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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4章 没说要娶你
    这一番话听在栾静宜的耳中,当真是心惊肉跳。她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慌慌张张地去拿笔,可是手下一颤,笔执不稳,竟是掉在了地上,栾静宜又是慌慌张张地去捡。
    笔捡起来了,又要去铺纸,可是铺了半天都没铺平。
    一颗心乱得不成样子。
    冉修辰见她如此,只是微微一笑,她素来聪明,话都已经说到如此地步,想来她也是明白了。
    冉修辰提笔蘸墨,一派淡定地处理手边的事情,可栾静宜却一整天都心神不宁。
    待到天色渐暗,到了该回家的时辰,冉修辰方才收拾了手边的东西,淡淡对栾静宜道:“若你心中觉得为难,早上的那番话就当我从来没说过,你也从来没听过罢。”
    栾静宜看着冉修辰离开的背影,心中暗暗道:你既已说了,我也听了,怎么可能当作你没有说过?我没有听过?
    毫不意外地,这天晚上了,栾静宜又失眠了。
    她又不笨,冉修辰都已经把话说到那地步了,她怎么可能听不懂,他说的那个喜欢的女子……分明就是自己吧?
    可是……他是什么时候知道其实自己是女子的?他甚至都知道自己是北於人士,那他还知道些什么?
    在满心惊讶和疑惑的同时,更难以忽略的是心底的那股子欣喜,冉大人他喜欢的女子竟然是自己!竟然会是自己……他那么一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人,竟然对自己动了心……
    尽管栾静宜平日里对冉修辰多有埋怨之语,但在心底里,她对冉修辰是很崇拜的,一个名副其实的天才,才华横溢,远超她之上,日日相处下来,难免生出仰慕之情。
    这大概就是那天自己的表妹想问的吧……
    只是……有些事情一开始就注定,自己是沾不得的。
    辗转反侧了一个晚上,栾静宜终于下定了决定,晨起,他穿好自己的官服,照着镜中的自己。当初选择这条路的时候,就已经决定好了要舍弃一切,包括……男女之情,自己一人的性命事小,连累全家乃至谢安澜和欢颜事大。
    这一整个晚上,她满脑子都是冉修辰,她无法否认,冉修辰在她的心里是特殊的,有一种名为‘爱慕之情’的东西已经在她的心里萌芽,但如今她却决定要自己亲手将这萌芽给掐断……
    栾静宜握紧了拳头,盯着铜镜中的自己,在心中暗暗道:你做的决定是对的,不论是对你还是对冉大人。
    栾静宜这天到得依旧很早,冉修辰刚一走进来,她便是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给冉修辰见了一礼。
    一直到这时,栾静宜才现,自己之前竟不知不觉地疏于了这些礼节,是因为打从心底里认为,自己跟冉大人很亲近了,所以才不知不觉地疏忽了吗?而冉大人竟也没有提醒。
    见栾静宜这般,冉修辰不由眸光深深地看了她片刻,方才开口道:“免礼吧。”
    继而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也没有再说什么。
    而栾静宜亦是没有多言。
    两个人各自坐下忙自己的事情。
    一直到要离开翰林院的时辰,两个人都没有再开口说一句话。
    眼见着冉修辰收拾手边的东西,准备要离开了,栾静宜方站起身来,开口对他道:“冉大人,我有些话想跟你说,能出去找个地方坐一会儿吗?”
    冉修辰闻言,收拾东西的手略顿了一下,继而点头道:“好。”
    二人一前一后地走出翰林院,这一次栾静宜谨慎本分,不再与冉修辰并肩而行,而是始终跟在他的身后。对此,冉修辰也并未开口说什么。
    “就前面那酒肆吧。”栾静宜突然开口,指着前方道。
    冉修辰闻言转头看她,“看来你今天是想要喝点酒?有些话不喝点酒不好说是吗?”
    栾静宜低着头不答,冉修辰率先迈开步子,走进了那酒肆之中。
    小厮引着他们二人上了雅间,心中暗暗嘀咕:这两位公子之间的气氛不大寻常,想必要谈的事情不是什么好事。
    在雅间里落了座,小厮很快端了酒上来。
    “你先下去吧,我要和这位公子谈点事情,没有吩咐,不必上来伺候了。”栾静宜吩咐道。
    “是。”
    这酒肆里的小厮也都很有眼色的,知道很多客人都会在这里谈论一些不能为外人道的私事。
    小厮退下之后,栾静宜拿起酒壶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饮尽,又接着倒了一杯。
    冉修辰坐在她的对面,却只是看着,并不开口劝阻。
    三杯酒下了肚,栾静宜才终于抬眸直视着冉修辰的眼睛开了口。
    “冉大人是何时知道我的真正身份的?”
    “我并不知你的真正身份,我只知道你本是女子,来自北於,应该也是从北於的衡华苑里出来的,跟奕世子妃和蒋小姐是同窗。至于其他的,我是一概不知了。”
    栾静宜点了点头,他知道的比自己预想的要少一些。
    “那你是如何看出我其实是女子的?”栾静宜以为自己一直伪装得都很好,他究竟是怎么看破的?
    冉修辰很是诚恳,有问必答。“我第一次对你的身份起疑心,是去年那次在普渡寺的偶遇,我看你与奕世子妃和蒋小姐的关系很是亲近,看你们之间相处的样子,让我莫名地想到了我母亲和兰姨、欣姨她们……而不久之后的又一天,傅大人叫我们过去商量编书的事情,你突然面色煞白、额头冒汗,全无血色,却怎么都不肯请大夫,还说自己只是胃里不舒服……我自小是被母亲和几个姨母养大的,对于这些事情多少还是懂一些的。我那欣姨也是,每次来月事的时候,都疼得很厉害,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与你当时的症状一模一样。”
    听冉修辰这样说着,栾静宜回想起了那天,怪不得当时他也说不用请大夫,那时的自己还以为他是天生冷漠,却原来他那是在维护自己,担心大夫来了之后,诊出些什么不该诊的,说出些什么不该说的事情来。
    而更让栾静宜感到的惊讶的是,“你竟然在那个时候就已经知道了!”那个时候自己才刚进翰林院没多久啊。
    “所以,你不必担心我会把你的秘密说出去。若是我想说,肯定就不会一直等到现在了。”
    如果他是从那个时候就知道了自己女子的身份的话,那很多事情都会有另外的解释了,比如说去年夏天的时候,他让出他单独的浴房给自己,再比如说……天黑的时候,他送自己的回家,其实并不是为了送碧蕊姑娘,而顺便送自己是吧?他就是特意送自己的,还拿了要跟自己谈公事来做幌子。
    原来在这一年来,他默默地为自己做了这么多的事情。
    怎么办?原来在心里准备好的那些话,她更说不出口了。
    栾静宜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下,冉修辰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你还有什么想问的,都问出来吧。或者,你可以直接问我,我喜欢的女子是不是你……”
    栾静宜却不开口,她不敢问。
    冉修辰把玩着手中的酒杯,缓缓开口道:“确实是你。”
    “我跟怀慈公主说,我在我世叔的宅子里,偶然间见到一个女子,对她一见钟情,从此念念不忘。这些话大部分是假,但有一点是真的,我的确是在我世叔的宅子里看到了你,那时你不是‘程翌’而是一个我熟悉又陌生的女子。”
    栾静宜顿时诧异地抬眸看向冉修辰,他世叔的宅子?
    “难道……”自己自打来了大顺之后,就没有再穿过女装了,只有一次……
    “那天你跟我多要了两天的休沐,我担心你有事,所以就……跟上了你。结果看到你的马车出了城门,去了一座宅子。巧的是,那宅子正好是我一位……熟人的宅子,他当天有事过去安排,看见了我,就带我进了去,然后,我就看到了你……”这么说起来,我倒也不是完全诓骗了怀慈公主和绮华郡主。
    栾静宜一颗心咚咚地跳地飞快,她又是接连喝了两杯酒,冉修辰终于开了口,“莫要喝醉了。”
    栾静宜心道:喝醉了才好,喝醉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也不用这么纠结烦恼了。
    该弄清楚的事情都已经弄清楚了,余下的就只有……可是心里的那股不舍却在拉扯着她,质问着她:你忍心吗?你忍心吗?这辈子大概就只有这么一次了,若是错过了,以后就不会再有了,不会再有了……骄傲如冉修辰,被你拒绝了,就绝不会再回头了。
    仰头饮尽杯中酒,栾静宜捏紧了手中的酒杯,指骨出都用力到白,让人担心她手里的酒杯是不是下一刻就要被她给捏碎了。
    “多谢冉大人的厚爱,只是在我决定女扮男装来大顺参加科考之时,我就已经决定了,此生都以男子自居,终生不嫁。不敢累极家人、族人性命,所以,冉大人的厚爱,我注定是要辜负了。”
    说出口的这每一个字,如尖刀一般,可是扎的却是栾静宜自己的心口。
    一直到这刻,她才知道原来自己对冉大人的感情已经不止是仰慕那么简单。
    原来爱而不得,不是最痛苦的,而是明明可得,却要亲手推开,那才是最痛苦的。
    冉修辰看着她点了点头,“我明白。”
    栾静宜很心疼,一直到这时候,他还是很体谅自己。以冉大人的骄傲,能亲口承认喜欢自己已属不易,可自己却拒绝了他……
    “若是大人觉得以后同我相处不便的话,可以将我调离,不管你跟傅大学士找什么理由都好,说我手脚笨拙、我办事不利、我聒噪难忍,都可以。”都这样了,他以后定会觉得跟自己共事很不方便,而且还要同处一室,朝夕相处,就更难受了。还不如将自己调离他身边算了。
    冉修辰嘴角勾起浅淡一笑,“可你既不手脚笨拙,办事也很利落,也没有聒噪难忍。你忘了,我跟你说过,你是至今为止,我唯一觉得还不错的人,若是放你离开了,我以后岂不是又要一个人忙碌了。”
    冉大人的这意思是,以后还要继续跟自己在一起共事?
    他有信心公私分明,可是自己没有啊。一想到以后还要跟他同处一室、朝夕相处,栾静宜就很不确定,以后自己会不会后悔今日的决定。
    “其实……傅文清也很不错的,可以先让他在大人您的手底下……”
    不等栾静宜说完,冉修辰就打断了她的话,淡淡含笑道:“我也没说过我要娶你啊,你这么紧张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