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离卯足了劲往前跑,包子受到了惊吓,一下子从怀里蹦出来,趴在地上吭吭唧唧不走了,眼见着后面的人就要追上来,她急得一跺脚一咬牙,扔下包子自顾自的跑了。
秦天没想到她会跑的,原本心里还酝酿了一番死而复生、久别重逢、喜极而泣的画面,没成想江离一看见他和大头跟见到鬼一样拔腿就跑,他不明所以,第一反应就是追上她!!见她慌忙间连狗都不要了,也是哭笑不得,快步追过去捞起包子抱在了怀里。
江离本来腿就长,再加上有功夫底子,跑起来飞快,一眨眼就跑出了暗巷。
她没想到在荆水这个地方还会遇见“熟人”,有点慌了,多少年独来独往,来去都不需要向谁解释,她把自己跟外界隔离了起来,尽量不跟人建立感情,这样就不会有人知道她身上的秘密,也不会有人因为自己受波及身陷囹圄……
在看到秦天和大头时,她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跑!跑得越远越好,跑得越快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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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个不被祝福的人,幼年时的一个晚上,她被爸爸妈妈的争吵声吵醒,揉搓着眼睛从门缝里看见了妈妈歇斯底里的模样,她崩溃的哭泣,说着自己的出生就是一场悲剧。
那时候她不明白,随着年岁的增长,经历了母亲的不告而别,父亲的失踪,一个人四海漂泊,接触的不是死人就是十恶不赦的坏人,每次都在死亡边缘徘徊,好几次险些丧命,她才理解了妈妈话语中的深意。
她再也不能拥有那些平凡的幸福了。
师傅曾安慰她:“身体给了你特殊的能力,这也许就是你这一世的使命。”
时间像是开关,一点点开启了身体里蕴藏的本能。
看见枉死的人,她忍不住跟过去,见到眼中涌动着黑色火焰的恶人,从最初的害怕到后来的兴奋,兴奋感一次次加深,像是会上瘾,她的身体也在一点点发展,她发现自己的眼睛不光能看见瞳火,还能在夜晚视物如白昼,她的伤口会自动愈合……这让她对自己感到陌生和恐惧,不知道自己的尽头在哪里。
但有时又会暗暗庆幸,甚至希望能力能更多一点,这样她才能在黑暗中活下来,去拯救别的人。
在仙女山她终于知道自己命运多舛的原因——百年一代的“火瞳”,可能多方势力都在想方设法找她,她什么都不害怕,不怕孤独,不怕死,唯独害怕因为自己而伤害一些无辜的人。
秦天和大头是好人,她不想给他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至于包子,他们应该会善待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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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头跟在后面跑得气喘吁吁,一眨眼前面两人跑得连人影都没了,瞬间崩溃,停下来叉着腰大口喘着粗气,有气无力地抱怨:“倒是等等我啊!”
大头眼见着实在追不上,索性不追了,站在原地等气息匀了一些,从兜里拿出手机拨通了秦天的电话。
电话响了一声就接了,大头听到电话那头粗重的呼吸,紧接着是快步下楼的声音。
“你跑哪儿去了啊?”大头问。
“美食街斜对面……”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电话那头有个中年妇女的声音响起,说是不是住店的就不能随便进去,不依不饶的。
秦天急得不行,频频无语叹气。
后来可能是急中生智,只听秦天说:“我老婆跟我吵架跑了出来,我找了半天,刚看见她跑进去了,就长得挺漂亮那个。”
大头乐了,心说这家伙编瞎话的本事见长啊,但一想到秦天要找到的对象,喉头滚了滚,就感觉一阵阴风擦着耳际而过,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
女人还不松口,秦天没了耐心,掏出五十块钱拍在桌上。
“我进去一下,找到人马上出来。”
女人斜眼瞟了瞟秦天,又看了看桌上的钞票,往身后的走廊指了指,示意他进去。
“她住405,找到了就赶紧出来,不要再里面吵吵闹闹影响我做生意。”说着就把钱收进抽屉里。
秦天立马往里走,就听见大头在手机那头扯着嗓子“喂喂喂”,他把手机搁在耳边嗯了一声,就听见大头在电话那头乐:“好家伙,就一会儿没见,媳妇都有了,再过会儿岂不是孩子都生了?”
秦天没心思跟他贫嘴:“行了别乐了,我先去找找,过会儿在美食街汇合。”
说完就挂了电话。
地下室的走廊潮湿阴暗,就头顶一盏灯发出昏黄的光。
秦天打开手机的手电筒挨个对着门牌号看,终于在走廊中段找到了405,敲了好一会儿门,都不见有开门的意思,他耐着性子隔着门说:“江离,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
江离实在没想到秦天会来的那样快,这该死的旅馆连个窗户都没有,想逃都没地儿逃。
“你再不开门,我就要撞门了,我数到三!”秦天下了最后通牒。
“一……”
“二……”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江离侧身站在门后。
秦天推门进去,房间很小进门就是床,他一屁股坐在床上,摸了摸怀里的包子,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扫视了江离一遍。
江离冷着一张脸站着也不看他。
他们谁都没有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重逢。
所有人都以为江离死了,包括秦天,但她却复活了,还出现在荆水,秦天虽然眼见她被大火吞噬,但这一刻再见他内心没有恐惧,而是庆幸和感谢。
她开门的那一刹那,秦天在心里默默说:“谢谢你还活着。”
这是这几个月,他收到的最好的消息。
说来也是巧,当时他和大头准备去美食街喝几杯,路过一条暗巷的时候,突然听见几声女孩子的尖叫声,他们担心出事儿,眼神一对,当即循着声音跑了过去。
到达现场时局势已经被控制,变态男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躺在地上一直求饶,巷子里灯光昏暗,根本看不清脸,只能通过身形判断。
秦天和大头饶有兴致地看着,一边看一边忍不住感叹:“女的身手真好,这变态今天可有的苦头吃了。”
看着看着,大头发现有点不对劲,那女的身形动作,挽在脑后的头发,格外像一个他们都认识的人。
“你觉不觉得这女的有点眼熟,好像那个……”说到这里大头顿了顿,咽了咽口水。
“江离。”说出这两个字时,大头自己都脊背一凉。
他们都知道她已经死了,现在如果出现在这里,是什么?诈尸?还是附体?
听大头这么一说,秦天再看向不远处的那个女人时,也不觉胸腔一震,确实太像了,连声音都很像,为女性出头暴打变态男的事也确实像是她会做出来的事。
但这不可能啊,她死了,就在仙女山上,他眼见着她葬身火海,直到看到她慌张地拔腿就跑,心里一下子就亮了,有个强烈的声音告诉他:“就是她!就是她!”
后来跑得近一些了,到了光线好的街上,他就更加确信了,情绪一下子涌动起来,他有太多想问的问题了。
但真的面对面,秦天想了半天也只想到一句:“见到我们为什么要跑?”
现在想来,在漳坪,他们也曾这样你追我赶,他也曾这样问她:“见到我们为什么要跑?”
江离抱着胳膊靠在墙上,一言不发。
气氛沉闷的间隙,隔壁房间响起一阵销魂的叫声,猝不及防像平地一声惊雷在狭小的房间炸开。
秦天呆愣了一下,等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尴尬地清了清嗓子,不自在地朝着江离看了看,她倒是一脸不以为意,淡然地回望他一眼。
他故作轻松地四处看看,想要尝试转移注意力:“你什么时候……”
话刚出口,就被隔壁旁若无人的叫声盖过,他有些堂皇,但在她面前又想保持镇定,心中哀怨:隔壁屋的两个人可真会挑时间啊……
促狭的房间里一时间温度飙升,秦天浑身燥热实在坐不住了,赶忙起身,想要说什么,又担心江离听不见,于是靠过去附在她耳边说:“走,我们换个地方说,这里……”
他顿了顿,接着说:“太乱了……”
热气喷在耳间,又酥又痒,江离撇了撇头,表情玩味地看向秦天,脸上似笑非笑。
秦天有点发窘,要说自己也是一个久经战场的老油条,平日里面对这种场面调侃几句去就能轻松带过,化尴尬为幽默,这会儿也不知怎么了,在她面前竟像个手足无措的愣头青。
他硬着头皮看江离:“怎么?”
木江蓠好像是觉得他局促笨拙的样子有点搞笑,笑了笑说:“没事儿,走吧!”
说着取下包扔在床上,秦天一眼就认出来,这个背包他曾当做她的遗物带上了山。
“你晚上还要来这里住?这能睡着吗?”秦天说着,一脸尴尬地冲隔壁指了指。
“这里便宜啊!”江离不以为意,荒郊野外她都睡过,这里算什么。
秦天一听,把包子塞给江离,拎起床上的背包就往外走。
“我跟大头订了两间房,刚好腾一间出来给你,这里你一个女孩子住着不安全!”
江离跟在后面出来,秦天回头看她,昏黄的灯光下,她像一团迷雾,虽然近在咫尺,却莫名让人觉得看不清抓不着。
美食街人声鼎沸人来人往,各色餐馆立于街道两边,秦天掏出手机给大头打电话。
“喂,你在哪儿?”
“这里这里!”
不远处的烧烤摊有个人在朝他疯狂招手,脑袋很大,脸很方,特征十分明显。
大头的视线很快被秦天身边的江离吸引,面部表情真是有层次极了,先是震惊,恐惧,再是喜悦,最后又陷入了怀疑,像是一个人演完了一出独幕剧,十八线的演员看完都要羡慕到流泪。
直到江离坐在他的对面,他还盯着不放,像是不相信眼前坐着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江离被盯得烦了,无语地说:“你能不能别拿那种见到鬼的眼神看我!”
大头还是一脸的不敢置信,用胳膊肘杵了杵秦天:“你掐掐我,看我是不是在做梦。”
竟然还有这种好事?秦天只好恭敬不如从命地下手了,伸手照着大头的胳膊就死命拧了一把,大头疼得嗷一声从凳子上蹦了起来,一下子撞到后面一桌食客的凳子。
一个长发男回头瞅了一眼,大头有点不好意思,赶忙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长发男大气地扬扬手,表示没事儿,潇洒地一甩头又跟同桌的人高谈阔论起来。
大头没好气的揉搓着胳膊坐下来,狠狠地瞪秦天:“靠,对你兄弟下这种死手,你良心不会痛吗?呜呜呜呜呜呜呜…”
秦天乐不可支:“不是你自己提的要求吗?我还是第一次见主动要求别人对自己下手的。”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斗嘴,江离没有一点听得兴致,她盯着大头点的烤串,胃口大开一顿狂撸,吃得不亦乐乎,果然不花钱的白食就是香!包子在怀里开始吭吭唧唧,馋的不行!
“这又辣又咸的,你不能吃!”江离低头冲着包子严厉地说。
包子又委屈的吭唧了几声,大头才注意到小白狗的存在。
“它叫什么啊?”
“包子。”
大头觉得包子还挺乖的,伸手逗弄了一下,见它真是饿了,起身找摊主要了一个香软的大馒头,用指头一下掐一点喂它,包子迅速跟他混熟,直接跳到地上抱着大头的腿不撒手,完全忘了江离的存在,她看着包子乐不思蜀的样子扶额叹气:就为一点吃的就跟人走了,没骨气!
大头哈哈大笑,江离无奈摇摇头,又埋头吃起来,正吃得投入,一句话突然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尸体就在我家大门口发现的,一男一女脑袋都分了家,据说身体里的血都放干了,你说邪不邪乎,我觉得这绝对不是一起简单的凶杀案。”
江离循着声音抬头,是大头身后那个长发男的声音,对面坐着个痞里痞气的男人,早春时节的夜晚竟然穿着黑色的短袖,露出整条花臂。
“你知道我爸以前做什么的噻,他以前跟我说过,这是一种邪术……你知道一种说法吗?每个人眼里其实都是有火的……”
正说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从不远处走过来,伸手跟长发男打招呼。
“富贵,好久不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