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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节
    二人出了尹家大门,迎面碰上乔仁弘,麦穗朝他怀中女婴看了过去,数月不见,孩子长得好看许多,眼睛依然不大,长脸被养得圆胖,肌肤粉嫩嫩的,穿一身红衣,头上红绳扎了双丫髻,看到麦穗笑嘻嘻伸出手来,“抱。”
    麦穗伸手接过,小家伙脸就朝她怀里钻,一边用力蹭着一边说,“奶……奶…….”麦穗听得明白,臊了个大红脸,乔仁弘要将小嫣然抱回去,小嫣然揪着麦穗衣襟不放,麦穗低头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小嫣然另一边脸又凑过过来,麦穗忙又亲一口,嫣然就拍着小手咯咯咯笑了起来。
    麦穗抱了好一会儿,方交还给乔仁弘,出了借口笑说道,“真可爱,抱在怀中绵软绵软的,想起了麦清小时候。”乔安笑道,“若是我们两个的孩子,一定是天底下最聪明最漂亮最可爱……”突然就停住了,紧抿着唇,麦穗拍一下他手,“行了,二姐夫都说了没事。”
    乔安握紧了她的手,默然良久方笑出来,小夫妻并肩东游西逛,麦穗吃吃喝喝走走停停,又买了许多玩意儿,乔安两手抱不过来,心里不停骂墨砚,来到京城后整日不见人影,秀禾也是,与绿珠疯玩疯闹,也不来拿东西。
    麦穗一回头,看乔安苦着脸,笑道,“心疼银子了?”乔安皱眉,“抱不动了。”麦穗一转眼眸,进了一家绸缎铺,各色绣锦买了十几匹,结算了多给掌柜一锭银子,笑道,“烦请找个伙计送到帛财坊尹家。”掌柜笑说好,麦穗又指指乔安手中大大小小的盒子,“可能一起送去?”掌柜笑说自然。
    乔安手中轻松,眉开眼笑道,“鬼主意真多。”麦穗笑道,“这叫有钱能使鬼推磨。”乔安也笑,麦穗道,“十字街往西的潘楼,达官贵人争着去宴饮。”乔安笑道,“我们也尝尝去。”
    来到潘楼所在御街,进了五彩大门楼,就见五座三层高楼相向而立,灰瓦青砖雕梁画栋,其间各有飞桥相通,骄阳投射在瓦楞上,屋顶煜煜发光,恍若人间仙境。有伙计迎了出来,客气说道,“二位来迟了,已经没了空座,明日早些来吧。”
    麦穗笑了笑,“我们是工部石侍郎的客人。”伙计忙笑道,“那便请进。”进了小小的雅室,乔安瞪着麦穗,麦穗嘀咕道,“他是我知道的最大的官,来的路上就想好了,若是无座就借借他的威风,那老头古板,又是礼部的,定不会入酒楼。”乔安摇头,“尽快吃完就走,明日让墨砚早早来订座就是。”
    这时门外进来一人,看着二人冷笑道,“我当是谁?敢冒我爹的名头,原来是你们二位。”乔安一看,正是那日在鬼市与他打架的石公子,笑笑说道,“石兄身上的伤,可大好了?”石公子咬了咬牙,麦穗笑盈盈道,“石头既与珺华订亲,论起来我们可是姻亲。”
    石头鼻孔朝天哼了一声,“不稀罕,我乃是石侍郎府上三公子,跟她订亲的是我二哥。”麦穗笑道,“听说石侍郎府上只有两位公子。”石头甩一甩袖子,“我不是亲生的,你管得着?”麦穗笑道,“珺华喜欢会打架的。”石头身子往前探了探,“果真?”麦穗摇头,“不关你事。”
    石头鼻子里一声冷哼,昂首阔步走了,绕过回廊进了对面雅室,麦穗隔窗一望,雅室中一人笑看着她,仔细一瞧,是那位萧公子,麦穗心想,怎么又是他?这时伙计端了饭菜上来,麦穗吩咐伙计放下窗前竹帘,说说笑笑与乔安吃饭。
    潘楼名不虚传,饭菜十分可口,麦穗鼓着腮帮吃得尽兴,央求乔安喝几口酒,被断然拒绝。酒足饭饱要算银子,伙计一指对面笑道,“记在萧公子账上了,萧公子吩咐,以后二位随时可来,随时有雅室相侯。”
    乔安隔着竹帘看过去,将两个银锭拍在桌上,挑眉问伙计,“可够吗?”伙计忙陪笑道,“绰绰有余。”乔安摆摆手,“剩下的赏你了,告诉那位萧公子,这潘楼的饭菜不过尔尔,以后不来了。”
    与麦穗出了雅室,大喇喇牵了她手,头也不回下楼,扬长而去。萧公子隔窗瞧见就是一笑,伙计收了乔安银子,过来和缓转述了他的话,萧公子点头说知道了,身旁石头哈哈大笑,“无知者无畏。”萧公子摆摆手,“不知者不怪罪。”
    喝几盏酒问道,“那位美姬,燕王可称心?”石头点头,“夜夜笙歌,连着五日称病不上朝了,皇上那儿瞒得紧,还打发御医前去诊脉。这苏姬,还真有些本事。”萧公子点点头,“怡妃呢?”石头笑道,“皇后病势沉重,怡妃在病床前日夜相陪,指望着皇后跟皇上进言,要升做贵妃。”
    萧公子笑笑,“昼伏夜出,难为你了。”石头笑道,“怡妃身旁的人总借着鬼市变卖古董,燕王又爱借着鬼市传递消息,自然要盯紧了,再说了,若不是总在鬼市上混,也不会认识珺华。”萧公子摆摆手,“莫因儿女情长误了大事。”
    石头说一声是,笑道,“公子对那小娘子似乎殷勤了些。”萧公子眉头一皱,石头忙陪笑道,“自然了,公子聪明绝顶,定不是为儿女情长,而是另有深谋远虑。”萧公子敛了双眸,没有说话。
    石头扭过脸去,鼻子里悄悄哼了一声。心想,你若连有夫之妇也招惹,我石某人可就不伺候了。不过那乔安着实可恶,竟敢与珺华青梅竹马,趁着他在京城,好好戏弄一番。
    笑说道,“公子赐小的一幅扇面,如何?”萧公子说声可,石头换了伙计过来,吩咐买上好的象牙柄白绢扇面,过一会儿伙计捧了来,石头递了过去,笑嘻嘻道,“求公子题写青玉案一首,我讨好珺华去。”
    伙计捧了笔墨来,萧公子挥毫一蹴而就: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石头捧着扇面等着墨迹干透,看着白底黑字行云流水,想象着乔安的脸色,笑得分外开怀。
    ☆、第78章 傩面
    傍晚时分,麦穗正与淑娴在院中树下闲坐,绿珠拿了书信进来,麦穗笑道,“又是戚叔父写来的?他是不是打算每日一封书信?”
    淑娴默不作声接了过去,连续三日,这是第三封了,打开来,依旧是大开大合的字体,寥寥数语,说些边关日常,闻鸡起舞,用早饭,去中军堂与老帅见面操练士兵,一日两食没有午餐,稍事歇息又接着操练,又去面见老帅,晚饭后看书写字,单调乏味。
    淑娴都背下来了,今日却略微不同,说是就寝前敌国小股部队来袭,偷盗粮草,所幸及时察觉,敌人被擒,粮草没有损伤,只是一切处置妥当,起床军号已吹响,淑娴心想,一夜无眠依然操练,也是辛苦。
    乔安从太学归来,墨砚拿着一柄扇子迎了出来,“早起的时候,一名孩童塞在小的手里,说是给大奶奶的。”乔安打开来一看皱了眉头。
    麦穗看着匆匆走进的乔安,起身笑道,“谁惹你了?脸色这样难看?”乔安一把攥了她手,“回屋说去。”
    回到屋中将扇子塞进麦穗手中,“打开来瞧瞧。”麦穗看了看笑道,“好字,好诗,这把扇子值不少钱吧?看着比容十给你的那把还好些。”
    乔安更加不悦,“说是给你的,诗书传情啊这是。”说着就咬了牙,“谁给的?”麦穗摇头,“不知道啊,你也别气了,别人怎样想,我们也管不着。”乔安气道,“这个乌七八糟的地方,再过几日就动身回去。”
    麦穗抱着手臂摇了几摇,“没呆够呢,平安难道不放心我吗?我会管好自己的。”乔安气道,“深更半夜,陌生人的船你都敢上,还说是能管住自己。”麦穗忙分辨道,“是珺华推我上去的,再说了,也不算是陌生人,是萧公子的船。”乔安甩开她手瞪着她,“那夜上的,是那萧公子的船?”
    麦穗自知说漏了嘴,紧咬了唇陪一个大大的笑脸,乔安更加气愤,“你跟他算认识吗?除了知道姓萧,可知道姓名底细、何方人士?”麦穗忙道,“后来察觉不对,赶忙软硬兼施下了船,平安,我错了。”
    乔安气道,“你一到京城,就成了贪吃贪玩的笨蛋,干了多少蠢事。”麦穗不高兴了,“竟这样说我?我觉得萧公子没有恶意,谁是坏人我瞧得出来,就说那胡春生……”乔安摆摆手,“白水村民风淳朴,跟京城能一样吗?坏人脸上不会写坏人二字。”
    麦穗也生气了,“我又没招谁惹谁,别人送了扇子,跟我置什么气。”乔安气道,“每日去太学路过潘楼,总有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子在楼上冲我笑,我都假装没看到,如今想来,她也没有恶意,我该回几个笑脸才是。”
    麦穗撸了袖子,“谁?谁敢冲你笑?我这就打上门去。”乔安一把拉住了,四目相投,又忍不住笑了,麦穗道,“我们这是做什么?为了不相干的人吵闹不休。”说着话抱住乔安,“皇上的儿子我都不稀罕,就喜欢你。”
    看乔安露出笑容,拿过扇子咬牙要撕,乔安说声等等,与麦穗纠缠一阵冷静下来,自从到了京城,知道自己是异乡为异客,言行谦恭谨慎,没得罪过什么人,从那萧公子举止装扮看来,乃是尊贵之人,应该不会偷偷摸摸搞这些小情小意,那么,此人是谁?
    放下扇子对麦穗笑道,“咱们去云舒姐姐家蹭晚饭去。”
    二人来到邱府,麦穗悄悄问起席云舒与珺华订亲的石公子,席云舒团扇轻摇笑说道,“是石夫人亲自上门求亲的,我也久闻石夫人悍妒之名,初始有些犹豫,交谈中得知,由于石夫人家规严谨,石家男子均不纳妾,我就看上了这桩。”
    麦穗恍然大悟,席云舒道,“在京城中,这样的人家凤毛麟角,珺华又是个傻大姐,嫁到石家不会受苦。”这是邱珺华跑了进来,“嫂子,说谁傻大姐呢?”席云舒手指戳在她额头上,“说你呢,又到后花园疯去了,腮帮上还有泥印。”
    邱珺华噘嘴道,“哥哥将我禁足,还不准去后花园吗?”席云舒就笑,“平安跟我求过情了,今夜将你接到尹家,明日五更,再带着你和麦穗逛鬼市去。”邱珺华一声欢呼,“平安最好了。”看麦穗瞪她,过去抱了麦穗手臂,“夸平安就是夸麦穗,都一样的。”
    席云舒笑道,“半月后我们家办一场花宴,珺华别只顾贪玩,晒黑了不好看。”又对麦穗道,“麦穗劝着淑娴过来,京中许多夫人们想见一见她呢。”麦穗叹口气,“只怕婶娘不爱凑热闹。”席云舒笑笑,“说来奇怪,戚将军巴巴得求了圣上赐婚,怎么婚期倒迟迟未定?”
    说笑着晚宴罢,趁着邱鞍华未归,邱珺华跟着麦穗到了尹家。
    四更天即起,往潘楼十字街而来,街头牌楼散发着浓烈的油漆味,三人举灯笼端详着,身旁有人影嗖得穿过,邱珺华叫道,“又是他,那个帮我们防贼的游侠儿。”乔安望了过去,某人似乎有假扮游侠的嗜好。
    随着摊位前油灯盏盏亮起,行人提了灯笼三三两两而来,今日天气阴沉,天空中没有星月,十字街更显阴气森森,乔安连说有趣,邱珺华说声不错,“此处是京城最好玩儿的地方。”
    前面摆一个傩戏面具摊位,乔安拿起一个戴了上去,冲麦穗嗷呜一声,麦穗就跳着脚笑,邱珺华撇撇嘴,乔安看到街对面一个戴面具的人站着,冲这边张望,对邱珺华道,“那日替你们两个拿回荷包的,就是我。”
    说着话悄悄掐一下麦穗,麦穗惊讶对邱珺华道,“这么一看,就是平安呢。”邱珺华将信将疑,“果真吗?我梦见过那个人,好几次呢。”麦穗促狭得笑,街对面那人冲了过来,低低对乔安说道,“今夜有变,赶紧带她们回去。”
    乔安一笑,“吓唬谁呢?”说着话从袖中拿出扇子来,“可认得?”那人急道,“没空跟你啰嗦,拿下面具,快走。”说着话强行揭下乔安头上面具,手中握一块黑色的牌子朝摊主一晃,“可看清楚了,撤摊位,滚。”
    摊主连忙收摊要走,那人一回头,邱珺华已一跳将他面具摘下,嚷道,“好霸道,难道这面具,就你能戴不成……”摘下面具已愣住,呆呆说道,“石头,是你?”石头抢过面具戴了回去,“快走。”
    说完话飞一般走了,身旁又有几个戴面具的人掠过,穿着一样的衣服,黑暗之中十分诡异,乔安对麦穗与邱珺华道,“听石头的,咱们回去。”
    就见街角转出两个人来,别人都提一个灯笼,他们各提一窜,二人中间是一双男女,男子冠上硕大的明珠较灯笼更亮,女子头上也是璀璨发亮,软软靠着男子似乎走路都没有力气,麦穗一眼看过去,苏雅萍?她身旁怎么又换一个男人?
    细看那男子,气度尊贵英姿勃发,眉宇间带些傲然之气,麦穗琢磨着,此人好生面熟,似乎在何处见过?二人身后数人紧紧跟随,一行人浩浩荡荡迎面而来,乔安忙伸臂将麦穗与邱珺华护着,避让在街旁。
    就听苏雅萍声音轻软说道,“爷,是不是十分有趣?”男子嗯了一声,“不错。”说着话手扶在了苏雅萍腰间,苏雅萍笑道,“就是跟着的人太多了些,灯笼太亮些,少了鬼气。”男子一笑,“夜色中更加危险,须加防范。”
    乔安此时也认出苏雅萍,回头看一眼麦穗,麦穗悄无声息点一下头。
    一行人走了过去,后面悄悄过来几名戴了面具的男子,若即若离得跟着,有一位男子斜刺里窜出,抢了苏雅萍手中荷包跑了过来,苏雅萍一声惊叫,她身旁的男子喝一声大胆,命人去追,几名手持腰刀的护卫追了过来,就见前方十多个戴了面具的黑衣人,都纵身窜入夜色之中。
    有人喝一声封住街道两头,搜寻之声四起,远远有一队受持火把的士兵跑了过来,将十字街照得亮如白昼,乔安忙带着麦穗与邱珺华躲在阴影处的墙角中,就听墙后有人说一声进来,墙面突然裂开一条缝隙,一只手伸出来急速将三人拉了进去,墙面瞬间又严丝合缝。
    三人看向拉他们的人,正是石头,石头少见的肃然,指着右侧对乔安道,“这条街走到头,左拐绕到河边,沿着河边回去,这些日子别来鬼市,不太平。”邱珺华道,“可是有鬼吗?”石头摆摆手,“乔安,那柄扇子是我捉弄你的,留着吧,万金难求。”又对邱珺华道,“我就是石家二公子,是个打架能手。”
    邱珺华雀跃道,“果真吗?”石头说声快去,沿着墙角疾步而走,不一会儿没入夜色中,邱珺华踮着脚尖张望,麦穗拉扯着她,快走吧,小步跑着问乔安道,“石头不是游侠吗?怎么会抢她的荷包?好生奇怪。”乔安摇头,“那苏氏……看来她过得很好。”
    来到河边三人放慢脚步,沿岸往回走,就见河中一艘画舫,自东向西,逆水行舟。
    邱珺华指着刚要说话,麦穗狠狠掐在她手上,邱珺华抿了唇,因为沿河绕远,三人走了许久,天光快亮时来到尹家大门外,就见石头正靠在门柱上等候。
    看着乔安一笑,“怎么不问我为何要绕远道?”乔安愣了愣,“沿河无危险,难道不是?”石头咧嘴笑了起来,“只要出了十字街,那儿都无危险。”乔安咬了牙,“你戏弄我们?”石头笑道,“不错,谁让你带着我未婚妻到处乱跑。”乔安也笑,“谁让你乱送扇子?”
    石头哼了一声,“算你聪明。”指指邱珺华,“离他远些,否则,亲事作罢。”邱珺华竟小媳妇般说一声好。麦穗在旁道,“没志气。”邱珺华罕见的小声,“我喜欢他。”石头笑道,“我也喜欢你,我求我母亲去你们家求亲的。”邱珺华雀跃不已,麦穗撇嘴,“石头?好土的名字。”石头傲岸仰脸,“我的乳名,瞧得起你们才告诉你们的。”
    ☆、第79章 鸿雁传情
    果真如麦穗所料,淑娴不欲赴蔷薇花宴,席云舒亲自来请,淑娴笑道,“云舒也知道我爱清静,就别逼着我了。”席云舒笑道,“三品郡夫人,这样热闹的场合早晚少不了。”淑娴叹口气,“避得一时算一时吧。”
    淑娴因问都请了何人,席云舒笑道,“除去礼部同衙的夫人们,还有几位相熟的夫人,石夫人拿了十多封请柬去,说要邀请些与她相熟的。”淑娴点头,“云舒为了珺华费尽心思,珺华有福气。”云舒摇头,“从小没了娘,对她再好也是应该的。”
    淑娴拍拍她手,“缺人缺东西了,就从我们家拿,若忙不过来,不如让麦穗帮忙。”云舒摇头,“跟平安说了,那个臭小子,说他家娘子是来玩耍的,不能劳累,又说我抠门,让我多请些下人,给我一千两银子,我一生气,就收下了。”
    二人相对笑起来,笑声中席云舒道,“那样一个只知顽闹的混账小子,也知道疼人了。”
    二人又说笑一会儿,云舒告辞要走,淑娴送了出来,看一眼天色将晚,心想今日怎么没有信来,昨日他在信中说,手下的兵丁惹祸,打了边城知府家的公子,被下了狱,他要去府衙赔礼道歉,淑娴笑笑,他那样的人,也会跟人低头吗?
    这时绿珠拿了信匆匆而来,淑娴伸手接过,不是他的字迹,绿珠抹抹额头上的汗,“是给乔家大爷的信。”淑娴嗯了一声,待要转身回府,对面有人唤她一声,看过去是乔仁弘,正弯腰扶着孩子学走路。
    淑娴走了过去,客气问道,“来京城可习惯吗?准备何时开业?可有需要帮忙的?”乔仁弘笑道,“还好,淑娴呢?”淑娴笑笑,“我挺好。”又扬一扬手中的信,“将军来的,每日都会来信。”乔仁弘没听到一般,低头对孩子说一声,“嫣然小心。”
    淑娴笑一笑,抽身回府,进了府门对绿珠道,“孩子真可爱,险些忍不住要抱抱。”绿珠笑道,“姑娘若忍不住,三老爷更得没完没了。”
    来到麦穗与乔安客居的院子里,将信递给乔安,乔安笑道,“容十来的。”打开来看着就笑,“说是家中一切都好,让我们在京城安心多住些日子。”麦穗笑道,“这才够朋友。”
    乔安起身进屋回信,淑娴与麦穗坐在石凳上说话,麦穗压低声音问淑娴,可曾听说过萧公子此人,淑娴肃容看着她,“本朝皇族姓萧,那样的人还是不要招惹为好。”麦穗说起与萧公子几次相遇,淑娴想起上谷客栈中的一幕,沉吟道,“看不出是何身份,年纪轻轻的,不显山不露水,定要提防。”
    麦穗点头说知道了,笑问淑娴,“今日戚叔父可来信了?”见淑娴摇头,笑道,那婶娘心中,有没有一丝失落?”淑娴手中团扇敲一下他,“每封书信都差不多,有什么好失落的。”
    夜里梦见了戚将军,一身黑甲端坐在马上看着她,脸上没有一丝笑容,猛然间,□□黑马扬蹄冲了过来,照着她胸口狠狠踏下来……淑娴捂着胸口从睡梦中惊醒,坐起身看着透过帷幔的月光,他如何会入我梦来?
    静静出神,不觉已是天光大亮,盘坐榻上凝神穿珠帘,穿好了仔细一瞧,错了几处,只得拆散重来,拆了穿穿了拆,折腾到下午绿珠拿了两封书信进来,笑道,“驿卒说昨日逢上大雨,耽搁了。”
    淑娴打开来,按日子先后看,前面的一封说已经和知府赔罪,将手下兵士领了回来,罚他们蹲马步十二个时辰,犹不解气,淑娴笑着打开第二封,说是今日大帅阅兵,在校场忙碌一日,坐下来写信方觉饥肠辘辘,想不起是否用过饭,落款后写下日子,又注一行小字,原来今日是我的生辰。
    淑娴叹口气,又看一遍书信,吩咐绿珠拿笔墨来,提起笔斟酌半天,又放下去。
    次日来信简短,只说,本将军想你了,你想我没有?淑娴终于拿起笔,写了大大的两个字,没有。
    信送到戚将军面前,戚将军打开来就笑,总算有了回音。殷黎跑进来一把夺过信,看一眼扔在地上,噘嘴道,“在外面看着你傻笑半天了,以为多有趣呢,原来就两个字。”说着话笑道,“教我骑马。”
    戚将军唤一声惕守,牛惕守跑了进来,戚将军指指殷黎,“带她骑马去。”牛惕守笑对殷黎道,“殷姑娘请。”殷黎后退一步,“才不要他教,他总骂人。”牛惕守一笑,“怎么?殷姑娘怕了?”殷黎挺了挺胸脯,“谁怕了?我才不怕。”
    跟着牛惕守走了,戚将军弯腰将信捡起来,又看了一会儿,坐在书案后回信,这次写得多了些,提起大帅膝下有一个小女儿,叫做殷黎,今年十五,他从小看着长大的,这位姑娘十分可爱,但也十分缠人。
    淑娴收到信蹙了眉头,过两日信中又提起殷黎,说是小姑娘眼泪汪汪说此生非将军不嫁,将军字里行间带着无奈,信末问淑娴,该如何是好?淑娴回了四个字,女大当嫁,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将军回信说,近日军务繁忙,难以脱身,准备下年成亲,劝淑娴不用着急,淑娴透过信,仿佛能看到他揶揄的目光,气得咬了牙,自言自语道,“好象我恨嫁似的,也罢也罢,你既不懂我,日后再不回信。”
    就听门外有人笑道,“谁不懂婶娘了?谁敢说婶娘恨嫁?”麦穗笑着进来,淑娴忙将书信塞入袖筒,却掩不住脸上的红云。
    此时麦穗已到京城月余,每日吃吃喝喝四处闲逛,无比舒心。因三日后就是邱家的蔷薇花宴,麦穗来问淑娴如何穿着梳妆妥当些,淑娴笑道,“不可寒酸,亦不可太出风头,乍一眼看着悦目,细一看又要别具匠心。”
    麦穗蹙眉笑道,“也太难了些。”淑娴打开衣橱,“早为你备好了,三套衣裳,选最喜欢的就是。”流云织锦的料子,浅紫鹅黄浅绿,麦穗指指鹅黄的,“这个吧。”淑娴点头,又拿出三个锦盒,打开来金饰玉饰,另有一套晶莹剔透的琉璃,麦穗指着说喜欢,淑娴笑道,“眼光不错。”
    麦穗穿戴了让淑娴看,淑娴满意点头,“装扮过关了,还要留意少说多听,只当开眼界去的,不可鲁莽惹事。”麦穗笑着都应下,靠着她道:“三婶娘如何懂得这样多?”淑娴笑道,“只重衣衫不重人者多矣,我是生意人,自然要讲究这些。日后若是成亲,也不能让将军失了脸面……”
    无意说出心思顿住话头,麦穗笑道,“看来婶娘将亲事搁在心里了。”淑娴红着脸将她往外推,“将你装扮得这样好看,还取笑我。”麦穗赖着不走,二人推搡嬉闹得正欢,门外席云舒的大丫头明溪匆匆进来,对二人福下身去,“夫人多日操劳,今日一早晕倒过去,请来郎中把脉,原来是有了身孕,三日后就是花宴,特来请求乔家大奶奶过去操持。”
    麦穗躲在了淑娴身后,“云舒姐姐有孕是大喜事,我本该帮忙,可那样大的排场,婶娘,我不敢答应,明溪啊,让云舒姐姐另请高明吧。”淑娴从身后拉她出来,“既有机会,何妨一试身手?有云舒坐阵,不明白的多问就是。”
    麦穗迟疑着,“平安他……”淑娴笑道,“我跟他说,云舒成亲五年多方有身孕,这个忙非帮不可,这样,我也跟着过去,夜里再回来。”
    在路上,麦穗问道,“婶娘也不是怕事之人,为何坚持不赴花宴?”淑娴摇头,“我如今虽有圣上赐婚,却还是待嫁之身,岂可虚张声势抛头露面,还是收敛为好。”麦穗点头,“还是婶娘想得周到。”
    来到邱家,邱珺华迎了出来,眉飞色舞道,“贤姐姐,麦穗,我要做姑姑了,我哥哥赶回来听到消息,都哭了。”麦穗本心中忐忑,一听邱鞍华哭了,好笑道,“不会笑的人,倒是会哭。”邱珺华摆手,“他的笑容都给我嫂子了,对别人笑不出来,我嫂子小时候身子弱,郎中说可能终身不孕,嫂子曾求过哥哥纳妾,哥哥不肯,这些年一直请了御医调理,这就怀上了,哥哥嫂子抱头痛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