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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节
    “今日的菊花千朵万朵,我为何偏要去伤害你的‘黑牡丹’?”薛砚田一身暗青色长衫,看起来有些旧,不过却很干净整齐。
    “这,这........”
    马公子一时被问住,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只听见一道女声开口,“俗话说以心比心,表哥为人光明磊落,自然想不出你这种人为何要做坏事伤花咯。”
    “表妹。”马公子看着来人,眼睛一转,嚣张地接道,“就是,本公子怎么会知道你这卑鄙小人的想法,哼,今日我一定要去向宰相大人揭发你的恶行,让他看看,杂种就是杂种,究竟配不配做他的学生?”
    “马公子,你休要口无遮拦。”
    “本公子说得可是实话,大家看看薛砚田的眼珠是不是绿色的,咱们夏国人可都是黑眼珠,你娘是匈利人,你不是杂种是什么?”
    “那又如何?”薛砚田脊背挺得笔直,薄唇紧抿,不卑不亢,在阳光下,淡绿的眼珠像一池湖水,波光粼粼。
    “那又如何?!”马公子学他说了一遍,五官因为嬉笑,挤在了一块儿,颇为滑稽,“杂种就是这样,尽干些上不了台面的事儿,枉宰相可怜你家穷,破例收你为学生,可惜啊,本公子今天就要去他面前,撕破你的真面目。”
    “老师年岁已大,怎能用这些纷扰之事扰了他清静,马公子,有什么事,你冲着在下来便是。”
    王相的学生?云琉端详着薛砚田,王相一心想为慕容耀多选拔些栋梁之材,匡扶社稷,既然是他的学生,那不论是资质还是品德,都会是上上乘的。
    侯府的公子怎么会针对他呢?
    “诶,你说,这薛砚田是哪里得罪马文斌了?”
    云琉听旁边的书生讨论起两人来,顿时把耳朵竖了起来。
    “你还不知道呀,宰相大人每年只收一个学生,怀恩侯亲自带着厚礼送马文斌拜师都被拒了,可不就是因为他嘛。”
    原来是老师不肯收啊.....自己不够格,还怪别人,这样的人王相肯收才奇怪。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王相每年只收一个,必定是悉心教导,孜孜不倦,这薛砚田将来肯定大有作为。再说看他的谈吐举止,虽然有些书呆子风格,可比起马文斌的嘴脸,可不是顺眼太多了。
    于公于私.......
    “这‘黑牡丹’掉了花瓣确实挺可惜,再寻一株来就是了呗,何必要咄咄逼人。”
    云琉迈出人群半步,说话声音不大,可四周的人都能听见。
    马文斌气道,“这位姑娘家家,没见过世面就不要多嘴,你以为这‘黑牡丹’是哪里都能挖到的啊?”
    “是吗?难道不是哪里都有?”
    “笑话,本公子可是请这方面的大师,经过多种名贵菊花杂交栽培,耗费了数年,才得到的这么一株宝贝。”
    云琉故作吃惊:“杂交?那岂不是杂种了?杂种既然上不了台面,你还敢献给皇后娘娘贺生辰?”
    方才替他说话的女子,走到前面来,瞪视着云琉,“花是花,人是人,怎么能混为一谈?再说这花叫做‘黑牡丹’,普天之下,当然只有牡丹能配得上皇后娘娘了。”
    云琉皱着眉头,似乎很苦恼,“这花虽然叫做‘黑牡丹’,可是并不是牡丹啊,只是形似而已,拿一株长得像牡丹的菊花献给皇后娘娘,岂不是在讽刺她并不是真正的国色天香,不配为皇后?”
    好像是戳中了真相一样,云琉立即捂住了嘴巴。
    “竟然是这样,这马文斌的胆子也太大了点?”
    “可不是,他自己说杂种不上台面,又要把黑牡丹献给皇后,不是在说皇后娘娘不上台面.......”
    “他姐姐不就是淑妃娘娘吗?肯定是嫉妒......”
    群众的脑洞是一开不可收拾的,云琉起了个头,他们自会得出无数个结果。
    ☆、第58章 游园
    眼见周围人议论地越来越离谱,甚至连谋反都说出来了,马文斌胡乱抓了一盆菊花,“哐当”一声摔得粉碎,吵闹的环境顿时静默下来。
    他表妹对他耳语几句,便见他露出些喜色,似乎是想到了处置的方法。
    “你是哪家的丫头,好大的胆子,胆敢污蔑我堂堂怀恩侯府,污蔑侯府,本公子大人大量,可以不与你计较,但你污蔑淑妃娘娘,那可就是污蔑当今圣上,看我不把你捉了去,交由圣上亲判。”他指着云琉,若不是眼神里的不怀好意,倒说得冠冕堂皇。
    见自家公子示意,几个穿着灰衣的人上前就要拿下云琉,却被薛砚田伸手挡住,“马公子,这姑娘不过是做些猜测,并没有污蔑侯府和淑妃娘娘,何苦要去为难她。”
    “身正不怕影子斜,马公子,你这是恼羞成怒了吗?”自从秋猎,被三番两次暗杀后,云琉的小暴脾气也渐长,瞧有人要来抓她,心知有暗卫护着,质问的话立即尖刻起来。
    马文斌的手气得发抖,“还不快给本公子抓人。”
    “姑娘,谢谢你为薛某打抱不平,只是你若被抓去,定然会吃不少苦头。”薛砚田与他们推搡之际,回头急道,“你还是快些离开吧。”
    “马公子,你这黑牡丹的花瓣就是我故意扯下的,莫要连累无辜的人。”
    “好啊,你总算承认了,把他也抓起来。”
    薛砚田一介书生,虽不至于手无缚鸡之力,可也敌不过三五个大汉,很快就被压到了地上。
    这书呆子!
    云琉抬手,准备召唤暗卫出来。
    “住手!”
    人群自然地从中分开,一身标志性的白衣出现在众人眼里,正是白晟。
    “马公子,请问发生了何事?”
    马文斌见着来人,越发盛气凌人,“白兄,这薛砚田弄坏了我的黑牡丹,那可是菊中之王,此等小人,你定要替弟弟教训教训。还有那丫头,满嘴胡言乱语…”
    白晟沿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手中摇着的纸扇停住。
    云琉朝他点点头。
    “皇…”
    “白公子,不用客气,叫我黄云便是。”
    “黄…小姐。”白晟明白了云琉不愿声张,握着纸扇向她拱了拱手。
    “白兄,你和这丫头认识?”马文斌试探问道。
    “是的,马公子,今日你就看在白某的面子上,将此事罢了,至于黑牡丹,既然是在白园收到的损失,白某愿意一人承担。”
    “可是…”
    “马公子,你前几日和白某商量的事,白某觉得可行。”
    马文斌“哈哈”笑了两声,“既然如此,我就看在白兄的面子上,绕了他们。”
    “醉菊轩内,美酒佳肴已备好,马公子请。”
    “我们走。”马文斌率着一干手下,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白公子。”他表妹柔柔唤了声白晟,像是换了个人。
    “马小姐也请。”
    女子揪了揪手绢,嗔怪他一眼,走了。
    “多谢白公子相助。”薛砚田整好被扯乱的衣襟,向他作了个揖。
    “薛公子客气了,这事既然发生在白园,就是白某的责任。”
    “也多谢黄小姐仗义执言。”
    云琉瞧他的眼睛挺漂亮的,于是多看了一眼,薛砚田不自在地避开,“黄小姐也觉得我的眼睛奇怪?”
    “当然不是,我觉得很好看。”
    薛砚田苦笑,“黄小姐说笑了,世人皆以此为不齿…”
    “那是他们没有见识,呃,我曾经在书上看过,父母亲不是一个地方的人,生下的孩子应该叫混血儿。”
    “可…”
    “叫杂种的都是没有见识的,而且书上说父母的故乡相距越远,生下的孩子也更聪明。”云琉笑:“王相都收你做学生了,看来书上说的就是对的。”
    薛砚田微低着的头抬起,看见面纱上方的一双眼睛,坦率真诚,含笑看着他,就像是两汪清泉,刹那只听到自己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似乎要抑制不住,连喉咙亦梗塞得说不出话来,他又飞快地低下头,掩去了眼睛里的情绪。
    白晟从侧面将他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眼神闪过片刻的复杂,像是同情又像是悲哀,复又恢复如初:“黄小姐,难得一见,不如让白某为你边走边介绍这园子”
    “却之不恭。”云琉看薛砚田孤零零地一个人,补充道,“薛公子也一起吧。”
    “好,好。”薛砚田不敢再看云琉,瞟着菊花,只当是赏景。
    有白晟的领路,云琉自不会像刚来时,被一堆树绕得头晕,也真正看到了白园的特色景观。
    不得不说白园的设计者和匠师们能耐超群,假山池沼的穿插,近景远景的层次,树木按四季搭配,以便景色不绝,就连隐藏与其间的轩榭也都是淡淡的灰色和白色,与花草树木相互映衬,让人心生安静闲适之感。
    “咦,这桥有趣。”云琉见着眼前的木桥,赞道。
    薛砚田上去走了个来回,高兴道,“原来真的有人设计出了算术桥。”
    “算术桥?”
    “所谓算术桥,就是桥体由一块块木板拼合而成,从头到尾不用一根铁钉。这用的就是许多复杂深奥的算法,便因此得的名。我还是在《博物志》上看过,一直以为是古人虚构的,竟真的有这种奇才存在。”
    白晟道:“奇才?此人若知道薛公子如此夸他,定会痛哭流涕的。”
    薛砚田叹了口气,“世人武重骑射,文重文章,其实在薛某看来,算术的作用才是最不可思议的,从坊间买卖,到这一座无需铁钉却坚固非常的桥,哪里都有它的影子,可惜在下才疏学浅,明明觉察到算术的前景飞鸿,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云琉听得震惊,在这样一个朝代,算术是不怎么入流的,或被认为是淫巧之术,可是千年万年后,它走上的却是神坛的地位,薛砚田能预料到这点,真是可贵,难道冥冥之中,天才们都是能相互感应的么!
    “若有机会,白某愿为薛公子引荐这位'奇才',想来你二人或许能把酒言欢。”
    “知己难寻,先谢过白公子了。”
    云琉问他:“薛公子,你还读过《博物志》我还以为,文人才子都是读些经史列传,或是诗词歌赋呢?”
    薛砚田笑:“老师讲书生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我觉得读些山川游记和讲述农业的书,更能了解民间疾苦。”
    “薛呆子,原来你在这啊。”
    三人回头看,俏丽的一姑娘提着长裙,一溜儿小跑了过来。
    虽然还有其他人在,可她也丝毫不拘束,只对云琉和白晟轻点了个头,便走到薛砚田旁边,打量了一圈他的穿着,蹙眉道,“呆子,你怎么不穿我…娘给你准备的衣服?”
    “清黎小姐,我这衣服没破,还能穿,王夫人备的衣服,就留着以后吧。”
    “诶,呆子,爷爷都说让你别太俭省了,你是他学生,不听他的话,是不是不尊师道?”
    云琉被这丫头呆子长呆子短得逗笑,添道,“薛公子,这姑娘说得有理,老师说的话都该听。”
    薛砚田拱手:“受教了。”
    王清黎看向云琉的眼神攸儿一变,她把口舌说干了都没用,这女子的一句玩笑话却被当了真…偏头问他,“呆子,你和她很熟吗?”
    云琉哑然,看来是在怪她多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