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说您的心脏很好，怎么会痛呢？您说说，是怎么个痛法？”
    老人家叹气，“心病，医生看也看不好，痛了一辈子了。”
    老人家这么一说，大伙儿也都明白了。
    江云飞开玩笑说，“是您年轻时候惹得风流债吧！”
    老爷子气得坐起身，“你小子，等老子身体好了，非用皮鞭抽死你不可。”
    江云飞低笑出声，对大伙儿说，“我就说这老头在装病，他就是想让你们把他老情人接过来，怕你们几个反对，故意装病装死的。”
    江明清低柔的声音说，“父亲，您如果真想见的话，我就让人去找，接过来让你们见一面。”
    江明芳也说，“爸，您想见老情人就直说嘛，我们也没人反对你们啊，妈都离开很多年了，我们也一直劝你再找一个，是您自己不愿意啊。”
    老爷子低哼，“我都一把年纪了，再找一个，不是让人笑话吗？我的身体确实是没以前好了，最近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总是做梦梦到以前的事，这是不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啊。我就说我快要死了，你们都不相信。”
    江明清叹气。
    “父亲，您说吧，那人在哪个省，哪个城，叫什么名字，我亲自去找。”
    老爷子还没说话，江云飞调侃道，“爸，各位叔叔，两位姑姑，你们还真是大方，这个老头背叛了你们的亲生母亲，在外面找了小情人，你们还要帮他把小情人找来，奶奶在天有灵，能原谅你们吗？”
    江明华给了他一拳，“你小子滚一边去，你爸不打你，我可不留情。只要老爷子身体好，其他都不是问题。”
    老爷子再次躺了下来，声音很低，“云飞说的对，我背叛了你们的母亲。不仅如此，我还毁了那个人。”
    老爷子和那个女人的故事，兄弟姐妹几个都知道一些，老爷子每次生病，总会说自己要死了，见不到她最后一面，入了土都不能安心。
    兄弟几个说要把那个女人找来，老爷子却又退缩了，不让他们去。
    最近几年，身体确实大不如前了。很是让人担心。
    “爷爷，到底什么样的人，让你这么念念不忘？”最小的孙女江月问。
    老爷子陷入回忆中，“当年我和母亲是指腹为婚，你们母亲十五岁就嫁给了我。”
    江云飞插嘴，“也太早熟了吧！”
    江明元也给了他一拳，“你小子还没滚！”
    江云飞闭上了嘴巴。
    “那时候，我和你母亲哪有什么感情不感情，那时候的人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给你们母亲结婚后几年，那时政策原因，我带着很多知青下乡插队，就在那里认识她。她美丽，善良，温柔，出生医药世家。有一次我腿骨折，是她一直照顾我，给我用药。那时候的感情很纯，也很微妙。朝夕相处中我对她产生了感情。”
    老爷子回想起那时，全都是美好。
    “我也是个混账，那段感情怎么都控制不了，后来做了错事，背叛了你们母亲。我没有告诉她我已婚的事，后来你母亲给我写信，让她知道了。那时候的姑娘多传统，哪有破坏别人家庭一说。于是她坚持和我分手。正巧那时候，你们的爷爷又把我调回来。”
    江云飞问，“没有吗？后来你们再也没见过面？”
    “我回来后几年，一直也没把她给忘记，后来我事业上越飞越高，有次去那边考察，专程去找了她，可是她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自己的小孩。”
    江云飞不解的问，“爷爷，这都几十年前的事了，你不会还对人念念不忘吧！”
    “我很愧疚，那时候不像你们现在这么开放，那时候的女孩子哪允许婚前……不知道她丈夫对她好不好？我也不知怎么回事，最近总是梦到她。如果我还年轻，一定回去看看她。可是现在走不动了。”
    江明清问，“父亲，她到底在什么地方，我们去帮你找。”
    “我不会告诉你们的，万一你们为你们的母亲出头，我反而害了她，我现在已经没有能力保护她了，现在都是你说了算。”
    江明清低笑，“父亲，您觉得我是这种人吗？在我看来，那个时候的爱情是美好的，如果母亲还在，一定也能理解的。如果您不见她一面，您一定会留有遗憾的。”
    老二江明华也说，“是啊爸，我们不至于去欺负一个老人吧。”
    老爷子这才松口，把藏在心里几十年的秘密说了出来，“滨海丽县谢家村谢芳，帮我找到她，不用带回来，只要告诉我，她过得好不好？”
    ——
    梁家施压，莫振华答应尽快让莫绍庭和梁芷凝完婚。
    自打在滨海发生车祸，莫绍庭整个人都变了，以前话一直很少，现在更少了。通常只是一个人在办公室加班，很偶尔的才回家一趟，回到家任谁跟他说话，他都不理。
    这天，莫振华提到他们的结婚计划，莫绍庭仍是一言不发。
    唐沁芳柔声对他说，“绍庭，这婚这次是必须得结了，毕竟也拖了四年了，人家小姑娘把最好的青春年华都给了你，可不能辜负了。婚礼就让你爸去安排，你只需专心做你的新郎官就行。”
    没得到莫绍庭的同意，莫振华直接让手下的人安排婚礼。
    最高兴的莫过于梁芷凝了，这一天她已经等很久了。
    她每天来找莫绍庭，有时候找到家里，有时候找到他办公室。
    “妈，绍庭在家的吧，我找他有点事。”
    梁芷凝开开心心的跑上楼，莫绍庭的房间。他正坐在床上翻看杂志，这些年他最大的乐趣就是看杂志了。
    “绍庭，我有事要跟你商量。滨海那边，你打算邀请哪些朋友，我得写请帖了。”
    莫绍庭头都没抬一下，淡淡的说道，“随你！”
    梁芷凝撇嘴，“可是你滨海那边的朋友我都不认识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写谁的名字呢。”
    莫绍庭依旧没抬头。
    梁芷凝咬了咬唇，“叶梦的请帖要写吗？”
    莫绍庭顿时抬起头，阴冷的眸子瞪着她。
    梁芷凝苦涩的笑，“总算有点反应了，滨海那边的请帖，如果你不愿意写，我请江睿代劳可以吗？”
    “不用，那边没有要邀请的人。”
    “叶仲谦也不邀请吗？”
    “不邀请！”
    梁芷凝轻叹了口气，转身走出了他的房间。
    ☆、094 见到江老爷子
    江明清亲自去了一趟丽县，把当年的事情调查得清清楚楚，结果一出来，太出乎意料。
    他连夜赶回京都，瞒着老爷子，兄弟姐妹几个开了个家庭会议。
    江明芳见江明清凝重的表情，着急的说，“大哥，你先把你查到的告诉我们。”
    “那个女人已经死了。”
    所有人都沉默了。
    “当年那个女人未婚怀了孩子，在那个年代是很忌讳的，她从头到尾没有供出孩子的父亲，后来一个人把孩子拉扯到，中间受到多少侮辱是可想而知的。”
    江明芳皱眉道，“这么说孩子是父亲的。”
    “当年她知道了父亲已婚的事实，也清楚了父亲当时的地位，如果供出父亲，父亲也不会有今天。”
    小女儿江明静感慨道，“也算是个有情有义的女子，一辈子毁在了父亲手上。”
    老二江明华问，“那个女人死了，她的孩子呢？”
    “一个女儿，死在她前头。”
    江明清的话让大家再次陷入沉默。
    “那个女人生了个女儿，取名谢树芳。”
    江明芳低声打断，“不是父亲的是谁的？父亲字树人。”
    “明芳，别打断大哥。”
    江明清低沉的声音继续，“谢树芳年轻时候和当地一个富家公子相爱，可由于谢树芳的身份，进不了那个男人的家门。男人后来娶了门当户对的妻子，谢树芳成了他的情人，为他生下一个女儿。孩子还小的时候，谢树芳患上了抑郁症，后来做了极端的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宽敞的书房安静得出奇。连窗外风吹树叶飘动的簌簌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谢树芳留下的女儿现在怎么样了？”
    江明清按了按酸涩的太阳穴。
    “女孩子名叫叶梦，她的母亲去世后，由她外婆抚养长大，十岁时被接回了他父亲的家族叶家。可从小被惯上私生女的名号，叶家人看不起她，甚至对外不承认她。她大学时谈过一个男朋友，那个男孩因为她是私生女，后来跟她的姐姐好上了。”
    老三江明元骂了句脏话，在部队待惯了，养成了他刚毅，不拘小节的性格。
    “老三，说话注意点！”江明清提醒。
    江明芳揉了揉眼睛，暗哑的声音说，“大哥，你继续。”
    “叶梦大概是个很不错的姑娘，说来也巧，她和莫淮山的孙子莫绍庭在一起过。”
    “什么？”
    这一消息让大家很是意外，莫家毕竟也姑且能算得上是他们圈子里的人。
    “莫家那小子不是和梁家小姐订婚了吗？难道又让叶梦成了小情人？”
    江明清摇头，“因为莫家反对得厉害，分手了。分手时，叶梦的外婆正好去世，叶梦还怀了孩子，带着孩子去了国外，在国外生了个男孩。”
    江明清说着重重的叹了口气，“事情大抵就是这样，我不知道如何跟老爷子说。实话实说，老人家一定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因为他的一个过错，让她们一辈子见不得光，受尽屈辱。”
    江明芳提议，“实话实说吧，毕竟是我们江家的后代，把叶梦找回来，好好弥补她，也让老爷子安心一些。”
    五个人决定好了，对老爷子说实话。倘若一直瞒着，老爷子一辈子都有遗憾。趁他还在，对叶梦好点，算是一种弥补。
    当江明清把所有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老爷子，老爷子当下昏迷过去，流下了老泪，为自己年轻时候的所作所为而忏悔。
    老爷子醒来后，掀开被子下床。
    “父亲，您需要卧床休息。”
    老爷子颤巍巍的脚步走向门边，“我要把那孩子接到身边来，那些让她外婆，让她母亲，让她受委屈的人，我要一个个的找他们算账。我江树人的女儿，外孙女竟然让人瞧不起了，我从未见过面的女儿竟然就被人这样糟蹋死掉。”
    老爷子越说越生气，咳嗽起来。
    江明芳和江明静两个女儿一左一右扶住他。
    江明芳无奈道，“爸，您这身体能去哪儿？能干嘛？”
    “我没用，我连自己的女儿都保护不了。那个傻女人骗我，我去找过她一次，她说她已经结婚生了孩子，原来是我的孩子。我也是蠢，我怎么就相信了呢！”
    老爷子悔得肠子都青了。
    “如果我一早把她们接来身边，又怎会让她们受那么多委屈。现在剩下一个孩子，我说什么都要好好保护她，不让她再受任何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