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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1节
    卿沂面上的疑惑没有减退,却因他的行礼,神情缓和了些儿。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卿沂冷冷道。
    於思贤这才想起方才三皇子的问题。
    “回三皇子,下官在此处将侍讲大人的备课册子给誊录一遍……”於思贤答道。
    见他回答问题不惊不躁,从容冷静,卿沂不禁多看了他一眼。因为在这宫里头,能够淡然回答他的问题,不傲慢更不胆怯的人不多……
    狗仗人势者都欺他生作庶出皇子,母妃无能,兄长势力单薄。
    那些因他宫中恶名而对他望而生畏者,更是不会好生同他说上一句话。
    “你让本皇子想起一个人……”卿沂突然间说道。
    这一言让於思贤都是一惊,他是聪明人,不难猜测到此刻的三皇子对他产生了兴趣。
    若是能得三皇子的青睐,于他而言也算是一个机会。
    於思贤私心不想错过,可是三皇子生于皇家,小小年纪阅人无数,他又如何能对他一个小小六品修撰产生兴趣呢?
    “很荣幸下官能让三皇子想到某个人,只是……每一个人都是不同的,就像世上没有两片一模一样的叶子……”於思贤说完低下头去。卿沂微蹙的眉头动了一下后,松开来,他凝着於思贤片刻后道:“你起来。”
    於思贤震了一瞬,心头一暖,从地上站起来。
    “大人姓甚名谁?”卿沂的声音放柔了些,他不知道自己为何放弃了宝贵的时间温习,来同这个男人“搭讪”。
    “下官於思贤,现居翰林六品修撰一职。”於思贤低垂的眉目微放光彩,沉声答道。
    卿沂目中神色复杂,似是沉思了片刻后,他道:“你最擅长的是什么?”
    他问得很直白,於思贤知道三皇子是在问他,他的专攻范围。
    “臣比较擅长历史……”於思贤是沉思了片刻后才作答的,其实他最擅长的是文赋,尤以六朝文学为主,刘勰的《文心雕龙》他是倒背如流。但是通过方才浅浅的交流,尤其是得知三皇子说他让他想起一个人,他就能猜测到那人是谁……
    靳南衣在外人眼中最擅长的是历史……
    果然卿沂的眸光起了变化。
    “哦,那大人如何理解西汉贾谊之《过秦论》?”卿沂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称呼已从单纯的“你我”,成了“大人”……
    於思贤便知道三皇子会临时考他。他沉默了片刻后答道:“贾生之文采举世卓著,可历史终归是历史,成为过往再议之,无非是……”
    “无非是什么?”卿沂皱着眉头说道。
    “马后炮……”
    於思贤说完低下头去。
    卿沂扬起的眉头抖了抖,凝着於思贤气得小鼻子都要歪了。
    “若照你这么说历史都不用人去反省了!那前人做错的事情,我们后人都不必总结经验了!当时六国没看出来的过错,放之于如今我们也都不必去明察洞悉了!”卿沂冷声说道,虽说他的声音大了许多,可是他心中却有些动容,这人虽说有“取宠”之嫌,却是个“胆子肥”的。能这般同他形象比喻,险些要将他弄得又气又笑的,除了那个靳南衣,也只有这个歌於思贤了!
    於思贤听卿沂这般说,心一震,低下头去,有些自责,看来自己还是行差步错了吗?
    正当他有些失落的时候,卿沂却是冷着脸,沉声道:“既然连贾谊如此才俊都说成‘马后炮’想是对历史诸家之事了若指掌,正巧本皇子不爱听好话,历史之中的负面之事本皇子颇感兴趣,未时开课,便由你来讲!”
    於思贤,震得不清,由他来讲?
    “这……下官六品修撰,怎可越举抢了侍讲大人们的……”
    他还没有说完便被卿沂打断了:“还没有开讲,就要同本皇子要升官了吗?”
    於思贤识相的闭嘴,俊脸绯红。
    “如何?愿意给本皇子授课吗?”卿沂冷声问道。
    於思贤回过神来赶紧答道:“是,下官荣幸之至。”
    未时的学业,卿沂点名让於思贤来授,这一来在座的侍讲,连着太傅萧时神情都有些异样。
    於思贤不过翰林六品,未曾得到圣上的允许如何能来教导皇子?
    有心人心中想着於思贤一定是璃王派来教导三皇子的,或者是璃王派来监视他们一举一动的。
    这於思贤以前就和靳南衣走得近,难道靳南衣真的是璃王的人?
    此刻,一些人心中盘旋着这么几个想法,只有部份人想着这於思贤的才学如何能得三皇子青睐呢?更对於思贤接下来要上的课产生了好奇……
    酉时的钟声打了之后,於思贤才被三皇子放走。
    比起靳南衣的历史知识,於思贤虽说是逊色了点,也比其余的侍讲讲得要耐人寻味,单就《过秦论》一篇他因贾谊对陈涉的评价,就讲得他听得喜欢。
    如今这书院里,卿沂喜听古雅讲《诗经》及《乐府》,再便是勉强听其他侍讲讲一些他不得不学的东西……卿沂从书院出来的时候早已经天黑了,玄达守在书院外头,看着小主子出来才松了一口气……
    “怎么了达达?”卿沂瞥见玄达的愁眉苦脸,略显紧张地问道。
    他以为是他哥出了什么事……
    “不……没事。”玄达摇头道,不过是回来时候路径东宫,听说是出了些什么事情,如今还闹着呢!
    不过闹着也好,皇后那里闹着了也不会想到同主子塞女人……
    这对主子来说也是好事。
    瞅着玄达沉思的面孔,卿沂心中起疑,他走进了些儿,冷凝了玄达一眼。
    玄达避开小主子的目光,颤声道:“主子……回宫吧。”
    “嗯……”卿沂瞥了一眼玄达,大步朝自己的宫殿而去,年关一过,明岁阳春,他就要搬出皇宫,去他的王府了。
    这皇宫,以后他不在了,他哥也不好进来了……
    想到这里卿沂面色一沉,怎么办,以后若是太子卿灏登基,又岂有他和他哥的容身之处?
    他不再是那个被哥哥保护在羽翼下的三儿……
    他也懂这朝中纷乱复杂的局势……
    等回了宫,卿沂将锦靴踢掉,朝书案前走去,玄达“狗腿”的上前去给三皇子捡靴子……
    等玄达再去给三皇子倒茶的时候,却听到一声嘶吼:“谁要你倒茶了?说了一百遍先倒茶再收拾鞋,狗的记性都比你好!”
    玄达大脑一嗡恶寒了一下,不明白这小主怎么又生气了?
    虽然他一老出错,他就是这么一个人,看着小主的鞋在地上,他不能置之不理的去给小主先去倒水吧。
    玄达又去拿湿毛巾擦手,他的手还没有碰到湿毛巾,就见三皇子指着他道:“过来……”
    玄达喉结动了动,极力的思考自己又哪里做错了得罪了这小祖宗。
    他迈动着僵硬的腿朝书案走去……
    “三……皇子……有何吩咐?”
    “‘三皇子’也是你叫的?”
    玄达“噗通”一声跪地:“主子有何吩咐!”
    “狗腿……”卿沂轻哼了一声,走近了些在玄达面前蹲下道:“太子宫里出了什么事?本皇子要你如实相告!”
    玄达没有料到主子会问这些,他低垂着的脸上,眸光一闪,看来主子不是他想象的那般对这宫中之事漠不关心。
    “属下来时见皇后还有太子的几个妃嫔都聚在东宫里……”玄达说着说着停下了。
    卿沂踹了他一脚,玄达闷哼了一声,继续说下去:“属下在外头蹲了一些时候,派个相熟的小太监去打听,那小太监来了后先说是:太子一回宫就冲太子妃发了火,具体是为什么也不知道,只知道太子似乎是还动手打了太子妃;再后来都惊动了皇后娘娘,之后东宫各处的姬妾听了都过去了,再之后却传来叶良娣因着前头流产一事同太子妃旧事重提,说是要算旧账……”
    “算旧账?”卿沂都讶了一下,这叶良娣的事情他也不是没听说过的,这宫里头这种事情传得最快,前些日子他殿里就有些宫女女官拿着此事议论,就那几日他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了。
    “怎么?是太子妃做的?”卿沂嘀咕了一句,虽说是太子妃郎凌霄最有可能要做这事,可前些日子也没有听到宫中传出叶良娣小产是太子妃做的啊?
    “主子,这几日宫外流言满天飞啊,太子妃残害皇嗣,致叶良娣小产,这正在娘家养着身子的叶良娣一听到消息就回宫了。”玄达表示这种同主子八婆的事情真不是人做的……
    卿沂眉头一皱,不难猜出这之后的流言是有心人而为。
    “怎么个说法?”卿沂眉头一皱道。
    “说是太子妃命女官发放给各个姬妾的衣物都熏了香,那衣物香薰了后虽然空置了一段时间,但还有残留,而那一段时间给叶良娣的衣物都薰的是麝香……叶良娣越想越觉得有理,而且流言如此盛传更是让她笃信……”玄达擦了下额头的汗,继续“八婆”……
    虽然叶良娣的孩子是没了,郎凌霄虽身份尊贵,也不至于做出残害皇嗣的事情吧?
    “太子呢?”卿沂又问道。
    玄达顿了一下,许久,才小心翼翼地答道:“听说太子一时失口竟言要废了……”
    玄达蓦然打住,可怜兮兮地瞧着自家主子。
    非但没瞧见自家主子的震惊,还瞥见主子越来越近的“笑脸”,及那微露出来的狐狸牙……
    “达达……”卿沂柔声一唤,令玄达毛骨悚然。
    “主子……”玄达脸一红望向旁处,眼睛眨巴了数下,试图缓解一下紧张的情绪。
    “啊!”一个木棍重重地敲在玄达脑袋上。
    “不打你记不住!将这消息传出去!”卿沂说道,“机灵点,别让人查到我这来了!”
    玄达眼泪汪汪地瞧着卿沂:“什么消……啊!”
    “太子……要废妃的消息!……”卿沂又重敲了玄达一下,提点道。
    他玩弄着手中的木棍子,心想若是,太子要废郎凌霄的消息传出,晋侯府上会做何反应?
    等这消息传得满城风雨,晋侯府是否会对太子心生芥蒂,对慕氏也心生芥蒂呢?
    玄达嘴巴大张着,不明白主子为何会介入进来,可是……玄达仔细思量了一下,这消息传出去对主子和璃王有利无害啊。
    “是!主子。”玄达领了命就退下了。
    ·
    深夜的东宫。
    “贱人!”一盘子的珠花被水袖卷到了地上,一室的宫人跪地。
    竟然敢趁着太子与她反目之时,补她一刀,趁火打劫说她残害皇嗣!
    太子卿灏,竟然一气之下说出要废了她的话来!
    失口?
    他这么说也是顾全她晋侯府吧!若不是皇后在场,他岂不是要一时间冲昏头脑真的要废了她?
    叶良娣她真是有胆子!
    许禛压低头跪在地上,也不敢收拾那躺在地上的珠花,只等着太子妃早些消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