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堡位置比较偏,警察差不多半个小时才到,刘富贵蹲在屋檐下,哆哆嗦嗦抽着烟。
警察在油菜花田周围拉起了警戒线,一个个全副武装到田里勘验去了,刘富贵把脑袋偏到一边,看看都不敢,生怕看见什么不该看的晚上睡不着。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听说这块出事儿了,一传十十传百,人乌泱乌泱从四面八方涌过来,骑着摩托拖家带口的,三五成群有说有笑的,都聚过来看热闹。
一时间人头攒动,刘富贵家对面的小路上站满了人,他从记事起就没在这乡下见过这么热闹的场面,连赶集都没这么热闹,人里三层外三层的,都垫着脚尖伸长脖子往油菜花田里看。
不一会儿,人群一阵骚动,突然发出阵阵骇叫,应该是看见了什么惨不忍睹的画面,听得刘福贵心跟着一抽一抽的。
村里的老光棍王麻子,也跟着来看热闹了,他小时候得病脸上长了麻子腿也瘸了,走的慢,来的时候好位置已经被占完了,他实在挤不进去,就往刘福贵屋里走,还一步三回头时刻关注着警察的一举一动,生怕错过了什么重大场面。
他刚走到刘富贵身边站定,人群就又一阵骚动,他着急忙慌捡起一个木墩子垫在脚下,伸长了脖子往油菜花田里看,看了半天也没有看见什么,有点扫兴。
他看了一眼在一旁蹲着的刘富贵,好奇地问:“富贵,这咋回事儿啊?死人了?”
“你来的时候没看见?”
“都是人,我上哪儿看去。”
“不知道,你问警察叔叔去!”刘富贵懒得多说,语气挺不好的。
没得到好脸色,王麻子没好气地看了刘富贵一眼,心想着:我现在再没用在村里也是你的长辈,跟我说话这么没大没小,咋了,留了一头长发去外面坑蒙拐骗挣了点钱,就目中无人了?不是你爹当初觍着脸到处借钱的时候了?
心里虽然这么想着,面上倒是没发作,他不自在的咳了一声,往前走了两步,就见着隔壁张大娘往这边来了。
张大娘是最早一波到达现场看热闹的,占据了最好的位置,现场情况她应该尽数掌握了。
王麻子好奇极了,手指往油菜花田指了指,忙问:“怎么回事儿啊?”
这一问,张大娘的嘴就像泄洪的闸一样,一开就闭不上了,嗓门又大,刘富贵想不听那声音都直往耳朵里钻。
说是现场发现了两具尸体,看体型和穿着打扮是一男一女,尸体很诡异,头部都被生生斩断,脖颈处露出不规则的切口和红色的筋肉,手里还拽着黑乎乎的东西,后来定睛一看,原来尸体手里拽着的东西,竟然是头!!!!
刘富贵一听到这里整个后背都凉了,当时就想着晚上是不能在这里住了。
张大娘绘声绘色地讲着,一点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她说那两具尸体的手指晦暗惨白,蜷缩紧拽着头发,头皮因着牵扯变得紧绷,两颗头像唱戏勒头吊了眼梢一样,眼角往上斜挑着,透着股子邪性。
张大娘说着就用手指头往上推拉了一下眉梢,有模有样学起来,看得刘富贵汗毛直竖,他听着心里隐隐觉得不对。
这种死法他依稀记得他爸讲过。
他爸少年时期就继承了爷爷的衣钵在村里做道士先生,村里人要看风水算命、死人了做法事都会找他,因为能言善道口碑很好,事业版图辐射很广。
他爸经常过段时间就会出一趟远门,都是远乡的人来请他做法看风水的,他到过不少地方听过也见过不少奇闻异事,闲暇的时候每到晚上就会给他讲一两个,当鬼故事讲给他听,吓得他哇哇乱叫,他爸就在一旁乐到不行。
是什么来着?好像是一个什么族的邪术来着,刘富贵想了半天实在是想不起了。
张大娘还在讲个不停,她也真是个人才,说书的见了都要自愧不如,她在那里讲得手舞足蹈,王麻子也听得慎得慌,心里顿时有点庆幸自己刚刚没有去凑热闹,也是没想到,这张大娘倒是胆子很大:“那么吓人,你不怕啊?”
“怕啥?都死了。”
“死了才怕啊,这种死的惨的,怨气都重,万一……”王麻子没有继续说下去。
“那怕啥,冤有头债有主,谁害的他们去找谁呗,我一奉公守法的小老百姓,都快入土的年纪了,我谁也不怕。”
说到这里,张大娘突然顿了顿,又说:“刚刚不知道是我眼花还是咋了,我看那女的咧嘴笑了一下,一个闪着红光的小珠子从她嘴里掉出来了,把我给吓了一跳,还以为诈尸了呢~”
“那肯定是你看错了,不是说脑袋跟身子都分家了吗?”话虽然这么说,王麻子心里也直打鼓,觉得太诡异了,隐隐觉得有点害怕。
警察一直作业到中午,中途抽空给刘富贵做了一个比较详尽的笔录,刘富贵之前混迹在大城市,最害怕警察了,生怕自己坑蒙拐骗被抓走,看到警车都要绕道走。
这会儿看到警察的那一身制服,他不但不害怕,还非常有安全感 。
警察处理完现场,一批批都撤走了,人群还围在那里久久不愿意离开,刘富贵实在无语,心想死人有什么好看的啊,一个两个往上凑,正想着,见最后一批警察马上就要撤走了,他赶忙奔过去。
小心翼翼地问一个小警察:“警察同志,你们是回镇上还是哪里啊?”
“我们这辆车回市里。”
“那正好 ,你们能带上我吗,我胆小,老家就我一个人实在不敢住了。”
小警察一听乐了:“我刚听你们村里人说你不是在外面给人算命做法事的吗?这种还怕?”
刘富贵不好意思地笑笑:“不一样的,不一样的。”
“行,就带你一路吧!”
“那警察同志稍微等我下,我收个行李。”
他飞奔回屋里 ,将带回家的行李又一股脑儿都收了起来,出门的时候,在乡亲们目送下上了警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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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离在那废弃的考古工地坐了很久,一瓶白酒下肚,胃里烧得难受,她用拳头抵住胃的位置,想让自己好受一点,头晕晕的,嘴里那几句话反反复复絮絮叨叨地说。
直到有个放牛的大爷路过,看到这黄坡上坐着个姑娘,还神神叨叨的,有点害怕,赶紧拉着牛一路小跑。
江离看着大爷惶恐的背影突然觉得很搞笑,哈哈大笑了几声,笑着笑着突然停下来。
“算了,我走了,再待下去又要吓到别人了,我下回再来看你哈,你要是能感受到我,一定要来找我啊,不管在哪里,哪怕在梦里也好啊!”
说着就晃悠悠站起身,朝着坡下走去,远远的就看见一辆辆警车从村子里开出来,按照往常经验来看,这么多警车多半是死了人。
她走到那间小卖部门口,想买一瓶水,见门上上了一把大锁,估计村里出事了,都去看热闹去了。
那就算了,她没有停留,径直往来时的路走去,刚走了几步,就感觉手腕上的手链一紧,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抓着手链往一边拉拽。
咦,怎么回事?
江离赶忙撸起袖子,手腕上的那颗小珠子在轻微震动,不时就往一个方向挣,她静静感受着挣的力道,就是向着村子的方向。
它是要带我去什么地方吗?江离心里有个声音说。
就像被什么牵引,她不自觉的往通往村子里的路走去,走到半路遇见小卖部的老板娘和几个老大娘,她们正兴奋的聊着什么。
老板娘认出了江离,忙问:“姑娘你也听说,要去看热闹呀,这会儿警察都走了,没啥可看的了,回去吧!”
“哦,出什么事儿了?听说村子里油菜花开的好,我打算去拍几张照片来着……”说着晃了晃手里的手机。
“哎呀,你不知道啊,那头死了两个人,可吓人了,你要拍照就在这一块拍拍得了,就别往里面走了,怪吓人的。”
江离点头笑了笑,老板娘说完就跟几个老大娘走了。
越往前走,手链越发震得厉害,突然听见远处的农家传来一阵叫骂声,是个老大娘的声音,紧接着是一阵狗子闷哼的叫声。
“在家吃不饱吗,出去到处乱吃东西,滚,有多远滚多远,不要再回来了。 ”
没走出多远,油菜花田里冲出一只小白狗,江离吓了一跳,应该没想到路上有人,小白狗也吓了一跳,夹着尾巴吭叽了几声,腿上有受伤的痕迹,畏畏缩缩抬眼看江离,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江离顿时起了怜悯之心,蹲下来摸了摸小白狗的脑袋,小狗也想是看出了她的友善,温顺地底下脑袋任她摸。
“你也是没有家了吗?这么巧,我也是……”
“你要跟着我吗 ?可能吃得不好也居无定所,不过到时候可以跟着我上山去观里,让我师傅罩着你,保证饿不着,也不会受欺负的,行吗?”
小白狗像是听懂了她的话,摇了摇尾巴回应她。
江离笑了笑,一把抱起它,一边往前走一边说:“以后我就叫你包子,看起来小小只,其实是个大胖子,抱起来竟然这么重!”
“先跟着我去办点事,完了我再给你处理伤口。”江离盯着包子腿上的伤口,眼神中流露出少有的柔情。
又往前走了一段,包子变得紧张不安起来,越往前走它身子就抖得越厉害。
前面应该有什么令它害怕的东西,这样不行,她索性蹲下身把包子放在一边。
“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去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刚准备起身,看了一眼包子那可怜的样子,她担心包子以为自己又被抛弃了,想了想,取下背包放在包子的旁边。
“我包也放这里了,你帮我看好!”
小白狗乖巧地把脑袋靠在包包上,江离看了嘴角下意识挑了挑,突然有种被治愈的感觉。
手链把她引到一块拉着警戒线的地里,她拨开油菜花见到裸露的泥地和凌乱的脚印。
看来这里应该就是案发现场了,她举着手链四下里试了一下,在一个角落里,手链疯狂震动起了,泥地里也突然有了动静。
一个闪着红光的小珠子渐渐从泥地里浮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