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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家女 第217节
    那时的她虽然身在山斋院,可言行举止皆仿效定远公,书也从读到了《左传》。
    几日之后,赵家小子喝醉,就在他父亲养病的床榻上“幸”了她。
    第二日她醒来,被强灌了一碗毒药,从此口不能言。
    从那时起,宫中几乎就都忘了她,连残羹冷炙都不愿再送来山斋院。
    她知道,是要她死。
    一天夜里,她醒来,发现自己在一水榭上,一女子倚在桥栏上。
    “替我做事,事成之后我放你出宫。”
    那女子的脸在月色下像一块极冷的白玉。
    越天狼答应了,她等着,等到喝醉了的赵家小儿又到了山斋院,她成了山斋院里的海棠。
    一年多后赵家子弟纷纷造反,赵小儿中了毒,那名女子给了她一模一样的毒药。
    一次只有半甲大小,她要赵家的皇帝沉疴不起,又不要他立刻死去。
    后来越天狼知道了,这女子就是大梁的皇后,赵启恩的妻,她模仿的那人的妹妹。
    “我与你阿姊如此像,你不像我死吗?”
    她在纸条上这么写着。
    “正因你像,我要他死。”
    同光二年到同光九年,她给赵启恩下了整整七年的毒。
    “皇后放了我,赵启悠才能接了我出来,我才能来这里,有新的名字。”
    看着越天狼在末尾写的话,越霓裳面带笑容,问道:
    “那药下在哪里?”
    “他每去山斋院都要服秋石。”
    叶家姐妹不懂,越霓裳却知道此物是一种从童男童女的尿液中提取的如白色石头一般的药,炼丹道士号称此物能使人长生不老,实则男人吃了多是为壮阳而用。
    一国之君吃这种东西,只怕是让人从民间私带进宫的。
    越天狼狠,元帅那妹妹更狠!
    “皇后放你出来,有没有什么话让你传给北疆?”
    听越霓裳这么问,越天狼摇了摇头。
    皇后说从她离宫起,宫中就从未有过她这个人,也没人给赵小儿下毒,一切都将淹没在宫闱之中,她就当自己一切都是新的。
    越天狼做不到。
    还是感念皇后的恩情。
    给了她报仇的机会。
    让叶谐儿带走越天狼,再送走感叹不已的叶妩儿,越霓裳坐在案前给元帅写信。
    皇后的狠辣之心远超她预期,竟是从赵启恩登基之后就要杀他的,或者说更早,从她嫁入赵家之后想做的事就是如此。
    写完一封,她磨墨又提笔。
    墨滴在之上,她没继续写下去。
    皇后处心积虑这些年所得的权势,她若是不愿轻易放手,是否真有姐妹二人兵戎相见那一日?
    心中的担忧沉沉,越霓裳放下笔,将新制揉作一团扔在火盆里。
    她想的这些,总是笑着的卫小将军只怕早就想了千百遍。
    不必担忧。
    无论姐妹之情如何深重,百姓疾苦总在她的心上。
    还有顾师。
    远在景陵城的卫蔷打了个喷嚏,看着急着出来走路的薛惊河。
    “薛大傻,你是真傻呀?该养病的时候先想练武?”
    薛惊河对着卫蔷笑:“一日不练,十日难追,我……”
    他不再说话,看着自己突然颤抖的右手。
    就算祛除乌头之毒,他握弓的手,只怕也回不到从前。
    “卫二,只怕我再赢不了你了。”他惨笑道。
    第227章 惊涛 “和姜假仙儿的外孙女家里小娘子……
    身上披着白色裘衣的瘦高女子从薛惊河手里接过他的长弓,在手里掂了掂:
    “你从一石弓一日一日练到用这天下独一份的大弓,怎么就灰心丧气起来?”
    她面上带着笑,作势拉弓:
    “行军打仗有谁是毫发无损的?我当初被鲁哥几乎劈成两半,被燕歌绑在身前东奔西逃,每次醒来看见的天都不同,那时我也没想过自己会拿不起刀。”
    将弓拉到半圆,对着晦暗苍天射出空弦,清越弦鸣隐隐带着杀气,她回头看向薛惊河,面上带着笑:
    “要么死于今日之战场,要么死于他日之战场,总要死在战场上,没有挥刀,没有参战,就等着下一次的生死之争。薛大傻,你出身将门,竟然在此时胆怯了?”
    薛惊河从卫蔷的手里夺回自己的弓,他身体还虚弱,卫蔷轻轻松手,目送巨弓回到它主人手里。
    “我记得你这把弓叫‘破霜月’,你慢慢来,它会等你。”
    薛惊河爱惜地摸了下自己的弓,他素来心大,惆怅自怜也在一时,现在心中的颓然之气散了大半:
    “一年,卫二,我定再让你看我如何破霜月。”
    说完,他看向卫蔷的腰间:“卫二,我还一直不知你这刀叫什么名字。”
    卫蔷反手将腰间的刀取下,看了一眼被布条层层包裹的剑鞘,她挑眉一笑:
    “再等……六年,我告诉你这刀的名字。”
    “六年?”薛惊河惊讶地凑近那把刀,“卫二你不会给这刀取个什么见不得人的名字吧?”
    “哈。”卫蔷笑了一声,将刀重新挂了回去,握住刀柄,她另一只手突然抽向薛惊河的肩膀,薛惊河连忙后退,因为身子还弱,晃了两下。
    “赶紧将身子养好,身子这么弱,心思倒不少。”
    “卫二你等着,我不光要练好身子,我还要让你败在我弓下。”
    “好啊,我等着。”
    卫蔷倚墙站着,对着薛惊河抬了抬下巴:
    “你倒是快点练。”
    几只雀鸟站在墙头东张西望,看见一个男子背着一把弓绕着院子走了好久,每走几圈都要笑着与墙边的女子说几句话。
    与此同时,景陵城中,卫清歌站在高台上,高声念着跪在地上的人都犯了何罪。
    “战时囤积居奇”
    “战时散播谣言动摇民心”
    “战时冲撞关卡”
    “私通南吴传递消息”
    “战时抢占百姓土地房产”
    “南吴细作刺杀守城将领”
    年轻的女子脸上是一片冷肃的淡漠:“以上六十八人杀无赦,行刑!”
    台上的挣扎声顿时消失,只能听见一片人头斩落声。
    有血溅到了卫清歌的脸上,她动也未动。
    人群中突然有一男子掏出匕首意欲杀人。
    卫清歌跳下高台,剑已经在她手中。
    鲜血喷涌,她拔出扎在男人脖子上的剑。
    “第六十九人,罪名意欲屠杀百姓动摇民心,依《安民法》杀无赦。”
    观刑的百姓们仿佛被冻住了。
    卫清歌收剑回鞘,长发一甩,看向周围的百姓。
    “从今以后,安复两州是定远公治下,《安民法》早就贴在门口,若是不懂,从今日起十日内每天有人宣讲两个时辰,人人皆可去听。”
    人群中还是连喘气声都没有。
    这些日子他们也是见过大战的,自认为胆子也大了些,见了些市面,今日才知道那些对他们笑眯眯的定远军到底是什么人。
    有菩萨面孔,也有修罗手段。
    州府衙门里,陈重远带着一群工布兵士看着今日的行刑,见卫将军竟然有此等气魄,陈重远身旁几个人忍不住看向自己的大队长。
    他们大队长的心思,从他每月都写信给卫将军的时候他们都是看见的,本以为这位卫家将军年纪小些,现在看,姓卫的,果然是姓卫的。
    陈重远看着卫清歌,摸了摸手中的□□。
    现在说元帅治下是北疆早就不合适了,元帅意在天下,无数人也都愿投身大业之中,元帅麾下最早的承影将军、泰阿将军是如此,清歌也是如此。
    只不过定远军走得太快,承影将军、泰阿将军都随着元帅征战四方,再过几年元帅大整军纪,胜邪将军应运而生,再往后,元帅会做天下之主,更年轻的卫家女们就要为元帅设想的“天下人人一等”去争,比清歌小一点的雨歌姑娘已经走科举之路入了民部,月歌姑娘一边在书院读书一边要去监察司理卷宗,可以说是前路已定。
    元帅将清歌带在身边这许多年,自然不是为了让清歌在马背上渡过一生。
    清歌是知道的,她也已经选好了自己的前路,等天下平定,她会去监察卫。
    如今日一般,用她的剑捍卫民与法。
    想到此,陈重远突然一愣。
    在南吴突袭之前他曾写信给伯父请教如何让元帅知道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