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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等我 第93节
    他坐在公交车最后一排,面无表情地盯着窗外,脑子乱糟糟的,几分钟看一次手机,都没收到陈景深的回复。
    直到回到家冲澡,放在盥洗台上的手机才慢悠悠地响了一声。喻繁手都没擦干就连忙去摸。
    【-:被发现了?】
    【s:没。】
    一个字,喻繁紧绷的神经骤然松懈。他肩膀慢吞吞地垂下去,把手机往台上一扔,重新走回淋浴头下。
    安下心来,喻繁才后知后觉,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心慌过了。
    自从家里只剩他和喻凯明后,他对很多事情都是无所谓的态度。他孑然一身,无牵无挂,不怕别人怎么说,不怕承担什么后果。
    所以他和陈景深谈就谈了,早恋也好,同性恋也罢,都无所谓。
    但陈景深跟他不一样。
    他刚才只要一想到让别人知道陈景深是同性恋,还在跟他这样的人谈恋爱,他就头皮发麻,心烦意乱。
    以后还是要收敛一点,至少不能再去陈景深家了。
    从浴室出来,喻繁犹豫了一下,还是穿回了陈景深的裤子。这玩意儿穿在外面觉得大,睡觉的时候穿还行,宽敞。
    【s:但明天看不了电影了。】
    心里刚卸下一桩事,又冲了个澡,喻繁现在身心舒坦。
    窗外蝉鸣声阵阵。他躺在床上,单手支在脑后,懒洋洋地打字。
    【-:哦,那下周】
    陈景深回了个“嗯”,然后又发了一张图片过来:【周一拿给你。】
    喻繁点开图片,看到了那件脱了之后就被扔到角落,直到离开都没被他想起来的黑色裤子,神经猛地一跳。
    他关掉图片又打开,反复三次后,还是没忍住点开仔细看。
    裤子躺在浸满水的盆里,陈景深为了拍给他看,单手把一截布料拎出水面来。
    喻繁看了看装修大方精致的厕所,又看了看盆里被质量很差的裤子染出颜色的水,很想打字让陈景深把这破东西扔了。
    最后他目光落到了陈景深的手上。
    陈景深手指瘦长,骨节分明。平时握笔不显,但用力的时候青筋会微微突起来,比如拎起吸足水分的裤子的时候,比如……
    草。
    喻繁把手机扔了,抬手去拨开风扇,用最大档的风把自己脑子吹干净。
    -
    喻繁把陈景深的短裤洗干净,周一带去学校,换回了自己那件没出息的破裤子。
    为了方便装裤子,喻繁特地从衣柜里掏出了那个几年没用过的玩意儿。
    于是第一节 课下课,他在学校为数不多的狐朋狗友们全围到了他座位旁的窗外。
    “我草,所以我早读的时候没看错?喻繁肩上背着的真是——”朱旭怔怔地问,“书包??”
    喻繁:“……”
    “我他妈也吓一跳!我看到的时候还以为我在梦里,还没睡醒。”王潞安说。
    章娴静:“何止你们,访琴经过他们座位的时候,还以为学霸今天背了两个书包。”
    左宽伸手进窗户,拎起喻繁挂在椅子后的书包掂了掂,道:“也不重,装了什么东西啊?你不会把棍子刀子塞里面了吧……”
    左宽手贱,说完就想去拽拉链。
    喻繁正犯着困,闻言立刻回头一巴掌拍他手上,结果因为动作太急,转身时磕了一下课桌,桌上的笔猛地一晃,咕噜咕噜地从课桌边缘掉下去——
    然后在半空被人接住,重新放回喻繁的课桌上。
    陈景深顺便瞥了眼喻繁刚做一半的卷子,手指在某道题上点了点:“步骤错了。”
    喻繁被左宽惹得一脸暴戾,在看到陈景深的手之后又忽然熄火:“……哦。”
    再转头回窗外时,已经又是懒恹恹的:“再碰我东西,就把你手指切了。”
    左宽:“……”
    “哎,趁现在有时间,赶紧说说你们那天到底什么情况。”窗外有人道,“听说喻繁为了左宽,连女朋友都鸽了?”
    喻繁:“……”
    看到身边的人沉默地转了一下笔,喻繁真想把窗帘攥成一团塞进这些人的嘴里:“那是上次丁霄那事他来了,我这次还他,不是本意……”
    “嘘。”左宽食指伸到嘴边,“别嘴硬了喻繁,我都懂。兄弟是手足,女人算衣服,多的不说,这次的事兄弟记在心里了。”
    喻繁:“老子……”
    “哎,你们不提我都忘了。”左宽把手机掏出来,“那帮傻逼不知道从哪弄来我电话,发短信骂我们,还说要跟我们再打一场。”
    喻繁:“……”
    王潞安立刻激动道:“靠!他们居然还敢来!那天事发突然,我好多兄弟没来得及叫,这次一定给他们打服了!”
    左宽:“当然!我昨晚已经在短信里跟他对骂三千句了,就约今天下午在学校后面那条巷子——”
    “不去。”喻繁说。
    激烈的讨论按下暂停键。
    王潞安愣了一下:“为什么?”
    “我懂了,”左宽把手机翻过来给他看,“你一定是没看到那孙子怎么骂我们的,你看看,他说我们这次不来就是怂狗,还说以后在南城见我们一次打我们一次!”
    “哈哈!”王潞安夸张地嗤笑一声,“你现在就回一条,告诉他上一个敢对喻繁说这种话的人在医院住了三个月,让他们提前把床位定——”
    喻繁不为所动:“说了不去。”
    “为啥?”左宽想不明白,“你不是怂了吧??”
    “可能么?”
    喻繁后靠在椅子上,抵着某人的肩,面无表情地含糊道,“……对象不让。”
    教室后排死寂了几秒钟,全部人都瞪大了眼。
    只有他同桌停下笔,安静地朝旁边偏了偏脸。
    “你……”章娴静疑惑地皱起眉,“不是说分手了吗?”
    “和好了。”喻繁冷冷道。
    王潞安:“你不是说那人又丑又烦又缠人,当初跟他谈是你眼瞎……”
    喻繁:“又瞎了。”
    左宽:“那这样,你偷偷去打,反正他也不知道,我们一定给你保密……”
    喻繁:“谢谢,不用。”
    他对象如果没突发性耳聋,现在应该已经知道了。
    第61章
    喻繁背书包上学的事其实在校门口就引起了一阵不小的波澜。
    一周有三天准时在校门抓学生仪容仪表或迟到的胡庞是第一个被惊着的。虽然那书包旧旧蔫蔫的,一看就没装什么书,单肩背着看起来还是吊儿郎当,但比起以前已经有那么点学生样了。
    为这事,胡庞专门在老师会议上夸了庄访琴两句。
    庄访琴一开始觉得太夸张了,学生背书包天经地义,有什么可表扬的。直到这学期最后一次的月考总分出来,庄访琴恨不得让胡庞再去学校广播室再夸一遍。
    “这次月考考得不错,但你不要骄傲,继续进步,期末也要保持这样的水平,知道么?”
    刚做好成绩排名的表格,庄访琴就把人叫到了自己办公室。她本意是想夸几句,看到对方十年如一日的站姿后又忍不住蹙眉,“站直了你!”
    喻繁困得一声不吭,懒洋洋地挺了挺背脊。
    庄访琴还是不满意,刚想用尺子把他腰给拍直,八班班主任从门外进来,经过时顺便往她办公位上放了杯豆浆:“庄老师,这是在训人还是夸人呢?来,我刚去了趟食堂,给你捎了一杯。”
    “哎呀,谢谢顾老师。”庄访琴说,“训他呢。”
    “训啥呀?我听说他这几次月考进步都很大啊。”
    “还行,一般,差得远呢,”庄访琴微笑道,“也就从第一次月考的年级1128名变成了现在的499名,勉强挤进年级前五百,哪儿算得上什么大进步啊?”
    喻繁:“……”
    顾老师也微笑地无语了一会儿:“已经很了不起了。你得给我传授传授经验啊庄老师,怎么把他学习拉上来的?”
    “我哪有什么经验,是他自己有了学习的心思,也有点天赋,不然没法这么快。”庄访琴想了想,“非要说的话……我把年级第一调到他旁边去了,你可以试试。”
    顾老师:“……”
    怎么,我徒手给自己变个年级第一出来?
    庄访琴看了眼时间,对喻繁道:“行了,差不多要上课了,回教室吧。记得我说的啊,继续保持,不要骄傲。”
    最后一句话对您自己说吧。
    喻繁哦了一声,转身朝门口走。
    顾老师拿着自己班级的月考排名表,叹了声气:“唉,我们班这次平均分排名掉了两位。还有个之前年级前三十的学生,这次突然掉到百名开外了。”
    庄访琴说:“情绪没调节好吧?挺多学生都这样的,你要注意点,到了高三这种情绪会更严重。”
    “也不全是。”顾老师犹豫了一下,压低了声音,“还不是早恋吗?跟我们班一个学体育的男生。不行,我还得找他们家长谈谈,马上就高三了,可不能让这些虚无缥缈的感情影响成绩。”
    庄访琴赞同地点头,还要说什么,刚要离开的人忽然又折了回来。
    喻繁单手抄兜,一脸不在意地问:“那谁……这次考试排名多少?”
    “谁??”
    “陈景深。”
    “第一。”
    喻繁微不可见地松了一下眉,冷漠地“哦”了一声,又转身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