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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妹每天都病怏怏 第78节
    “看懂了?”平阳公主斜了她一眼,给她挪了点儿地方,将手中东西递给她,“钟老二犯事的证据,也不知道你表哥捏着多久了,要不是这回他有急事要离京去,怕是不会把这证据转交给我。”
    李轻婵看了几行,她没管过家,对银钱进项的事也不怎么清楚,可看着这账册记录,觉得每一项都是很大手笔,怀疑是她看错了。
    毕竟朝廷对私盐管控这一块向来严格,若钟二老爷当真在里面捞了这么大的利润,那他后半辈子怕是得在牢狱中过了。
    钟远函碍着驸马的身份行事多有掣肘,没有官职,也经不得商,除了个侯爷的名号什么都没有,府里大多靠钟二老爷撑着。
    若是钟二老爷倒了,那一大家子可就不好过了。李轻婵不明白平阳公主握着这证据是要做什么。
    平阳公主看她的神色就知道她看懂了,道:“钟老二可没那本事把事情做这么大,估摸着是你表哥放线钓他上来的。也不知道你表哥又打的什么主意,说四月前要把侯府腾空重新翻整一遍,让我帮他把里面乱七八糟的人全都弄走。”
    “我瞧着他是把什么都准备好,就差动手了,这是早就在计划着的。”
    平阳公主都想不通自己儿子想做什么,也没指望李轻婵能明白,低头端着茶水抿了一口,半是自言自语道:“我原本想着等他成亲时再去翻整侯府的,可这事儿到现在还没影,现在他自己要提前,倒也行,省得以后麻烦了……”
    她端茶盏时手不慎斜了下,水洒在了手背上,接过帕子擦拭着手心,没听见李轻婵说话,以为她还在研究账册,没在意她。
    等她收拾好自己,一偏头,见李轻婵眼波粼粼,双颊白里透红,娇艳得跟三月桃花一样,怪异道:“什么事这么高兴?”
    钟慕期没跟她明说翻新侯府是为了婚事,李轻婵就更没法和她说了,低头抠着手指头道:“嗯,我想……嗯,过几日请梦皎过来玩……”
    “请就请呗,府里这么大还不够你玩的啊?”平阳公主说着,又道,“正好侯府里翻修,给你也重新建个院子,回头那边没有乱七八糟的人了,搬回去住也不是不行。”
    李轻婵头佝得更低了,怕被看出来了,丢下手中账册道:“我去拆礼盒了。”
    那堆东西原本就是平阳公主特意给她留着的,挥了挥手让她过去,自己继续琢磨起要怎么翻建侯府了。
    李轻婵心中雀跃,她就知道钟慕期不会骗她,这会儿真是恨不得冯梦皎就在跟旁,一定要让她仔细听听平阳公主说的话。
    她心里甜滋滋的,嘴角总不自觉地挂着笑,人看着就更精神了。
    平阳公主看她有了精神气儿,催着她出去多跟别人家的姑娘走动,李轻婵又不肯了。
    到二月中旬,誉恩侯府里的钟二老爷罪行被揭发落了大牢,钟老夫人急坏了,到处找门路,可谁都知道这是平阳公主的手笔,根本没人敢插手。
    钟三老爷又是个苟延残喘的,根本没什么用,满府只能靠钟远函一个人撑着了。
    不出十日,钟远函也病倒了,底下的妾室子女乱成一锅粥,没了管束,做什么的都有,接二连三地被收拾了。
    到二月底,蹲牢狱的蹲牢狱,被遣散的被遣散,其余的都被分了出去,才几日时间,偌大的府邸里除了个钟老夫人,就只剩一个病得起不来的钟远函了。
    平阳公主自己也不出门了,差了工匠大刀阔斧地动起了工,钟老夫人拖着把老骨头不准人动侯府,隔日就“病倒”了,被侍女们守在屋里精心伺候着。
    这些对李轻婵没什么影响,她说不出门就不出门,连着两个月除了跟平阳公主去赴宴两次、踏青一次,真就丁点儿不出府。
    就是跟着平阳公主出去时,也是片刻不离她身的,把自己保护得可好了。
    期间李菀、韩絮薇都来找过她,在府里怎么玩都行,一提出府,就都被她以身子不舒坦,不好外出为由拒绝了。
    她就在府里看书摘花,偶尔听平阳公主说说京中事,又被她问想要个什么样的院子。
    最后这个问题李轻婵哪回都答不出来,一被平阳公主问就控制不住地脸红。
    成亲了,那肯定是要跟她表哥住一个院子了,哪里还要单独建啊……
    直到侍卫传话说李铭致将到京城,才将李轻婵的心思转移走。
    李铭致进京时已是三月下旬,正是春风轻软,杏雨梨云的好时节。
    初始,李轻婵想得简单,打算装作不知道身上的毒,反正相处不了她就要嫁出去了,留他们一家三口一个平和的生活,就当是还了这养育之恩。
    可现在人离得越来越近了,她还是忍不住多想。
    再怎么样那也是亲爹啊,他若是知道自己被荀氏毒害,会休弃了荀氏给自己出气,将她送入大牢?还是不信自己的话,让自己不要胡闹呢?
    她想得多,脸上的笑就少了。
    李铭致入京前几日,京城下了场夜雨,雷声轰鸣,明明是催生万物的春雷,李轻婵却吓得缩在被子里不敢动弹。
    被侍女发现时时正浑身打颤,已满脸泪水、冷汗淋漓了。
    平阳公主以为她是被荀氏吓成这样的,大怒,还是李轻婵抽着气说是怕打雷,才让她熄了火。
    按理说父母来了,做子女的怎么着也得出城去接的,可平阳公主不许。
    那一日她特意请了几位名声好的夫人来府中,在李轻婵茶水里加了安睡粉,让她当着众人的面“晕”了过去。
    李家小姐病得站都站不起来了,不能出城接父母也说得过去了。
    就这样,李铭致进了京城安顿好,都过了三日了,还是没能见李轻婵一面。
    第四日,李铭致亲自登门来了,一是向平阳公主道谢,二是来接李轻婵回府。
    平阳公主晾了他许久,才去正厅见他,端着茶水吹了吹,出口就是嘲讽:“怎么不见你那小儿子?不是说壮实得很吗?带来让我瞧瞧跟你那没了亲娘的女儿差得远不远啊。”
    李铭致早年彻夜挑灯读书,青年高中状元跨马游京城,风光无限,做梦都想再回京城。
    也早做好了会被平阳公主为难的准备,倒也不慌,假装没听懂平阳公主话中的嘲讽,面色都没变一下,作揖道:“小儿年幼顽劣,恐……”
    “你那填房怎的也不来?”平阳公主就是想刺他,才懒得听他解释,“好一个贤妻良母,病弱女儿都离家数月了,也不知道上门来接,她那好名声别是编造出来的吧。”
    “路途遥远,贱内操持家中,方一入京便病倒了……”
    “你也知道路途遥远,当初怎么放心让阿婵孤身一人来京城的?”平阳公主冷眼看他,也不与他遮掩了,直言道,“你那填房病倒是假,不敢见本宫才是真的吧。”
    她根本不给李铭致说话的机会,再言:“她既病了就好好在府中养病,阿婵身子骨弱,前不久也才病了一场,才好了一点,别再过了病气。今日跟你回去一趟,晚些时候就得回来。”
    李铭致再作揖道:“小女已叨扰公主许久,怎好再让她住在府上?还是与臣回……”
    “李铭致。”平阳公主放下茶盏,声音凉凉道,“你听不懂我的话是不是?”
    李铭致瞬间住了嘴。
    早些年他刚与冯娴成亲时就知道平阳公主不待见他,只是看在冯娴的面子上才勉强看他几眼。
    他年轻时恃才傲物得罪了许多人,在京城并无靠山,这次被召回京也很突然,李佲致猜着这里面多少有些平阳公主的手笔。
    他想立足在京中,万万不能再得罪了平阳公主。
    李佲致并未想多久,客气道:“那就麻烦公主了。”
    平阳公主不屑地冷哼一声,这才让人去请李轻婵过来。
    第87章 雷雨
    李轻婵很快过来, 看见李佲致的第一眼,万般感触涌上心头,相互冲撞着掀起巨浪,又尽数被压回心底, 唯有眼角的红泄露了一丝情绪。
    她收敛心绪, 恭敬地向李佲致请了安, 问他来京路上可还顺利。父女两个近年来关系越发疏远, 说的话也全是场面上的关怀。
    要离开公主府时,平阳公主又当着李佲致的面与侍女叮嘱了几句。
    “阿婵病刚好, 都多看着点,别让那些不长眼的磕着碰着了。”
    “再有,今日天色看着不大好,晚些时候怕是要落雨,早些回府来。”
    侍女一一记下, 拥着李轻婵与李佲致一道离去。
    父女两个在平阳公主跟前都没什么话好说的,离开后更是沉默,李佲致干巴巴地问了几句她的病情,李轻婵应付过去, 就各自上了车撵。
    李家在京城没有旧府邸, 住宅是新买来的,但宅院很大, 很气派, 看上去并不输冯家祖宅, 显然是耗了很大功夫寻来的。
    李轻婵下了马车后,抬首望向那新挂上去的金漆牌匾, 觉得陌生极了。
    而闻声迎来的荀氏, 乍看到府门前驻足凝望的姑娘, 也愣住了。这姑娘人看着还是很娇弱,可不管是外在还是精神气,都比以前在姑苏的时候好多了。
    尤其是那双眼眸,顾盼生辉,像是城外方解了冻的春水河面,看过来时如游鱼甩尾搅得水波盈盈,漾着无限生机。
    荀氏第一眼就看出了李轻婵的变化,第二眼则是发现她身边的人竟没有一个是她当初安排过来的,心中倏然警惕起来。
    见李轻婵看过来,她迅速收起心思,往前几步,眼中已带了泪花,悲切道:“可算是回来了,为娘的都要急坏了。”
    她惯来会做样子,此时满面心疼,让人看见了,还以为李轻婵是她亲生的。
    以前在姑苏时李轻婵也会顺着她做出孝女模样,然而此时再看她,却只觉得心像是被放入笼屉中蒸着,让她心头沉闷不已。
    李轻婵表情变了变,还是没能做出亲切怀念的假样。
    她身边既有侍卫又有侍女,身后还有人护着,确实没必要再与她虚与委蛇了。
    她也确实不想,于是仅仅是低眉敛目,微一福身,生疏道:“母亲。”
    荀氏顿住,过来牵她的手也停在半路,但她很快反应过来,顺势去拭着眼角,道:“一别半年余,我与你爹是日夜念着你,寝食难安,就怕你在京中无依靠……幸得公主照拂,待我病好了,定然要去拜会感谢公主。”
    她边说边朝着李轻婵身侧的侍女们点头笑着,然后领着李轻婵进了府。
    宅子虽是新买的,但是打点得干净整洁,下人们有条不紊,这也是李铭致最喜欢荀氏的一点,能把内宅打理好,完全不用他操心。
    院中白墙绿树,映着点点红花,一拍春日热闹的景象。
    李铭致接回了人就去忙他政绩考核的事情去了,余荀氏领着李轻婵往后院去,一路小心地问着她的病情,试了几次想要接近李轻婵,都被侍女们拦住。
    “阿婵的住处我都差人收拾好了,今日回来正好看看有哪里缺漏,明日我再补上……”
    “小姐今日天黑前须得回公主府去。”飞鸢截住了她的话。
    荀氏愣了一瞬,又笑起来,说起平阳公主是如何关爱李轻婵的,絮说了几句,拭泪道:“当初本想让你翰表哥护送你去京城的,谁知他半路竟受了伤……孙嬷嬷他们伺候的可还尽心?怎的都没见着他们几人?”
    这回是挽月答了她,“贵府下人不懂规矩,已被公主处置了,京中不比外地,夫人以后须得好好管教下人。”
    荀氏被个侍女训斥了,脸上一阵火辣辣的。可这侍女是公主府来的,她惹不起,只能咬着牙挤出个笑应了。
    李轻婵觉得怪怪的,以前她在荀氏跟前一直被压着,这也做不得,那也做不得,说什么都是错。现在荀氏被她身边的人骂了,她却也并没有觉得高兴,只是心中悲哀。
    将给府中几人备的礼一一送出,又见了荀氏的儿子李少临,明明才半年多不见,这孩子已长高了不少。
    许是荀氏特意叮嘱过的,他没敢多说话,也没敢光明正大地看李轻婵,只是偷偷瞅着。
    一行人说着客气的话,中间稍有停顿时,李少临忽地出声:“公主应了你的婚事吗?”
    他出声突然,六七岁的孩子嗓音又脆,十分清楚地传入众人耳中。
    李轻婵迷惑,荀氏却心头是一震,忙开口道:“小孩子家别胡说,你姐姐的婚事自然是你爹安排的,你多什么嘴?还不回去温习功课?”
    把人赶出去,她又转过来对李轻婵道:“他人小不懂事,先前听你爹提了嘴你的婚事就学了起来,别理他……”
    李轻婵狐疑,但这事她姑娘家也不好问,就没继续追问下去。
    待到午后,原本阴着的天忽然压了下来,雨水如丝绵绵落下,一行人原本想着趁着雨水不大赶紧回公主府,可下一刻雷声带着闪电袭来,声势浩大,要将天地都劈开一般,与骤然加大的雨水一同将几人阻在了檐下。
    无奈,只能暂留在屋中。
    而京城西街主干道上,随着雷雨的落下,行人纷纷躲避,眨眼间街上已空荡荡,正好方便了骏马飞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