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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7节
    孙大爷自然爽快地答应了,因为这些跟自由相比,它就不是个事儿。
    于是,孙大爷盼啊,等啊,日夜交替五百年,他一双眼睛都望绿了,可愣是没等到该来的人。
    而这种时候,经历过由高高地期待变成深深地绝望的孙大爷,此刻必然是黑了,就算他曾经是一名有理想有志青年,此刻也黑化了,他心中充满了各种负面情绪,好比随时准备报复社会,仇视一切美好之类。
    然而,人生就像一场恶作剧,本来以为绝望唾弃的事情,没想到它在又过了一年之后,孙大爷竟发现那传闻中的唐老爷竟是姗姗来迟,并不是不来了,这种时候孙大爷不可能不高兴,可又有点高兴不起来。
    一方面他高兴的是,即使是他晚来了,但至少——孙大爷还是获得了自由。
    不高兴的是,明明说好五百年的,他为什么要迟到一年呢?!害他以为他不来了,白白黑化仇恨社会一整年后,才发现原来他只是中二了。
    此刻华铘的心情就像孙大爷一样,他背靠着墙角,慢慢脱力地滑落在地,脑袋仰起,望着烛光融融,直到眼瞳看什么都重影泛着虚光时,才苦笑一声。
    “爷爷啊,您说得对,腾蛇皇族或许真的没有抛弃我们,她只是该死地来迟了……”
    ——
    虞子婴本来是不准备去看无相的,毕竟他们早上才在阴阳避暑山庄见过面,可她一想自己将司托给了无相之后,便一直没有再见过他了,也不知道无相是怎么安排的。
    考虑着既然难得来一趟,基于她一惯务实原则,便不要浪费条件,顺便刷刷好感再回去。
    她一来,想必无相便知道了。
    佛塔四周安排的暗卫可不是摆来好看的,她刚出佛塔,朝无相居住的方向没走几步,便有人来请她了。
    见到无相,虞子婴一问,他却告诉她,人昨天已经走了,没留什么,只让他给她带一个口信。
    这件事情早上没听无相提,他解释说是怕影响她的心情,想等明日的事情结束后再告诉她,却不想她今夜会来这一趟。
    口信的内容很简单——说是因为家里出事了,必须赶回去处理,让她不用担心他。
    虞子婴知道无相的体贴,她眼下要处理的事情的确很多,根本无法照顾到司,她知道司的身份是腾蛇七宗之一的人,虽然具体身份不明,但肯定绝非泛泛之辈。
    有什么事情如此紧急,连道个别的时间都没有,就匆匆而去?
    虞子婴借了无相的龟甲,替司卜了一卦,卦相上显示他虽然有劫祸缠身,但最终皆会化作有惊无险,这才暗松了一口气。
    在七煞之主没有被找出来之前,七罪有任何一个人出事对她而言都十分麻烦。
    无相之前就怕惹她担心,早已派人一路护送司回去,并且让他们在暗中查探事情原委及时汇报,或许是看虞子婴情绪并不高,于是无相准备再告诉她一件好事。
    “什么事?”虞子婴抬眸。
    无相道:“贫民窟……已经独立了。”
    “什么?”
    看虞子婴一脸困惑,无相卷开一张地形板图平铺于桌面,再取过一盏灯烛,以指划分,道:“你看,贫民窟原本是接镶瑛皇国边境、东方一片荒漠沙地,北方却是绿林森莽,棣属前朝裕楠国的一块弹丸之地,叫梁城,经历几朝变迁,如今变成了一个无国无势管辖的废城,甚至沦落为一座贫民窟,如今城中居民已发布了独立宣告,书函告之周边国家,并纷纷得以祝贺之信,所以贫民窟从此便有主了。”
    虞子婴看着地图,看着地图上那如墨点般大小的地方,眸眼映着烛火一闪一闪地。
    她并不意外他们能够做到这一步,这亦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罢了,但他们能够如此有效率地办成她临走前交待的事情,她心中亦是感到颀慰的。
    无相看到虞子婴望着地图那认真而骄傲的模样,弯唇浅笑如梨花恬静,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你知道这一座有主的城池叫什么吗?”
    虞子婴蓦然抬头,目光灼灼:“告诉我。”
    “腾升城。”
    “腾升,腾、升,蛇,腾蛇,腾蛇腾升之城。”虞子婴一番沉吟咀嚼,很快便领悟此城的含义了。
    “子婴,腾升城从此就是属于你的了。”无相眸含柔色,轻声道。
    烛光朦胧下,少女浓密睫毛镀上一层橙黄暖光,双眸点漆融浅寒,好似雨过天晴下的静谧干净的湖泊,她神色带着几分茫然:“是属于我的吗?”
    “嗯,你可以在腾升城内尽情地发挥你的全部想像,你可以在城中建造属于你自己的家园,你喜欢什么就按你喜欢的修建,你也可以安置你的族人们,可以放置你的家产,你可以栽种果树,季节一到便有新鲜时令水里吃,你也可以圈猪养羊,丰衣足食,他们会敬你爱你尊你拥护你,而你则需要保护他们,善待他们……这样的腾升城,你喜欢吗?”
    ——这完全就是一个现实版的大地主游戏。
    建城,种植,填充人口,安置村民,增加作坊……
    虞子婴完全被无相刚才所描绘的那一副家园图给征服了,她重重地点头,猫瞳如宝石般渡满金辉:“高兴。”
    “我的子婴终于也有了属于你自己的家了,只是不知道,你的家可会欢迎我的加入呢?”
    无相微微覆下身躯,眸中光影变幻,墨眸犹如沉入幽山暗潭,又似辉映炽灼火光,七分微熏融醉的嗓音的隐晦地问道。
    虞子婴耳根子一痒,从未听过的微哑醇厚听得她一抖,眸中微微一动。
    ——刚才那一瞬间,她竟差一点以为无相又被*给山寨了呢。
    “腾升城能够这么快地独立出来,而没有遭到周边国家的抵触与干涉,是你在暗中帮的吧?”
    这话可不是虞子婴胡乱猜测的,虞子婴知道权七叔他们可是在贫民窟内与世隔绝地生活了十数年,就算曾经一个个都是叱诧一时的大人物,但隔了这么久出世,再怎么样也会有些摸不着门道,需要重新摸索一条前进的道路。
    若不是他从中插手相助,他们哪有能够这么容易就办成这一桩外交协议。
    “所以因为我帮了你,你无法拒绝?”无相三分无奈七分叹息道。
    “不是这样的,正因为你帮了我,所以腾升城永远会有你的位置。”虞子婴双目直视着他,斩钉截铁道。
    无相笑了一声,张臂如张开一双丰厚的羽翼将她紧紧地护于胸膛之中,自愿从此她能够在他的护翼之下,不受任何风雨雪暴的侵害,能够平安、自由、勇敢。
    “你刚才的话……我认真了,所以到时候,你会安心地住进去,而且我会不客气地住在你的隔避,这样也可以吗?”
    被他抱在怀中的感觉很舒服,他身上的气息很好味,或许是因为他是大气运者,拥有上天赋予的特殊美好,他的怀抱力道不松不紧,不会令她感到难受,也不会令她感到有距离感,有一种如父般的宽阔与包容,又有一种如恋人般的甜腻与温柔。
    “没问题。”
    虞子婴微微弯了弯嘴角,因为不常笑,所以为了不让自己的笑容变得很奇怪,她努力控制嘴角翘起的弧度很浅,似嫩黄的花蕊轻颤,雪白的百合花瓣缓缓、轻柔地绽放,又似露珠似清澈剔透,若雪里疏梅,霜头寒菊,迥与馀花别。
    她的笑带着一种稚嫩的蛊惑,能致命,能夺魂,能令一个爱她的男人彻底疯狂,为她从佛彻底堕入人间道,为她去体味佛所言的人生八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怨憎会苦,爱别离苦,求不得苦。
    ——
    ☆、第三十七章 要么行,要么滚
    翌日,燕京皇宫
    天刚蒙蒙亮,便有一队宫廷绥带红衣打扮的东厂侍卫来接人,虞子婴任宫娥整理好门面,便推门而出。
    看到门外等候着的牧骊歌,微熏的阳光落于他身上,令他眉眼间清秀儒雅,淡温素净,不染浮尘。
    就算是不论皮相而言,牧骊歌周身通派贵胄高雅的气质,亦是出类拔萃的一款。
    看着她,他朝她缓缓绽放一抹柔和的笑,如同一个真正拿心来爱护胞妹的兄长一般,任人挑不出错处,他伸出手:“晓凤,走吧。”
    虞子婴不需要猜测他此刻的心思,当所有事情都清楚明白地摆在明面儿上了,就不太好看了,她虽然在某些事情上呆板不懂人情世故,但她却如同高崖悬壁之上,经风雪皑覆没后绽放的一朵傲世霜梅,她拥有家族意识下培育出高瞻远瞩下的眼界,亦有高岭之花的见识。
    她整了整裙摆,迈步走近他身侧,姿态优美如湖中天鹅,将手放进他手心。
    “嗯。走吧。”
    牧骊歌眯了眯睫毛,掩饰住眼底的一抹若有所思。
    ——真不像普通家庭能够培养出来的一名通透优秀的女子,看她出生必然不差,究竟是因何目得才冒认他瑛皇国长公主入宫的呢?
    被一左一右两队带着死人身上特殊阴戾之气的东厂厂卫夹道接送,牧骊歌润眸微弯,像一只狡黠的狐狸般瞥了瞥虞子婴,蠕动嘴唇,轻声道:“看不出来,这景帝对你倒是挺上心的,我想别人怕是得不到这种特殊待遇,哪怕再相似的,这人跟人啊,到底是不一样。”
    他嘴里的“不一样”讲的自然不是来朝渊国联姻的其它公主,而是指虞子婴跟宝黛公主两人之间待遇的巨大差距,人家景帝那是对她上了心,明着暗着都想搞区别待遇,再想到三年前自家那拎不清轻重的熊妹纸是怎么样被景帝嫌弃厌恶撵出燕京的,牧骊歌心中便是无限感慨啊。
    ——你说都是长着同一张脸,这人跟人的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不就是派人来接送去朝天门布置的选后会场一趟吗?这还是皇宫内苑呢,就闹出这么大架势专程派出两支执行特殊任务的东厂部队前来,这可不就是因为稀罕她吗?
    有时候,也怨不得牧骊歌跟着脑子犯抽,越瞅虞子婴越满意,心道眼前这十分拿得出手的“宝黛公主”当真是他的亲妹,该多好啊,这样他也就不必一夜一夜地纠结难受了。
    但到底只是一则妄想了,亲妹不争气,别人的妹始终是别人的,想不来。
    虞子婴被他那带着点酸味儿的调侃,那是连眼皮都不带眨动一下的镇定自若。
    但实则内心却吐槽腹诽不已——要按她理解,这哪里是上心,这完全是担心她会临阵脱逃而有预谋地事先作好一切防范措施,尽管她事前再地三保证,可他依旧不曾相信过。
    她知道她曾经隐瞒过他,但这绝不是恶意欺骗,他有必要揪着过去的事情不放,拿她当政治要犯一样看管严实吗?
    曾经她以为嫉妒的心胸绝对是七罪之中最狭隘的,如今看来,景帝的心眼绝对比他还小!
    完全是一次不忠,半世不容的遵循者。
    当牧氏伪兄妹被两队阴气森森的东厂卫当成政治要犯似地“押送”至朝天门时,早已待候在广场上静伫的人纷纷一怔,脸色都有些古怪。
    广场上旗帜猎猎翻卷,晴空万里,鲜衣怒兵,百官早已罗列成方,左右分垒,以文武划队,而三国公主与其使臣则单独一垒,彼此间隔出一段不小的距离,而遭淘汰的国家要么早已启程返回要么准备启程返回,所以眼下联姻国的排场阵势倒是没有一开始人多势众。
    由于牧氏伪兄弟居住的骊春园离朝天门是最远的,所以牧骊歌与虞子婴两人来得稍晚了一些,别人早就来齐了就闷不吭声地就等着他们兄妹。
    所以当他们兄妹一出现,场上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射向他们身上,那视线一开始只是随意地瞄一眼,但在发现接送他们来的是什么人的时候,所有人的表情都发生了变化,那眼神就跟粘胶似地,死死地盯在了那两队的东厂卫身上。
    三国公主虽神色不一,但没有一个是高兴的,都为景帝的偏心憋着一股气呢。
    ——凭什么接她们来的不是宫娥就是太监,接她的就是东厂卫,她们之中就数她最娇贵吗?!
    牧骊歌满脸无奈——这搞特殊待遇的还兴这么高调啊,还以为人将他们带到门口就算了,这都直接搁众人眼皮子底下戳了。
    虞子婴满脸阴谋论——这次的仇恨树立得十分成功,那三道嫉妒、忿恨、不满的眼神直戳她周身十大要害,接下来她还真不愁她们不来主动给她使绊子。
    景帝则独自一人站在巍峨红砖高墙的朝天门之上,他身躯不似魁梧如山,带着几分病态霜寒的清瘦修长,孔雀绿绣着九蟒的下摆于风中翻飞,却更加显得风华绝代,当真是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想必诸国皆知,寡人那斓未登基前是朝渊国的青衣侯,因得先帝器重,才得以获得此殊荣继承朝渊大典,是以本帝一直感恩先帝恩重,所以今日选后,除了得到本帝的允可,亦需剩下的四国进入先帝皇陵一趟,若有谁最先得到一件皇陵中放置的宝物平安而出,这便是得到先皇祝福并承认的皇后。”
    景帝的话平平淡淡,平仄冷漠,但此话一落,底下众人皆震愕了。
    皇陵?!
    让联姻国的公主去皇陵?!
    这玩意儿往好了叫是称皇陵,可说白了那就是一防盗防贼防暴尸的皇室坟场!
    谁家皇陵为保万虞不朝歹毒了修啊,他让他们尊贵的公主去他家坟场,还是一设满了各种陷阱毒气暗器的危险坟场,这可是准备让她们去遭大罪啊!
    四国的使臣皆脸色急遽变幻。
    这,这景帝真是一刻不折腾他们家公主就过不去了吗?!
    虞子婴则眸中一亮,她也没有想到景帝竟能想出这么一条妙计,直接将她们四个人关在一个封闭的环境内,人只要不处于别人视线下,便会不自觉放松警惕,这不正好让她可以瓮中抓鳖吗?
    ——这也必须得是个同样脑回路的人才能够理解景帝。
    景帝淡淡地瞥了虞子婴一眼,看她了悟了他的意思,便道:“时间共为三日,若三日后没有一个人拿到宝物出来,则全部返还回国!”
    这完全就是一锅端的节奏啊!
    不等众人反应,景帝又扔下一颗炸弹,众人哗然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