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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漉台
    夜晚,漉台。
    漉台依江而建,占据了相当一大片绿地,楼阁青砖黛瓦,廊桥回绕,林深木秀,在寸土寸金的沿江地带显得格外神秘而低调,谢从行还是第一次来这里。
    就算知道李韬平时玩的野,但在看到舞厅里神色迷离、扭动身体的男男女女们,他还是忍不住皱眉。
    谢从行向李韬道贺后,勉强喝了几口酒,有几个对他感兴趣的人前来搭讪,他微笑着回绝。
    其实平日里他与李韬的圈子并无多少交集,只不过是谢家在李韬的集团有些投资,前几年他让蒋逸帮他打理,没过多久就成了集团最大的股东,李韬这才腆着脸来讨好他。谢从行对圈子以外的人很少有什么应付的心思,但没想到李韬还是个颇有毅力的人精,谢从行也就随他去了。
    会厅里受邀的嘉宾看起来都人模人样的,他们身边围着不少打扮相当讲究、言行举止分外轻佻的年轻男女,大约是一会儿宴会结束后派对时助兴的玩物。即使活了二十八年,从小到大这些东西见怪不怪,在听到舒缓的古典音乐逐渐切换成暧昧的靡靡之音时,谢从行心底还是升起一股厌恶,告别后就让蒋逸来接他回去。
    李韬没有丝毫不满,毕竟谢家二少爷能来一趟都是给他天大的面子了。
    但心里还是有些可惜,毕竟接触了谢从行好几年,这人似乎当真没有这方面的特别欲望,与他们格格不入。
    谢从行走出电梯,来到了一层,富丽堂皇的大厅被设计成亭台模样,外面的景色在黑夜中显得幽深迷蒙。
    今晚月色不错,他在等蒋逸时不自觉多走了几步,忽然听到前面传来一阵啜泣,似乎是一个女人的哭声,声音让他感到莫名熟悉,可一时间又记不起到底是谁。
    谢从行不是爱管闲事的性格,但此刻,大概是刚才饮了点酒,心里有股莫名其妙的冲动。
    他不由自主地循着那声音,看到枫树后一个女人正蹲着,肩膀一抽一抽的,一边哭一边擦眼泪。
    他没有刻意放轻脚步声,女人立刻发现了他,她站起来,转身就要走。
    “站住。”
    谢从行下意识叫住了她。
    她身体一僵,竟然真的站住了,缓缓回头,看到他后一副十分震惊的模样。
    “老师?”
    老师?
    看来是a大认识他的学生,还是自己上过课班级的学生。
    谢从行仔细地看着她,很快确定了她的身份。
    她说完就有些后悔,只想着赶快离开,“抱歉,我认错人了。”
    很可惜,谢从行已经开口:“你是18级会计二班的学生,上学期我带过你们班的微观经济学。”
    沉遥正准备转身离开,听到这句话脸就白了,羞愧得无地自容,恨不得一头跳进江里去。
    谢从行漫不经心地打量她,长得不错,可惜妆哭花了,整个人像只花脸猫。她穿着白色蕾丝吊带裙,露出纤长的脖子和白皙的香肩,蕾丝勾勒出胸前美丽的起伏,在腰部描出优雅的弧度,裙摆却是白纱,挺翘的臀部和一双美腿若隐若现,令人遐想联翩。
    不得不说,这种半遮半掩、欲说还休的勾引虽然不动声色,但分外诱人,若要是她全脱光了站在你面前,身体所有的秘密一览无余,反而会让人失了兴致,太过主动适得其反,激发男人骨子里掌握主动权的欲望才能让他们有征服欲和成就感。
    一个普通的女大学生,社会关系不可能复杂到能接触到能漉台,这个时间,这个地点,穿成这样,她是来干什么的不言而喻。
    “你叫什么名字?”他虽然对她有印象,但不记得她具体叫什么。
    沉遥咬紧了唇,不回答。
    谢从行只好说:“我不会把你怎样,告诉我,你遇到了什么困难?”
    她局促地看向谢从行,他的表情相当冷淡,但眼里没有鄙夷和厌恶,只有认真和探究。她心中的不安稍微消解了一些,双手紧握,最终还是说:“我叫沉遥,我不是……我,只是欠了很多钱……我没有……”
    沉遥说不下去了,她觉得万分难堪,只好央求他,“老师,您就当今天没见过我吧,行吗?”
    谢从行看着语无伦次的她,皱眉,问:“你欠了多少钱?”
    “叁十多万。”
    “就是因为这个?”他的语气带着疑惑。
    “对。”她不知道谢从行为什么这么问,干脆破罐子破摔。
    “你爸妈呢?”
    沉遥低下头,“我只有奶奶。”
    谢从行沉默了,原来如此,怪不得她会出现在这里。
    两人无言,气氛一瞬间凝重了百倍,压得沉遥喘不过气来。
    谢从行忽然说:“我帮你还了,你赶紧回去。”
    什么?
    沉遥怀疑自己听错了,瞪大眼睛看着他,可谢从行也没露出任何不虞的表情,好像这件事情对他来说就是顺手而为,不值一提。
    “老师,您没在开玩笑吧……”
    她又不自觉叫他老师,嘴角一片苦涩,但是这个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
    “没有。”
    谢从行没有这方面的爱好。
    沉遥是个很敏感的人,一个人内心的想法在眼神里是藏不住的,她定定地望着他的眼睛,皎洁的月光下只看到他漆黑的瞳仁,无论什么情绪都十分淡然。
    他是认真的!
    这种不以为意的态度像是随手送了一件不值钱的礼物给朋友一样,可是一般人能随手送人叁十叁万吗?
    沉遥恍然想起这里可是一夜掷万金的漉台,来这里消遣的非富即贵,一般人能踏足这里?
    他到底是什么人?
    “我没有骗你,”他又说,“你先回家吧。”
    沉遥又低下头,确实想不到他有什么理由可以骗自己,在他面前,她才是弱势的一方。
    她小声说:“我现在……就住在这里。”
    总不能让她再回去?
    谢从行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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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震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