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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9节
    中办调查部的级别不高,副部级而已,权力和资源也不是很大,数年前这个部门曾经在国家铁矿石战略规划上犯过严重错误,一度被关停撤销,人员解散,现在重新启用,只有宋剑锋一个光杆司令而已。
    宋剑锋忽然灵光一闪,资源都是现成的,就看自己会不会调动了,他拿起手机,拨通了沈弘毅的号码。
    “我现在以中办调查部部长的名义命令你,立刻将黑森、王海押解进京……我没有资源给你,你自己想办法,总之明天,不,今天上午我要见到这两个犯人……对了,你不是不想干司法局长么,调查部第一处主任愿意干么?”
    “老领导,给我一点时间考虑可以么?”沈弘毅的声音并不激动,相反有些疲倦。
    忽然听筒里传来噪杂之声,宋剑锋问道:“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沈弘毅说:“武警支队包围了巡特警驻地,让我们交人。”
    第十四章 猪队友
    五辆覆盖着草绿色苫布的卡车停在巡特警支队总队门外,车上下来二百余名武警战士,头戴钢盔,手持防暴盾牌,军用挎包和水壶交叉挂在身上,他们大部分拿的是应急棍,但也夹杂着背03式步枪的身影。
    这是近江武警支队快速反应大队的士兵,公安局掌握的拳头力量,本该用来对付犯罪分子,暴乱群体,现在却被派来包围巡特警支队。
    巡特警支队和其他警钟不同,是准军事化纪律部队,大部分警员是聘用合同制警察,退伍军人居多,当年刘汉东就在巡特警支队下的防暴大队干过,这帮人年龄比武警战士略大,同样精力旺盛,士气高昂,战斗力极强。
    此刻24小时备勤的防暴大队已经出动了,全套警械装备,在大门口和武警对峙,一边是藏青色的制服、头盔,另一边是橄榄绿的制服和头盔,有机玻璃盾牌顶在前面,后面是催泪弹预备,但双方谁也不敢动手。
    防暴队员和武警快反大队的战士都懵圈了,这是演习还是咋地,怎么自家人打自家人,再加上平时执行任务的时候没少互相配合过,所以双方情绪都比较平和,甚至互相打招呼开玩笑。
    沈弘毅、徐功铁和石国平都哭笑不得,刘飞走了一步彻头彻尾的昏招,出动武警劫人,亏他想得出来,武警是军事部队,不经过省委,武警总队批准,擅自调兵私用可是大罪,再说就算你调武警来,未必能把人抢走啊。
    其实这一记昏招是刘飞的猪队友张俊涛搞出来的,他立功心切,动用自己公安局长兼武警支队第一政委的职务,违规调动了快反大队,按照规定公安机关是无权调动武警的,只能协调请求,但是碰巧武警支队的王支队长打算转业到地方,正是需要求人的时候,巴结好了刘飞,转业弄个局长什么的干干还不轻而易举,所以两下一拍即合。
    市局主要领导也都到场了,张俊涛和他的左膀右臂们身穿警服,站在指挥车旁煞有介事的研究着方案,这帮局领导可不简单,都是从城管局调过来的猛将,有着丰富的一线攻坚经验,不过真刀真枪的干仗都是第一回。
    张俊涛宣布了市委的决定,将徐功铁和石国平就地撤职,任命巡特警支队的一位副职为支队长,并劝告巡特警支队的干警们不要听信别有用心的人员蛊惑,违抗市委的命令。
    王支队长坐在竖着天线的猎豹越野车里,心情忐忑不安,本来张俊涛只说借用部队护送重要人员,没说要动家伙抢人啊,以常理判断,沈弘毅他们再大的胆子也不会和组织对抗,他们敢于这样做,肯定有所依仗,现在就看谁的靠山更硬了。
    此刻在市委大院里,刘飞正来回踱着步子,心中交替出现的是两个成语,大势已去,困兽犹斗,如果能把黑子王海他们抢回来,事情还有一线转机,否则全盘皆输,可惜地下飞办也全军覆灭,现在只剩下一个不靠谱的张俊涛,不晓得他能不能胜任这个艰巨的工作。
    近江不同于其他地级市,而是副省级的省会城市,市委上面还有省委,有什么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去,搞不好现在朱书记已经收到消息了,他的态度,决定一切。
    刘飞不想给岳父徐新和打电话,上次递补中央委员的事情已经耗尽了他的政治资源,官场上的一切都是博弈和交换,手上没筹码,拿什么去和别人换。
    巡特警驻地大门前,对峙还在继续。
    张俊涛多次催促王支队下令突击,王支队每次都推诿过去,说再等等看,开什么玩笑,武警特警大pk,自己就等着开除军籍党籍蹲监狱吧,他现在指望的是和平解决,投机取消立一个大功。
    忽然手机震动起来,王支队瞄了一眼,是个陌生号码,有心不接,忽然想到这可能是里面的人打过来的,就接了。
    果不其然,电话是沈弘毅打来的,他开门见山道:“王支队,你跟着掺乎什么?想把自己的政治前途赔进去么?”
    “沈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王支队故作镇定的问道。
    “中央已经介入,等省委和武警总队通知你可就什么都晚了,看在咱们以前的交情上我提醒你一句,别胡乱站队,你输不起,就这样吧。”
    那边挂了电话,王支队担心起来,他举棋不定,难以抉择该信谁的。
    终究理智占了上风,王支队果断下令,演习结束,撤!
    快反大队的战士们整齐划一的向右转,齐步走,上卡车。
    张俊涛急眼了:“王支队,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情况超出了预期,我需要总队的直接命令才行进行下一步行动,对不住了。”王支队说完,上了猎豹指挥车,带队撤离了。
    张俊涛手下只剩下十几个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忽然大门开了,十余辆黑色特警装甲车缓缓驶了出来,张俊涛气急败坏大喊道:“石国平,你这样做是要承担责任的。”
    石国平也不客气,让驾驶员停车,从装甲车里跳出来,对张俊涛说道:“我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我和党中央,省委保持了高度一致,张局长你呢,你和谁保持一致?”
    张俊涛哑口无言,眼睁睁看着车队离开。
    装甲车内,黑子戴着手铐脚镣,头上蒙着黑布头套,他知道自己要被转移了,这说明老板的营救已经开始,自己只要静静等待即可。
    四个特警围绕着黑子,突击步枪上加装了刺刀,他们领受的命令是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嫌疑犯,必须把他安全送上飞机,必要的时候可以开枪。
    王海被关在另一辆装甲车里,同样有四名特警押送,整个车队由十五辆车,一百余名特警组成,浩浩荡荡直奔机场,清晨的机场高速路上,警笛长鸣,路上车辆纷纷闪避,特警车队打着双闪,以一百三十公里的速度通过。
    近江玉檀国际机场,一架涂着顺丰快递标志的空客a318飞机已经准备好起飞,这是刘汉东紧急协调来的交通工具,警车直接开到跑道上,特警持枪警戒,人犯被一一押上飞机,中途还发生一段插曲,黑子意识到身在机场,突然发难妄图反抗,被特警一枪托砸在脑袋上,顿时消停。
    沈弘毅和刘汉东负责带队押送,徐功铁石国平等留在近江与敌人周旋,舱门冉冉升起,大家互相敬礼,心潮澎拜,此番北上,江东官场必然巨震。
    早上八点半,货运飞机抵达北京首都机场,宋剑锋带着临时借来的中央警卫局特工在机场迎候。
    黑子被带下飞机,有人扯下了他的黑头套,刺眼的阳光让他睁不开眼,眯缝了一会适应了光线,辨认出这里是北京的机场,附近停了几辆挂白色va牌照的车辆,穿便装的特工严阵以待。
    “完球了,到了北京了。”黑子沮丧无比,但依然未放弃希望,老板的能量极大,首都朋友众多,肯定会竭力搭救自己。
    “我刘飞头可断,血可流,永远不会抛弃自己的兄弟!”老板掷地有声的话言犹在耳,黑子不由得挺起了胸膛,面带讥笑,风萧萧兮易水寒,都是出来混的,谁他妈怕谁。
    黑子、王海、云东,以及地下飞办的几个骨干统统被押往北京卫戍区某基地,自有专业审讯人员负责掏出他们肚子里每一句话。
    沈弘毅和刘汉东一身轻松,跟宋剑锋上了奥迪车,向市区驶去。
    “考虑好了么?”宋剑锋问道,“在中央工作,比在近江当公安局长要更有发展空间。”
    沈弘毅犹豫着:“老实说,打下的基业不想放弃。”
    宋剑锋道:“什么基业,组织一句话,哪里需要哪里去,就算这回刘飞倒了,你也回不去当局长了,调查部缺人手,我需要你。”
    沈弘毅说:“好吧,我同意。”
    宋剑锋转向刘汉东:“我这里有个工作机会,外勤组长,你感兴趣么?”
    刘汉东说:“不感兴趣。”
    宋剑锋哈哈大笑:“那临时来帮个忙吧,我不能总是借警卫局的人用。”
    ……
    近江,省委大院,常委会正在召开,朱家政书记宣布了组织的决议,刘飞同志已经不适宜继续担任近江市委书记一职,建议由市长周文兼任书记,等两会召开之时再选举新的市长。
    “我反对!”刘飞站了起来,他要做最后一搏。
    “请问这是哪一级组织的决议?”刘飞环视众人,省委常委里他的排名不算靠前,大佬们一个个正襟危坐,不苟言笑,恐怕昨夜都已经接到了消息。
    “这是中央的决定。”朱家政加重了语气,“刘飞同志另有委任,下面讨论下一个议题。”
    下一个议题是张俊涛是否合适继续担任公安局长,昨夜发生私自调动武警的恶劣事件,张俊涛难辞其咎,局长自然不能再干,立即免去职务,由省委指定一位公安厅副厅长暂时主持工作。
    刘飞一言不发,他仰头望天,充满悲怆不平。
    第十五章 天晴
    刘飞的新任命很快就出来了,不出所料,他调任江东省政协副主席,不再担任江东省委常委,近江市委书记,但保留中央委员、省委委员的身份,但这两个委员也没多大意义了,官场上是个人都明白,年富力强风头正健的市委书记调去政协代表着什么。
    周文是这场风波最大的赢家,他强势入主近江市委,虽然还没进省委常委,但那只是时间问题。
    徐宁重新回到了周文身边,并担任了近江市委办公厅主任,一时间周系人马鸡犬升天,刘飞的嫡系们树倒猢狲散,该退的退,该抓的抓,有些胆小的,当天晚上就跑路了。
    张俊涛最惨,公安局长的位子都没暖热就被一脚踢了下去,就地免职,没有其他任命,据说纪委已经开始调查他担任城管局长时期的腐败问题。
    省里派来一位副厅长兼任公安局长,但是常务工作归徐功铁负责,他的政治前途豁然开朗,雄心勃勃之余,不免想起倒在黎明前的老战友胡朋。
    近江玉檀国际机场,徐功铁在贵宾通道等待着,来自北京的航班准点到达,沈弘毅和刘汉东健步走来,徐功铁上前和他俩轮流拥抱,热泪盈眶,唯有亲身参与之人才会明白胜利多么来之不易。
    “走,看老胡去。”沈弘毅说。
    “治丧委员会已经成立,烈士评定申请已经报上去了。”徐功铁黯然道,“追悼会明天召开,平川的家属都过来了。”
    “一定要做好招待和抚恤工作。”沈弘毅虽然已经不是局长了,但永远是徐功铁的上级,说话不自觉就带了领导的口吻,但徐功铁丝毫不觉得违和。
    三人离开机场的时候,一位贵妇人拖着lv拉杆箱匆匆进入候机楼,在通过安检台的时候,工作人员验看她的机票和身份证后,叫来了执勤民警。
    民警将戴着大墨镜的贵妇人请进了值班室,明确告诉她:“徐娇娇女士,您的证件有些问题,按规定不能乘机。”
    徐娇娇大怒:“我有什么问题,我又不是公务员,纪委都管不到我,轮到你们!”
    民警公事公办道:“对不起,我们也是按规定办事,您的身份证号码被列入受控人员名单,这个不一定是网上追逃,也不一定是公安机关发出的,检察院、法院都有这个权力,我们也不会限制您的人身自由,但是飞机是无法乘坐的,很抱歉。”
    徐娇娇不是泼妇,知道闹是没用的,偃旗息鼓灰溜溜回去了,她不是要出国,而是要乘机前往北京找父亲商量事儿,既然飞机坐不了,那就坐高铁商务座吧,安排工作人员拿着身份证去买票,可是火车站售票系统也是电脑联网的,输入姓名后就被锁定,无法购票。
    徐娇娇慌了,长这么大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她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父亲仍是副国级领导,丈夫也是副省级干部,怎么有关部门就敢对皇亲国戚红色三代下手呢。
    现实就是现实,更令人心惊胆战的是,飞基金总会被人查了。
    上回徐娇娇紧急跑路之时,将基金账本付之一炬,大量资金转移到海外,连电脑硬盘都砸了,完全是破釜沉舟的架势,没想到虚惊一场,飞基金可是来钱的买卖,徐娇娇有一份容易也不会放弃,回国后让人补做假账,可是很多原始票据都烧掉了,假账也不是那么容易做的,忙乎了很久,才做了一小部分出来。
    来调查飞基金的是国家民政部和全国红十字总会,前者是慈善基金会的登记管理机构,后者是飞基金的挂靠单位,这两个单位都是徐娇娇自称娘家的地方,经常和主管领导一起吃饭打高尔夫球什么的,都是养熟的狗,徐娇娇有信心摆平他们。
    这些迎来送往的琐碎事儿,徐娇娇自然不能亲自上阵,可是基金会的小助理马虎贪玩,平日里养的那些不干活光拿工资的官太太们除了会扯老婆舌头,根本上不得台面,思来想去还是王海最能干,可惜能干的人心眼不正。
    飞基金总部鸡飞狗跳,人心惶惶,但惊慌过后徐娇娇还是淡定的,自信的,没有过不去的坎儿,跨过这一关,飞基金必将迎来更大的辉煌。
    ……
    今天是胡朋追悼会召开的日子,沈弘毅特地回家去拿制服,妻子不在家,他放在桌上的那部手机不时发出提示音,点亮屏幕,无数个未接电话和短信微信,其中一条短信是妻子发的。
    “我们结束吧,我累了。”
    沈弘毅将手机放下,走进卧室打开衣橱,拿出自己的常服和衬衣,撑起熨衣板,仔细熨烫着每一个线条,这世界离了谁都照样过,预料之中的事情不会造成任何伤害,反而带来一种轻松感。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沈弘毅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这是自己最后一次穿警服了,白衬衣,藏青色呢料制服,肩膀上是一颗代表三级警监的四角星和松枝,他庄严的戴上警帽,银色国徽熠熠生辉。
    省会城市的公安局长虽然位高权重,但是比起中央秘密机关来说差距还是很大的,从局长到厅长再到部长,需要用一生来走,而在中直机关工作,辛苦归辛苦,事半功倍,晋升迅速也是看得见的优势。
    门外传来喇叭声,司机在催自己了,沈弘毅看了一眼房间,这曾经是自己的家,但是很快就不是了,好聚好散,他不会在离婚问题上纠缠什么。
    半小时后,市机关礼堂,胡朋的追悼会正在召开,烈士身披党旗静静的躺在水晶棺中,面目栩栩如生,会场座无虚席,气氛肃穆,全是胸佩白花身着制服的公安干警。
    公安厅主要领导全都到场,沈弘毅赫然现身领导队伍中,和家属握手、向他们致哀。
    副厅长兼代局长主持追悼会,沈弘毅手托着警帽站在台下,眼睛微红,徐功铁更是心情激荡,忍不住泪流满面。
    他耳边响起胡朋的话:“干不干,老徐你一句话,我跟你走,大不了豁出去这条命了。”
    哀乐声起,瞻仰遗容开始,家属们哭作一团,一帮搀扶家属的女警官也都哭的不成样子,刑侦支队的爷们也都鼻子酸酸的,胡支队的黑白遗像在黑纱映衬下,高高在上俯视着苍生。
    仪式还在进行之中,沈弘毅接到了一个电话,悄悄离开会场,把徐功铁和刘汉东也叫了出来。
    “两件事,查封黑家兄弟名下一切产业,逮捕刘小飞。”沈弘毅说道,“都没什么难度,失去了保护伞的黑森林就是没牙的老虎,当然气势要打出来,要给某些依然在位的人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