些本来还觉得理直气壮的灾民被这两兄弟一唱一和戳破了心思,纷纷面目露出些许尴尬,垂头不语。
    姬云昭雪一窒,看着故作姿态等着看她出洋相的宇文樱,与恶视眈眈的宇文晔兄弟,她明白这几个都不像肖宝音那样心思单纯,她明白凭她是斗不过他们的,于是,她的目光再度投向虞子婴,她深吸一口气,尽量摆正好心态,硬声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请将小云还给我!”
    虞子婴依旧对她视而不见,她盯着渐渐开始有些坐立不安的小云,面色清冷,再次问了一句:“全名。”
    小云到底还是一个小孩子,对于虞子婴这种盯犯人的目光时间久了也快抗不住了,他咬了咬下唇,犹豫了一下,才低声问道:“你是谁……”或许觉得这样直接问来很不礼貌,他顿了一下,又补充一句道:“一般问别人名字前得先先报出自己的名字,这是为人基本礼仪。”
    虞子婴愣了一下,不知道想到什么眸光倒不似刚才那样高压紧迫,她将他放在地上,他身高跟虞子婴相比才到她胸前,虞子婴很自然地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动作并不熟练,与其说是长辈对晚辈鼓励亲昵的“揉”,倒更像是小孩子恶作剧一样随意地扒乱。
    她道:“虞子婴。”
    ☆、第四章 燕京风云(一)
    “哎?”原来她姓虞?这是别有用心的宇文樱。
    “子婴?”这是对“子婴”两字异常执着的宇文兄弟。
    “虞?!”这是对虞氏姓仕反应过激,讶异脱声而出的姬云昭雪。
    听虞子婴毫无顾及地报出名讳,小云藏在衣袖下的小手紧了紧,终于还是决定顺从心意,如实道出:“我叫虞灏云。”
    “小云!”姬云昭雪简直就是难以置信地瞪着虞灏云。
    小云在她那似痛心似斥责的喝吼声中颤了颤,一双蒙尘黑矅石般黯淡的双瞳看向姬云昭雪,淡紫色嘴唇抿得紧紧地,小脸白白惨惨,面露歉意与愧疚而道:“对不起……”
    声如细蚊,然而落入姬云昭雪耳中却如同雷鸣电轰,令她变了脸色,那一刻她只觉心中一下涌上五味杂阵……她那一直乖巧而懂事的小云,竟然为了这么一个陌生而来历不明的少女对着她说出“对不起”三个字……
    她了解他,他若是无失之心他一般会懊恼,或会沉默以对,若当他说了“对不起”,这则表示他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选择这个回答的……他信任那个少女……即使知道她极力反对,依旧对她的耳提面命置若罔为……
    虞?虞子婴眼眸一闪,撤开了手掌,她在康城石壁之后看过腾蛇摇光供奉的腾蛇皇室牌位,虞氏乃腾蛇一族皇族之姓……他的出现,究竟是命运安排的巧合,还是……
    “出生年月日。”
    “啊?”小云一双大眼睛睁得圆圆地,表情似似不得要领地看着虞子婴。
    一直紧张等待虞子婴回答的小云,就像全神贯注等待判决的犯人,一下被她答非所问的话整愣了一下。
    “你究竟是谁?”姬云昭雪亦冷静了下来,她本就不是一个十分强势的人,可这些日子她为了保护自己保护小云,她就必须学会震摄学会强势。
    与这群朝渊国难民一块儿上路纯属意外,由于她甚少有行走江湖的经验,不懂得藏拙亦不懂得什么叫人心险恶,一路上遇到的恶霸与想欺凌他们姐弟的人多不胜数,穷图末路的时候,为了给小云治病,她只能贱当了一身服饰与首饰,两人亦换了一身普通不惹眼的装束,遮了脸掩了身姿。
    可惜即使这样低调一路走来,看着她们一对病弟弱姐相伴而行,仍旧有不少居心叵测的人打她的主意,思来想去,他们既然要上燕京,混在这一群灾民之中一来有了掩护,二来亦相对安全些。
    可即使是这群穷苦朴实的灾民当中,亦不乏有一些欺善怕恶之人,为了保护自己为了保护小云不受欺负,她这一路走来都强迫性地逼着自己冷言冷语,既不主动惹事,可若事儿来惹她,她就除恶必尽。
    亦或许是她这种极端偏激的性子造成,时渐日近,这群灾民对她的看法便有了偏颇,有时候她需要独自去买水食或没日没夜照顾生病发烧小云的时候,亦不会有人乐意上来搭把手。
    这对情况于她而言并不好受,于是这一次那对父子因遮荫之事与马车上的人闹了矛盾,有意上前相帮想缓展一下与灾民之间的关系。
    当时她想法很简单,但显然她挑错软柿子了,她哪曾想过,这一队马车既无侍卫保架护航,亦无家徽势力标注的车队,竟然是人才济济,且个个都武艺非凡。
    事已至此,她再跟他们争执下去也落不得好,虽说这次既丢了里子又丢了面子,况且她看得出来,那名黑衣冷漠少女并非一个跋扈无理的人。
    不过,她身旁那个一直用一种令人浑身毛骨悚然视线,笑意盈盈瞥着她的高大魁魅男子,他眉目丰神俊朗,看起来既正直又爽朗之人,但她天生五感敏锐,她从他眼中却看到了弥漫深沉的血雨猩风,地狱暝海……这是造了多少杀孽人命在手的人才能够有的煞气啊。
    她浑身一哆嗦,暗道,这人她不能惹,亦不敢惹。
    “这么巧?你姓虞,我弟弟亦姓虞,实不相瞒,此次我与弟弟小云不远千里前来朝渊国便是为了寻觅失散多年的亲人,相逢是缘,我想有些事情或许冥冥中注定的,既然姑娘姓虞,不知道姑娘家居何处,家中有何亲属?”
    姬云昭雪知道小云是在期待什么,她虽然觉得这个“虞子婴”姓虞只不过只是一个巧合,可眼下也没有别的能够缓和情势的借口,只能和稀泥,她微微放低了姿态,语气比刚才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不管姬云昭雪是何心思作派,虞子婴无心于她,是以直接将姬云昭雪当成烦人的苍蝇嗡嗡在叫,只是专注地问着小云。
    “忘了?”
    “没……”小云顿了一下,摇了摇头,他看着虞子婴的眼睛稍微有些恍神。
    她的眼神是那样地冷淡,如向两汪深不可测的古潭,即使石子投进去,却也是连波纹都不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