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过顾客挑好的柿饼,季连霍一称,“两斤过一点,算您三块钱。”
“好吃我明天再买点。”熟客大方掏钱,看着季连霍打趣,“小哥最近精神挺好,是有什么喜事吧?”
季连霍耳尖泛红,拿了一个苹果,塞顾客袋子里。
“可能是最近吃的比较好。”
那天从餐厅打包来的菜,季连霍就着馒头,分了三天才吃完,好在最近越来越冷,菜藏在外面放一晚,第二天冻的结结实实。
送走熟客,季连霍搓了搓手,下意识看向街头,注视着一辆接一辆的私家车行驶过去。
就是没有心里的那辆。
季大宝之前也陪着季连霍盯着街头,盯了三天脖子就有点受不了,小叔好像一点点都没感觉,一有空就不自觉的看向街头,偶尔看见黑色的车,都会兴奋一会。
一次又一次的失望,明显没有打击到少年,反而是越发的渴盼,季大宝强烈怀疑,如果王昭谋再不来,小叔迟早会得颈椎病。
老齐下午赶到摊子前时,看到少年眼中掩饰不住的喜悦,往自己身后看,又往街头看,就是不往自己身上看。
“季连霍。”老齐有些无奈,看少年模样,都有点不忍心开口,告诉少年事实。
“老板今天很忙,没有来。”
少年眼里的光立即暗了下去,对眼前男人升起许些疏离和局促。
“不好意思。”
“没事。”老齐蹲下来,挑了许些柿饼和橘子,递给少年一张五十。
季连霍沉默着给老齐找钱,垂着眼,整个人暗黯淡下来,仿佛失去了之前的光彩。
看着少年模样,老齐心底暗暗一笑,从自己的记事本里,拿出那张写有数字的干净便签纸。
“喏。”
季连霍抬眼,看着便签纸上那串漂亮的数字,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老板特意让我来给你的。”老齐把便签纸往前一递,“这是老板的私人联系电话,老板说如果你遇到问题,可以直接给他打电话。”
季连霍眨了眨眼,下意识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小心翼翼抬手,接过老齐手里的便签纸。
纸薄薄一张,上面有黑色墨水字迹,还有那股,属于他的,清冽又好闻的味道。
老齐看着少年一点点展颜,眼里像是化开的一潭春水,耳朵尖尖都红了起来。
“行了。”老齐也忍不住一笑,“我回去告诉老板一声。”
“齐叔。”少年突然叫住老齐,嘴还意外的有点绵。
“怎么了?”老齐停下脚步,新奇的看着眼前少年。
“我想问一下……”季连霍抿了抿薄唇,“怎么样,才能像你一样,天天在昭谋哥身边,给他做事。”
听到季连霍的问题,老齐抹了抹脸,突然间就有了点危机感。
“你现在还带着个孩子,肯定是不方便的。”
老齐循循善诱,“等你侄儿大一点,能独立了,你再来应聘我这工作,行不行?”
给老员工一口饭吃吧,少年!
季连霍神色有些失落,但还是点了点头,“谢谢您。”
老齐见状脚底抹油,麻溜就走。
季连霍坐在板车上,扭头看了眼抱着奶瓶呼呼大睡季大宝,眼中不自觉的略过几分黯然。
深夜,乌烟瘴气的麻将馆里,人声鼎沸,李大全坐在角落一桌上,嘴里斜叼一根烟,手中搓着麻将,胳膊旁的桌布底下,压着几块零钱。
“大全,最近怎么不玩扑克,来玩麻将了?”好事的人凑过来,看李大全堆麻将。
“关你屁事。”李大全往中间一扔骰子,抬手挠了挠油腻腻的额头。
“你这怎么才玩几毛钱一锅的?”来人笑嘻嘻,“我们都以为,你跟着你外甥鸡犬升天了,没想到你还在这犄角旮旯里窝着呢!”
“我外甥?”李大全把叼着的烟一拿,扭头看向赌友,皱起眉头。
“那个灾星卖水果才几个钱!我跟着升个屁的天!”
“卖水果不赚钱,傍大老板可赚钱得很!”赌友笑的猥琐。
“大老板?”李大全眼睛一转,有些纳闷,“什么大老板?”
“你外甥都没和你说?”赌友连“啧”了几声,“可真够没良心的,我跟你说,我邻居家的女婿亲眼看见,你家外甥上了人家大老板的车,那车光亮光亮的,一看就是赚大钱人才买得起的车!”
李大全眼睛转了又转,不知想起什么,推倒自己面前的麻将牌,拿起桌布下压的钱,披着棉衣二话不说就出了麻将馆。
夜色浓黑,李大全进了院子,其他人都已经睡着,李大全本来想直接去杂物间叫醒那灾星,找个理由搜屋子,可一转眼就看到院子里停着的小板车,还用塑料布盖了起来。
这是那灾星用来卖水果的。
李大全眼睛一转,把板车上面的塑料布一掀,看着里面卖剩的水果,到处翻找,突然间手摸到了什么金属的东西。
李大全把东西拿出来,用打火机一照,竟然是印着蚯蚓字的罐子,再看上面金发碧眼的婴儿图片,李大全立即明白过来,这是什么东西。
洋奶粉!
第12章 冷总哭晕
天还没彻底亮起来,季连霍就已经背起季大宝,推着板车出了门。
卖柿饼比卖橘子和苹果都要挣钱,季连霍认真算了算,超支批发两箱柿饼,搬到板车上。
没有余钱再批苹果和橘子,但好在昨天剩下的还不少,季连霍推着板车走到自己摆摊的地方,摆好水果后,季大宝也睡醒了过来。
“嗷,额。”季大宝拍拍小叔肩膀,示意该上奶了。
季连霍低身,一只手探入橘子筐,意外摸到一个硬东西,拿出来一看,竟然是一块砌墙用的红砖。
季大宝趴在季连霍肩膀上,一大一小看着眼前的砖头,齐齐愣了片刻。
怎么回事?
季连霍连忙低身,继续在橘子筐中寻找,一块接一块的砖头露出庐山真面目,季连霍把橘子筐里所有砖块都拿出来,立即发现筐里的橘子,浅了一大层。
季连霍站在原地,忽的想起什么,伸手去摸板车下面的袋装尿不湿。
季大宝呆呆看着小叔,从板车下面拿出一块套着黑色塑料袋的泡沫塑料,小脑袋瓜里“嗡嗡”的。
季连霍脸色发白,将泡沫塑料扔到一边,将苹果箱中的苹果都拿出来,取开隔层,看到了里面静静躺着的空奶瓶。
只有奶瓶没被发现。
但空奶瓶能干什么?
偷东西的贼是谁,季大宝用脚趾头都能猜出来,可这赌棍,竟然连孩子的奶粉和尿不湿都偷!
季大宝满心的愤怒看向小叔,只见少年下颌线紧紧绷着,黑沉的眸子里,是之前从未有过的狠戾。
“小季,出摊啦?”于大爷毫不知情的走过来,还没靠近两人,就看到少年背上的孩子,悲悲戚戚的流金豆豆。
“大宝怎么了?”于大爷一愣,只见季连霍表情异常冷静,黝黑的眸子冷寂,让人不寒而栗。
“于大爷,帮我照顾一下摊子和大宝。”季连霍解开背带,于大爷见状连连摆手。
“你这孩子,发生啥事了好好说,你让我帮忙看摊子还行,但是大宝一直跟着你,我也照看不过来。”
季连霍眼神凝了凝,转头看向背后的孩子,季大宝一手紧紧抓着手边单薄的布料,两眼泪汪汪。
季连霍垂眸,紧紧绑好身上的布背带,拿起从橘子筐里翻出的砖块,一言不发离开,目标异常明确。
“小季,小季!”于大爷满心担忧,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只能看着少年背影喊。
“别干傻事!想想大宝!”
人声鼎沸的麻将馆,突然进来一个背着孩子的少年,在各个桌上看,似乎在找什么人,店主见状连忙喊住,“找谁呢你!”
“李大全。”少年走近店主,表情沉寂,“他人呢?”
店主眉头一皱,看着少年破旧的单衣,刚想随便说两句打发走,眼睛余光却瞅到了少年手里紧紧握着的砖块。
“他,人,呢?”
店主半晌不做声,季连霍再次开口,提高声音,一字一顿,原本干净的声音,像是紧咬着牙关开口,硬生生压出几分低沉。
“他,他不在这……”看着眼前的少年,店主忍不住头皮发麻,来这找人的人多了去,但像少年这样,眸光冰冷,满眼强压的杀气,好像要一见面就把这人从中间劈了的,还是头一个。
“他昨天半夜才离开,好像是往那边方向走了。”店主连忙打开门,迫不及待说出自己知道的情况,生怕慢一点,自己店里就要遭殃。
少年沉沉看了店主一眼,握着砖块大步走出店门,朝店家指的方向离开。
像是夜晚在荒郊野岭,被狼给盯上,店主忍不住搓了搓自己起鸡皮疙瘩的胳膊,快速关住店门。
店主指的方向,正是从这回家的方向,季大宝扒在季连霍肩上,看小叔推开院门,猛地推开杂物间隔壁房间的大门。
这个房间,要比杂物间好一些,但也是家徒四壁,只剩下一个土炕,和没法挪动的铁炉子。
老人身上围着被子,坐在炕尾,看季连霍进来,皱巴巴的一笑,因为掉了不少牙,开口说话有些漏风。
“连霍,今天没去卖水果吗?”
“外公。”季连霍冷着脸,目光扫过房间,“李大全在哪?”
“一大早就出去了。”外公挪了挪身体,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连霍,坐这,让我看看大宝。”
季连霍捏着砖块上前,把砖块稳稳放在炕上,解开身上的背带,把孩子递向老人。
季大宝静静盯着自己的曾外祖父,如果没有记错,老人没有熬过这个冬天,等他去世后,自己和小叔的日子,会更加难过。
“大宝记不记得我?”老人抱着软绵绵的小孩子,苍老的脸上满是笑意,“我是你曾外爷,以前经常抱你的。”
季大宝配合的“咿呀”两下,老人见了越发的高兴,满心的喜欢都化作脸上的笑容,直到院门发出“砰”的一声,老人笑容瞬间消失不见。
季连霍面色冷硬,捏起砖块,稳稳站在房门前。
“快进来,今天买了烤鸭和酒。”李大全粗犷的笑声充盈整个院子,“要不是你说,我都不知道,那个灾星竟然还有这种本事,我……”
李大全扭头正和同伴说话,一手推开房门,迎面而来就是一砖,狠狠砸在头侧,砖应声而碎,一汩鲜血从李大全头发中流了下来。
李大全被砸的后退两步,呆站在原地片刻,下意识摸到鬓间的鲜血,眼睛一翻,直直倒了下去。
站在李大全身边的赌友,头皮瞬间发麻,头发直竖,缓缓扭头看过去,一眼就看到站在门口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