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淮便没再管他。
这场戏里他角色就是有点疯,就算是被拍了传出去,也没人能说什么。
导演又看了一遍,小余没意识到沈老师会扔酒瓶,这里反应有点问题,这一幕重拍一遍。
余奕辰没有意见,道具组重新去拿酒瓶。
他们在这里看回放的时候,封凌的经纪人孟影正跟封凌说:你看出沈淮多厉害了吗?
厉害的演员入戏后能顺着情绪加上精彩的细节,而且啊,你别以为只是一个顺手动作很很简单。
经纪人看起来很激动,就像公司里那个表演老师,像夸自己儿子,你注意到酒瓶掉落的位置了吗,就在余奕辰耳边一两厘米的地方,再近一点就会砸到他,远一点就没这效果了。那么短的时间,也就一两秒,他细微神情一点没变地找准了位置。
封凌:沈淮不是你死对头左彦明手下的艺人吗?
孟影立即消声。
京珀娱乐两大金牌经纪人,一个孟影,一个左彦明,两人差不多时间进入京珀娱乐,斗了六七年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吱声:我这不是想让你好好学学吗?
封凌也过了好几秒才出声。
他坐在那里,伸直一双大长腿,手随意地插在兜里,掀开眼皮看向沈淮那里,我知道,你给我多准备一些表演的书,再给我叫一个表演老师来,我会好好学。
孟影非常感动。
其实他一直怀疑封凌当演员是玩票性质的,看起来混不在意的。
是他这个经纪人不想浪费这么好的ip和机会,但又不敢催他,只能在一边干着急。
封凌愿意这么努力,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当然要支持,我马上给你准备!
这边道具组又拿来一个酒瓶。
因为是沈淮临时加的戏,没在原本的计划里,没有多准备酒瓶,只剩下这一个了,所以接下来只能一次过。
这一幕原本不用沈淮,只要不管是谁扔下酒瓶,为确保一次成功,导演请沈淮帮余奕辰搭搭戏。
沈淮答应了。
场务收拾好现场后,他们在原地准备。
余奕辰躺在地上看着沈淮,他抿了下唇,沈老师,那种震惊又惊艳的感觉,我有点把握不住,你能指点一下吗?
沈淮皱了皱眉,蹲下来用只有两个人能听清的声音,跟他说:余奕辰,我没有教你演戏的义务。
有知名表演类综艺节目找他做导师,开价九位数他也没去。
余奕辰有什么资格。
沈淮起身重新站起来,余奕辰抬头看他时,他已经变成刚才戏里要扔酒瓶时毫无二致的状态,几乎就在两秒之内。
余奕辰愣了一下,手掌虚虚地握了一下,闭上眼几秒,在睁开眼时也进入了状态。
这场戏一次过,导演拍着余奕辰的肩膀夸了几句。
余奕辰笑着跟导演说了几句话,转身时已经看不到沈淮的身影。
沈淮换衣服和妆发,没有停歇地准备下一场戏。
下一场戏是沈淮和封凌演,没有和余奕辰那场那么顺利。
这场戏是他们误会解开后,两人很开心的一场戏,封凌演出来的像是强颜欢笑,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导演把他的不满意说得很直白。
这个时候,沈淮不得不直面封凌的演技问题。
说实话,作为一个男团偶像,封凌的演技算是不错,何况这是他第一次拍戏。
但在这部剧里不够,导演对戏要求很高,剧组上下对这部剧抱有很高的期待。
林导,我来教他,你别着急。
沈淮这么说,导演还急什么,他轻松地暂停拍摄退到一边。
沈淮走上小船时,封凌正在喝水,矿泉水被大口大口地灌进去时喉结上下滚动,眉眼间的不耐藏也藏不住。
看到沈淮坐到他身边后,他扭上瓶盖,一伸长腿,沈老师,我演技不行。
小船空间不大,封凌的腿很长,伸开时有种把空间都侵占了的感觉,他此时那张脸也是可以拉上t台的表情,高级冷漠,凌厉非常,偏说这句话时,有点闷和丧气。
沈淮听出了种藏獒撒娇的感觉。
他心里痒了一下,当然要安慰。
可是怎么安慰呢,这个时间段他没法跟他说,你演技不行,但你是天生的总裁胚子会赚钱啊。
沈淮面上平静心里在想着怎么安慰封凌时,忽然听封凌说:对不起。
什么?沈淮略有讶意。
对不起。封凌眼睛看向湖面,显得不是很自在,但他还是道歉了,你接这部戏牺牲很多,我却演成这个样子。
那天晚上给京珀娱乐李总打电话,他脾气很冲,里面不是没有他自己的原因。
全娱乐圈都很不理解沈淮为什么会接这部戏,他都走到这个位置了,应该去冲更高的成就才对。
这其中不乏有等着看沈淮好戏的人。
封凌知道,公司让沈淮来剧组,委屈他接这部剧,其中很大的原因是因为他。
而他却演成这个样子。
沈淮张了张嘴没说出话,他也转头看向湖面,大拇指一下下在食指关节滑过。
秋意渐浓,湖上的风裹金黄色林叶的凉意,湿润地拂面而来。
这是你烦躁的原因?沈淮问。
一大部分吧。
沈淮抿唇笑了一下,有什么抱歉的,这部戏我赚的可不少。
封凌不太信,这部剧不是沈淮片酬最高的剧。
他转头看向沈淮。
沈淮坐在他身边,双手撑直在木椅上,肩部更平直清瘦,长长的头发被湖风微扬,在青衣上缠绵,他干净清透的脸将那抹很淡的笑托得余长而真切。
别担心,短期内提高演技的方法也是有的。沈淮说:我以前演技也不行,就沉浸式演戏。
每天穿角色的衣服,大量喝角色爱的咖啡,去做角色日常所做的事,完全沉浸其中,把自己变成他,进了片场就没有自己,在片场外也只是角色。
这个方法不能长久用,但封凌大概也不会在娱乐圈待很久。
进了这个片场,你就是程怀霄,做他所做,想他所想,爱他所爱,恨他所恨,然后创造一个封凌的盛策霄。
封凌敛眉沉思。
沈淮转头看向他,这些可以以后揣摩,现在你应该开心点。
封凌抬眼看向他。
沈淮引导他:封凌,你记忆里最开心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封凌刚要转过头,沈淮伸手握住他的下巴,把他的头转了回来,看着我说。
封凌不明白这又是什么方法,在感受到沈淮掌心的温度时,下巴绷紧了许多,但慢慢的,他坚硬的下巴适应了掌心的柔软,掌心和下巴的温度也融在了一起。
他竟然觉得这么被沈淮握住下巴不别扭了,反而有点烦躁的心安静了下来,尤其是看到沈淮幽静漂亮的眼睛时。
他想起记忆那些轻松开心的画面。
七岁的时候,我们家住在一个有湖的别墅里,那个湖很大,湖水很清,有阳光落下的时候波光粼粼的特别好看,我最爱在湖边跑,妈妈就在湖边的草地上设计衣服,是亲子服,我和爸爸穿着一样的西装站在湖边让妈妈拍照。
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
封凌好像还记得落日余晖在湖面洒下碎金的画面,记得湖边郁金香的香味。
湖水就像我们所在的这个湖一样清澈吗?沈淮问。
封凌笑了笑,嗯。
很清也很美,很像沈淮的眼睛。
很多人知道吊桥效应,也知道分享彼此的悲惨能加深情感联系,可知道愉悦能刺激人类大脑情感区域的人很少。
一个人在分享最愉悦的情景时,很容易把那些愉悦的感觉和面前的人联系在一起,把他纳入自己的愉悦。
封凌问:沈老师呢?
沈淮想了想,脸上露出一个笑,没说话。
封凌神情微怔,多看了他几秒。
余奕辰跟他说过,沈淮在随时提供cp素材,沈淮也跟他讲,进了片场就做角色,他们都在提醒封凌,这些都不能当真。
可封凌总觉得沈淮的几次笑不是假的。
第一次是导演让沈淮评价他的造型时,沈淮侧开脸笑,第二次是刚才沈淮听他道歉后对着湖面的笑,以及此时这个笑。
两人安静地坐在湖面上,望着蒲满阳光的湖面,享受同一缕清爽怡人的微风。
封凌:沈老师,你刚才蹲在余奕辰耳边跟他说了什么?
沈淮:我跟他说,我没有义务教他演戏。
封凌非常细微地上下晃了一下头,用力压了下唇角。
再开拍时非常顺利,上场怎么都开心不起来的封凌,愉悦都要溢出镜头了。
导演心说,还是沈老师有办法啊。
当天晚上,封凌在[淮水之舟]群里冒泡。
[兄弟们,我觉得我和你们不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兄弟们:哦【冷漠.jpg】
第20章
[哦。]
[知道了。]
[怎么每隔几个月就有人这么说?]
[人都觉得自己独特的嘛,所有就觉得自己在沈淮那里是不一样的。]
[也时常有人觉得自己和我们不一样,不是入戏,是真的喜欢沈淮。]
封凌:
他想说的话都被他们说完了。
一盆冷水泼下,封凌当场冷静。
他这次真觉得不一样,以前怀疑性向是因有身体反应,这次不是身体有反应,是心有反应。
换个情景,他会坚定地以为他喜欢沈淮,他喜欢看到就开心,看到心就发热的沈淮。
可偏偏在剧组,在需要演戏的地方。
封凌向后躺进被子里,困惑地皱起眉毛。
他感觉自己像是陷入了蛛丝织就的纤薄梦境里,错综、漂亮又脆弱。
封凌闭上眼睛,把所有人的声音从大脑里剔除,只留下一个人,坐在小船上,安静地在他脑海里转过头对他笑
还是喜欢。
虽然没有很大的把握,也分不清到底是哪种喜欢,但是他确实是喜欢沈淮这个人。
封凌又在群里发了一句:[我喜欢沈淮。]
第二天封凌比沈淮更早去剧组,他一边化妆,一边按照沈淮教他的方式入戏。
台词在昨晚已经记在脑子里,但第一场戏他就没法揣摩和想象。
开场就是亲密戏,亲密程度不重,对这时的封凌来说依然很有挑战。
在这部剧里,前期的亲密戏一直是由朱夜曦主导的,到了中后期,才是由程怀霄掌控主导。
这对封凌来说,其实是降低了难度。
想到这里,他品了品,莫名想到了当时被沈淮支配的粉丝数,啧了一声。
化妆师也不知道他啧什么,对他说:化好了,沈老师也来了。
沈淮又重新拥有了一个专属化妆师,在酒店化好妆过来,正靠在走廊的廊柱上做准备。
封凌到时,他正在拉自己的衣服,就像那天晚上在他卧室拉人偶娃娃的衣服一样。
沈淮只穿了两层衣服,一层米色里衣,一层橙红色外衣,两层都又薄又软,堪堪将他的身体遮住。
他在拉自己的领口,直将衣服拉到肩膀一边,营造出一种香肩半露的感觉。
他看了看阳光的方向,懒懒地向后靠在走廊的廊柱上,一向萦绕着清冷氛围的眉眼扬了扬,轻松就多了点勾人的味道,问封凌:做好准备了吗?
阳光可以照在沈淮肩膀和脸上时,这场戏开始。
程怀霄打开房门就看到了倚靠在走廊柱子上的朱夜曦。
她宽大的领口向一边倾泻,大片锁骨和半边肩膀裸露在外。
肤色冷白,与橙红色的纱衣对比强烈显眼,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锁骨上方的凹陷因阴影更加明显,连着修长的脖颈,勾勒出半遮半掩的美景。
日头高时,阳光是白而耀眼的,散散落落在他身上,朦胧而虚幻。
天鹅颈上,喉结小而凸出,是一种雌雄莫辨的美。
程怀霄看着他晃了下神,拧着眉头要从他身边经过。
两人距离最近时,朱夜曦细长的手指勾住了他的腰带,不轻不重地。
程怀霄还没开口说什么,他的双腿又勾住了程怀霄的腰,轻巧地跳到他的背上,双臂缠住他的脖子。
下来!
身后的人不仅没下来,脸还更贴近他,唇靠他耳朵很近,软软地叫他:程哥哥。
呼吸可以钻到耳朵里,声音能酥到骨子里。
耳朵下敏感之处起了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耳朵肉眼可见的红了。
封凌不用看,只从发烫的感觉就知道。
他觉得这场戏不用按照沈淮教他的方法,自然他就可以演出来。
戏里,朱夜曦前期在程怀霄那里一直是高洁的形象。
现实中,沈淮是清冷的白月光前辈。
不管是朱夜曦还是沈淮,对程怀霄或者他忽然这么侬软地叫哥哥,都,就
要命。
这场戏到沈淮叫哥哥就结束了。
沈淮没立即下来,封凌也就没松手。
沈淮问:封凌,我重吗?
不重。
嗯,你一只手能接住我,背着我确实轻松。
沈淮伸手捂住封凌的耳朵,他的手有些凉,激得发烫的耳朵抖了一下。
沈淮淡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耳朵后像是起了鸡皮疙瘩,我帮你遮一下。
那层小疙瘩更没法很快消掉了。
封凌心里叹气,背着他向前走,走了几步察觉到不对,停下脚步。
沈淮和他同时看向同一个方向。
有一辆车停在片场外,黑色的车很低调,站在车前的人却一点也不低调。
沈淮从封凌身上跳下来,目光悠长地看着他,轻轻眯了一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