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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昏游戏 第53节
    等怀歆抽抽搭搭说完,外婆就笑呵呵哦一声:“原来是这样啊。”
    “其实囡囡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是这样的方式不可取哦。我们拉钩钩,下次不要再这么做了好不好?”
    小团子伸出白嫩的小手,与外婆起褶的大掌勾住,糯声说:“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
    她年纪尚轻,殊不知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也是一句誓言。
    而今外婆却不在了。
    怀歆咬着唇,努力让自己不要哽咽出声。
    视线渐渐模糊,看到大海的尽头,弗吉尼亚号愈发渺小。无声的毁灭,时间幻化成一串没有意义的符号。人生不过一场渐行渐远的旅途。
    在这样幽暗又隐秘的角落,怀歆摊开自己的伤疤,想触碰又不敢,思绪混沌,像是一刻不停地往下坠。
    就在她觉得既黑又冷的时候,旁边倏忽传来一丝细微的响动。
    下一秒,有温热指腹触上她湿润的眼尾,替她擦拭泪水。很温柔的动作。
    “别哭。”有人对她说。
    怀歆恍恍惚惚地抬眸。
    昏昧的光线莹莹照见那人隐没于暗处的半边脸庞。他的眼眸深而沉,蕴含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怀歆睁大眸子,泪水仍朦胧打着转,看他缓缓朝自己靠近,垂下眉眼,抬起手轻捧住她的侧脸。
    “不要哭。”
    他嗓音沉在耳畔,连同呼吸,温度,所有可以感观的触觉化成这个人极致的具象,如同温暖的风将人层层环绕。
    怀歆蓦然回到外婆家那条永远走不到尽头的乡间小道。
    生机勃勃的草坪,冠幅广展的大树,明黄色亮丽的秋千,还有一大片漂亮的栀子花,夏天的色彩生动而鲜活。
    如果外婆不曾有过病痛,那么这样的情景便可以永远的停驻在漫长的光阴里吧。
    那天的雨下得好大,院里的栀子花都枯败萎蔫,怀歆蹲在灵堂前,嚎啕大哭。
    老人家躺在一方小小的灵柩中,孤零零的一人,生不带来死不带走,只剩下满地凉透了的白色栀子花瓣。
    她心头痛彻——因为知道,从此世上又少了一个那么爱她的人。
    孤独的时候会感觉到冷,所以格外渴望被人拥抱。怀歆红着眼看着身旁的人,眼泪流得愈发凶了。
    她总是这样,无论是哭泣也好,难过也罢,总是无声而静默的。睫毛湿漉,鼻尖通红,可怜得让人心疼。
    两人呼吸几近交叠,似有喟叹一声,男人倾过眸,离她更近。
    肩头被握住,怀歆已经判断不清是出于自己的意愿还是他的,脸颊向前贴过去,触及一片温软的毛呢布料。
    周遭是海水浪潮的拍打声,蔚蓝的大海中,船沉了下去。
    她埋在他的胸口,发着抖,隐忍地落泪。
    郁承轻拍了拍她的背,诱哄的姿态。怀歆感受他修长的指尖穿过她的发,压上去,倏忽将她向怀里按得更深更紧。
    恍惚间听见他一停一顿的,沉沉的心跳声。似有千言万语,却藏身于暗潮汹涌的海域。
    那一刻怀歆有些怔忡,没来得及去仔细分辨那到底是何意味。
    只觉她抱他如同浮木,而他抱她却好似沉舸。
    迎着晚风从商贸里出来,怀歆逐渐收拾好自己。过了这么久,她已然看不出哭相,只不过鼻尖有点红,睫毛也湿漉漉的。
    他们又回到江畔,这回郁承跟在她身后,气氛极静,谁也没有说话。
    某种沉着的气氛胶着在他们之间,维持着一种小心的稳态。
    外滩的夜景极尽浮华,漂亮得不似人间,怀歆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沉稳有力,让人安心。
    “承哥。”
    “嗯?”
    “我们在江边走走吧。”风迷乱她的眼,连同胸腔内清晰可闻的心跳。
    “好。”
    长时间的相处让两人培养出足够心有灵犀的默契,无人提起先前在电影院内发生的一切,如同空中鸟迹,白岸浮沙,不留一丝痕印。
    怀歆踩着木质栈道,就像在稻城风雪天中一样,一步一顿地向前走去。
    她和他之间不明不白留了一段距离,可路灯照耀下来,依旧错位缱绻出两方相依的人影。
    怀歆望向那处,怔忡一瞬,忽而心头微亮。
    “承哥……”
    姑娘顿住脚步,转过身来。
    围巾裹住她的半张小脸,只露出一双乌黑的眸。像是很有些不好意思似的,她眼神乱晃,小小声道:“那个,我……我平常不是这么爱哭的,只、只是情绪到了,就……”
    郁承垂眸凝视她片晌,缓缓勾唇:“嗯,我知道。”
    男人眼底沉静,眸光却是温和含笑的,蕴着几分宽慰。
    怀歆埋下头,复又抬起。她的眼眸被路灯照得亮亮的,从围巾里露出的耳尖微红,多解释一句:“是真的,你也知道的嘛,作家需要比较强大的共情能力……”
    郁承敛着眼,语气徐徐低缓:“嗯,有幸见识到了,很厉害。”
    “……”
    他说最后两字的时候,眼尾勾起淡淡缱绻。与此同时,神情也自然带出一丝揶揄的兴味。
    很淡,却并不让人难堪,反而觉得很熨帖。
    怀歆蹭了下自己的脚尖,一颗心踏实落回湖底,肆无忌惮地仰头看他。
    深邃的眉眼,高挺的鼻梁,淡薄的唇,棱角分明的下颌。这样一个人啊。
    心里的小芽寸劲地生长,探头探脑地冒出来。
    她想对他说些什么,却听手机铃声响起。郁承稍顿一瞬,接了工作电话。
    他嗓音是一贯的温和,落在耳畔也沉缓动听,怀歆思绪被打断,低敛着眸,视线追寻着他大衣随风翻飞的一角。
    夜里天寒,郁承间或应声几句,偶然间侧眸睇向她,招手示意她跟上自己。
    回酒店。
    两人一道乘电梯上楼,郁承把她送到房门口,彼时手机那头还在滔滔不绝。
    敞亮明净的酒店走廊上,缀着深红色繁复花纹的地毯质感绝佳,高大挺拔的男人隽立在她面前,捂着听筒,浅笑对她道出几句唇语。
    怀歆以为他在说些晚安好梦之类的话,抬起眼睑分辨——
    他是一条温柔流淌的河,沉厚宽阔,岸边点点星光。
    “如果还是想哭,可以给我打电话。”
    第41章 、应酬
    怀歆躺在床上, 想不通自己究竟是个什么心情。
    觉得胸口某处柔软酸胀,好像被人很小心很熨帖地触碰了。想哭又想笑,最后只能侧着身在被子里把自己蜷成一团, 好像这样的姿势就可以把那难得停驻的温暖留在自己怀里似的。
    怀歆的侧脸贴在同样柔软的枕头上,将方才心间的那一丝情绪反复地咀嚼品味, 半晌露出一抹有点受用的笑意。
    怎么办。
    他太温柔了。
    让人不由自主就跟着陷入,没有探询真心的多余气力。
    其实她真的不是一个很爱在别人面前哭的人,但是自从认识他以后, 次数就越来越多了,就好像一个蛮不讲理的小孩,确信自己会被无条件地宽待。
    真奇怪,她这样肆无忌惮, 好像就笃定了他会纵容似的。
    怀歆这样想着,将被子拉高了一些, 把自己埋得更深。
    一夜好眠。
    翌日一早,怀歆设了闹钟起床, 迅速化好妆收拾自己。今天便要离开了,她利索地整理好自己的行李,在房间里检查一圈没有遗漏的物品, 便拎着拉杆箱出门。
    刚转身就看到了郁承。
    一身轻便休闲的男人悠然靠近, 眉眼俊逸英挺,浅笑着开口:“早。”
    “早啊, 承哥。”
    距离稻城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早上起来能立刻见到他的这种惊喜感又变得新鲜起来。
    他也带着行李, 但不过随意瞥一眼, 就把她手上的箱子接了过来:“走,下楼吃早饭。”
    昨天的ip展会已经看了大部分, 留给今天的内容比较轻松。两人照例是和品牌商聊天,怀歆一边拍照一边记录有效信息,时不时和郁承讨?自己的观点。
    下午两三点就把整个会场逛完了,怀歆问:“承哥,一会儿我们要做什么呀?”
    秘书还没订机票,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回去。
    郁承瞥她一眼,勾起唇笑道:“有特殊安排。”
    怀歆看出几分高深莫测,好奇:“诶?”
    他没有多说,微信转发给她一份bp(商业计划书)。
    怀歆打开,简单浏览——瑞势生物,一家医疗消费企业,由清华哈佛双博士邵中山创立。主要做以聚乳酸为主材料的可降解骨板、骨钉,还有一些其他的可注射进人体的医疗材料,掌握了几十项专利技术,市场上仅此一家,产品销往世界各地,因此壁垒和优势都非常显著。
    “这个项目很好,市场上都很关注。宏达和方毅投资最近一直在约邵总的时间,但是进展不是很顺利。”
    好项目就是这样,一票难求,反而应是投资人去求企业。有些企业的创始人融资意愿没有那么强烈,就会特别难约,更有甚者,根本不见投资人。
    “邵总今晚应该会来上海,下午五点抵达。”郁承顿一下,耐心同怀歆解释,“我与邵总原先认识,见过几次,但也谈不上多熟。到时候我们去机场,看看能不能碰碰运气。”
    怀歆眨了眨眼。
    ——是要截胡嘛?听上去有点刺激诶。
    她点点头:“好,我会把bp的内容熟记下来的。另外再通过公开渠道查点邵总资料总结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