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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
    “妈妈,难受——”阮承光呓语着,双手在空中胡乱地挥舞着。
    阮清歌连忙躺在他身边,把他抱在怀中,唱起了苏城的童谣:“一绣一只船,船在江心里航,绣了个姜太公,手持钓鱼竿——”
    苏州方言出了名的软糯缠绵,再加上她本就清甜的声线,好像有黑色丝绒轻轻滑过耳膜。温锦言的心也随之沉静下来,仿佛世界的纷纷扰扰都已远去。耳边所听到的,眼前所见到的,都是醉人的温馨与宁静。
    他向宁南星使了个眼神,在关上门前,还体贴地关上了灯。
    **
    第二天。清早。
    “清歌,左手方向是牛奶,右手方向是三明治。”阮承光交代好后,一个一个地看过去,笑眯眯地说,“温叔叔吃饭,温爷爷吃饭。”他顿了一下,对着严芸甜甜地叫道,“阿姨吃饭。”
    温弘露出欣慰的笑容,赞道:“阮小姐,你把承光教的很好。”
    “他太任性了。昨天要不是董事长您遇到他,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阮清歌感激极了,又催促着儿子,“承光,向温爷爷道谢了没有?”
    阮承光爬下椅子,鞠了一躬,然后郑重着小眉小眼,小大人似的说道:“温爷爷,您的大恩大德,我以后一定会报答的。”
    温弘顿感窝心的温暖,扶了扶眼镜,笑着说:“承光,以后周末过来陪爷爷玩拼图。”
    严芸听见阮承光重重的“嗯”,怏怏地翻了个白眼。这种人她见多了,有了机会就拼命地攀关系、谋利益。
    在那对母子离开后,严芸抢过温弘手上的报纸,一脸嫌弃地埋怨:“老公,你难道没看到那小乞丐巴结的模样吗?怎么还让他以后来我们家?你知不知道,他是那瞎子被人玷污后生下来的,连流的血液都是脏的!”
    “阿芸,以后千万不要在承光面前说这个!”温弘有点生气了,跟严芸拌嘴,“承光哪里惹到你了?跟一个孩子较什么劲?我说就你这气量,活该没当选慈善会长。”
    严芸双手叉腰,振振有词:“你还幸灾乐祸了是不是?郑忆慈连任了你心里暗爽是不是?你还念着你的初恋情人是不是?老娘告诉你,没门!noway!”
    “简直不可理喻!”温弘气得吹胡子瞪眼,摔门离去。
    **
    车厢里播放着一首不知名的英文歌。歌者有着清新纯美略带空灵的嗓音,配合着优美的旋律,低低地吟唱着。
    “didyouloseyourselfoutthere?
    didyoulosefaithandgiveup?
    'tturnawayandhideyourself,
    causethere'gtheway——”
    阮清歌抱着儿子坐在后车座,静静地聆听着。她曾经迷失了自己,也曾经因为失去了信心而放弃,可是她不会再躲避再隐藏,因为她知道前行的道路上多了朋友。
    比如说,正在开车的温锦言。
    阮清歌不知道他有没有把自己当成朋友,但是在她的心目中,他就是她非常珍贵的朋友,带着她在时尚的路上前行。
    她微微一笑,闲聊着:“总监,好巧,要不是玉婶提起,我都不知道我曾经给你们家修过钢琴。”
    “设计师的手非常重要。以后别修了,伤到就不好了。”温锦言双手牢牢地抓住方向盘,目光笃定地望着前方。
    “虽然在初期很容易受伤,不过现在不会了。”阮清歌又说,“我可以分辨出钢琴八千多个零件,还能熟练地使用刨子、锤子和钉子。”阮清歌琢磨着,只要温锦言不开了她,以她现在的高薪,过不了多久就可以拥有一台属于自己的钢琴。
    提起钢琴,温锦言想起了一件事,说:“对了,你的那条钢琴连衣裙将会登上下期《爱乐》杂志的封面,由钢琴家兰兰来穿着。兰兰对你的设计赞不绝口,愿意继续和你合作。阮清歌,虽然天赋和实力对设计师很重要,但是交际手腕和积累人脉的本事,也许在某个程度上比前者来得更加实际。”
    阮清歌聆听着温锦言的教诲,不住地点头。
    温锦言从后视镜里看到她孺子可教的表情,又说,“既然你是我的学生,那么我积累的人脉都会用在你的身上。别让我失望。”
    “总监,太感谢你了!”如果不是在车上,阮清歌直接给他鞠躬了。她细细回想着他的话,才捕捉到了重点,惊讶地问,“你说我是你的学生是什么意思?”
    “我都回来了,接下来当然是由我来带你。要不然你觉得谁会愿意带一只蜗牛?”温锦言调侃着,一抹柔柔的笑意慢慢地从唇边突现出来。看到阮清歌欣喜激动的表情,他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我超级严格的,你做好心理准备。”
    阮清歌敬了个标准的军礼,“是的,温老师!”她吐了下小舌头,调皮地笑了。
    温锦言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娇俏的阮清歌,惊叹着,这个女人也太神奇了吧。明明是一个孩子的妈,还会时不时给他少女的即视感,不经意间就让他怦然心动,真是绝了!
    ……
    阮蓉站在门口,焦急地踱来踱去,听到车声,连忙小跑到拐弯处。
    阮承光急急叫停,打开车门,扑到阮蓉的怀里,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道:“外婆,以后我再也不会离家出走了。”
    阮蓉摸着孙儿的脸蛋儿,左看看右看看,似乎看一辈子都不会腻。她“啊啊啊”地向车内的温锦言道谢,又领着阮承光,向他鞠躬。
    温锦言看的头都大了,这阮家的人,怎么一个一个都那么爱鞠躬?
    阮承光拉着温锦言,兴冲冲地跑进里屋,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画有两颗鸡蛋的图稿。“温叔叔,请指教。”
    温锦言的瞳孔骤然放大。虽然阮承光表现的手法还很稚嫩,没有明暗交界线,但是他已经知道用阴影来表现光线的改变。“谁教你的?”
    “我看漫画那里是这么画的。”阮承光从书架取出《哆啦a梦》,指出一张叮当猫背对着夕阳的图。
    “承光,原来你的大头不仅仅是装饰品。”在这样一个破旧的民房,温锦言再次惊喜地发现了一位绘画天赋奇高的儿童。
    他从冰箱拿出一个苹果,摆放在窗边,一边用2b铅笔在纸上示范,一边教导着:“一个物体的阴影是由它的结构和形态表现出来的。阴影就是背光面,同时背光面还包括了明暗交界线、暗灰面以及反光。承光,你记得以后上阴影的时候先画明暗交界线,再由线过渡成面。”
    阮承光get到了新技能,一边画苹果一边哼着歌:“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怎么爱你都不嫌多——”
    “停!打住!”温锦言掏了掏耳朵,“你可以换其它的歌吗?”
    “o——k——”阮承光继续唱,“你是我心中最美的云彩,斟满美酒让你留下来。永远都唱着最炫的——”
    “停!!!打住!!!”温锦言把孩子审美的失败归于母亲身上,对阮清歌说,“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歌!拜托你有空提高儿子的听歌品味吧!”
    “不是很有节奏很好听吗?”阮清歌在心里嘀咕着,音乐好听就行了,要什么品味?看来宁西月说的没错,温公子为人就是太装逼了。
    “喂,你这表情是什么意思?”温锦言差点抓狂了,“你在心里吐槽我是不是?”
    “哪有?”她整理了些时装的设计稿,走过去,把稿件递到了温锦言的头顶,“总监,请指教。”
    温锦言拿下来,“又去三坊路摸衣服了?”他一边揉图纸砸阮清歌的头,一边麻辣点评着,“这款风衣领型的设计out了,腰带也不适合这样的比例。插肩袖的设计不适合收腰的衣服,以后别整棒球服了。喇叭袖口不适合厚型面料,这卫衣要生产出来准压仓库了。”他缓了缓语气,又说,“阮清歌,一款衣服是否符合现在的流行,最重要的就是衣服的轮廓线。有经验的设计师会把重点放在廓形和结构上,以后别老想着装饰。”
    阮清歌信服地点点头,请教着:“总监,你能教我印花吗?这个我摸了也不明白。”
    温锦言把她拉到桌子前,握着她的手,直接画给她“看”。“这是dg一款吊带连衣裙的花朵图案。懂了吗?”他扭过头时,阮清歌正好抬起头。
    两人离得太近了,温锦言甚至都可以闻到她头上洗发水的香味。避无可避的,他对上了那双没有光华的黑眸。那双眼睛漂亮、秀气却空洞,可是,却奇异地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他凝视着那双早已失了神采的眼睛,几乎差点沦陷在那一片失焦的茫然里。
    “红红的小脸儿温暖我的心窝,点亮我生命的火。火火火火!”
    阮承光那完全跑调的歌声,如同魔音贯耳,一下子就惊醒了温锦言被魅惑的大脑。
    卧槽,刚刚他是怎么回事?差点就吻上去有没有?
    卧槽,阮承光你能别唱了吗?这都怪你!
    卧槽,他居然在遗憾!
    卧槽!!!
    ☆、第24章 重遇宋瑾
    国庆长假的最后一天。
    “承光,刚刚福万家超市的员工打电话给我,说我中了特等奖。等下就过来给我们安装热水器。你给温叔叔买好礼物后,就快点回来。”阮清歌兴奋的声音透过听筒传了出来。
    阮承光挂断电话,就听一旁的温锦言撇嘴道:“不就一个热水器吗,居然这么激动!你妈妈这个人就是太容易满足了!”
    阮承光不以为然,老气横秋地教育道:“年轻人,要知足常乐,懂不懂?”
    温锦言握着拳头作势要揍他,阮承光连忙嘻嘻笑着跑开了。
    温锦言迈着大长腿,在诺大的玩具城来来回回地寻着,才发现他把阮承光弄丢了。
    他快要被一个个货架绕晕了,终于,身后响起了阮承光的叫声。
    “温叔叔!”阮承光气喘吁吁地跑到他跟前,赔着笑脸,“不好意思,我把你弄丢了。你的方向感不好,我不应该扔下你一人。”
    温锦言嘴角抽搐:“……”
    “这个送给你,好不好?”阮承光从身后拿出一条绿色的眼镜蛇,放到他的手中。
    “妈呀!”温锦言跟触了电似的,连忙把蛇扔了出去。他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不住地往后缩着身体。
    “温叔叔,你别怕,是假的蛇,假的!”阮承光把柔软的玩具蛇挂在脖子上,幸灾乐祸地向他走去。
    温锦言后背已经渗出一层冷汗,急促地挥着手,“快把那蛇拿走,否则我跟你友尽!”
    阮承光怏怏地撅起了嘴,把蛇放回架子里,又偷偷藏起一只仿真蜘蛛。走到温锦言跟前,没有给他缓冲的时间,直接拿了出来:“惊喜!”
    “妈呀!!!”
    一分钟后,惊魂不定的温锦言由阮承光牵着,来到了奥特曼专区。
    温锦言从来没有想到,奥特曼居然可以被制成这么多种玩具。奥特曼手办、奥特曼遥控机器人、奥特曼积木、奥特曼水枪……
    阮承光注意到他瓦亮瓦亮的眼神,捂着嘴偷笑:“温叔叔,其实你很喜欢奥特曼,是吧?”
    “嗯。”温锦言反应过来说错了话,俊脸蒙上一层薄红,又搬出了那一套说辞,“奥特曼都是演员穿着皮套演的,只有愚蠢的小孩才会相信这世上真的有奥特曼。”
    “哦,所以我要做愚蠢的小孩。”在温锦言的瞠目结舌中,阮承光又说,“温叔叔你说没有,可宁叔叔说有。我觉得你们都没有骗我,所以应该是奥特曼忙着在银河打怪兽,所以请演员穿着皮套扮演他们。”
    阮承光抬起头,用询问的眼神望着温锦言。那双眼睛像是山间浅浅的清溪,晶莹透彻,澄净得一眼就能望清所有。
    温锦言欣然一笑,摸着他的头,柔柔地说:“对,是这样的。”
    阮承光踮起脚尖,拿下一个奥特曼手办:“温叔叔,我最喜欢梦比优斯奥特曼,你呢?”
    “迪迦奥特曼。”温锦言拿起一个个各种造型的奥特曼,显得比阮承光还要亢奋。
    “信念之力,化为勇气!这信念的强大,可以将不可能转化为可能,这就是奥特曼!”阮承光继续说,“这是梦比优斯奥特曼说的,也是清歌最喜欢的一句话。”
    “你妈妈就是一只奥特曼。”温锦言估摸着自己或许就是哥莫拉,总是欺负奥特曼,但最终还是无法逃脱被打败的命运。
    半小时后,温锦言决定好了礼物——两只奥特曼水枪。阮承光从书包里拿出小猪储蓄罐,把硬币全部倒了出来,问收营员:“姐姐,这些钱够了吗?”
    收营员小雨看着桌面上堆成小山的硬币,整个人都不好了。她瞧了瞧阮承光,很q很可爱,再望了望他身边站着的男人,哦莫,太帅太梦幻了!“小弟弟,能不能叫你爸爸拿整钱付款呢?”她偷偷斜眼瞄了一下温锦言,哦莫哦莫,偶吧好像在对她微笑。
    “他是温叔叔,不是我爸爸。”阮承光双手合十,用巴巴的眼神望着她,“姐姐,拜托拜托!”
    那小鹿斑比的模样萌了小雨一脸血。“没问题没问题!”于是那天,她数了三十九个一块钱硬币,二十一个五毛钱硬币,还有二百零五个一毛钱硬币。她揉了揉酸掉的手腕,把水枪递给温锦言,“欢迎再次光临。”
    哦莫,偶吧竟然对着她露出宝光灿烂的一笑!小雨觉得眼前有无数星光在闪,哦莫哦莫,这长腿偶吧帅到惨绝人寰!
    **
    宁南星提着一袋食材来蹭饭吃,还没走进阮家,就听见温锦言和阮承光开心的笑声。两人背着奥特曼造型的水箱,手里拿着一把银色手枪,在追逐嬉戏着。
    宁南星瀑布汗。温锦言,你二十九了,不是十九岁,更不是九岁,怎么能跟小孩一样玩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