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林佩兰过去喊了一声。
    “我……我来接你回去。”
    林有才语气慌张又担心，先安慰女儿，又言语匮乏，不知道说什么，支支吾吾好一会儿就蹦出了那么一句话。
    “二叔，我们也正打算回去呢！”林玉香问，“大姑还在家吗？”
    “你们大姑不舒服，得养养。”
    “我看她就是因为故意找麻烦自己气坏的……”
    “玉香！”大伯母出声打断她的话，“不想被你爸打的话，回去不许再说这些话了。”
    “为什么啊？她都嫁出去这些年了，凭什么还要管娘家！”
    林玉香不服气的话，也是林佩兰这些年从小到大想要知道的原因，一个出嫁的女儿在娘家的地位这么高，整个村子也就一个林大姑。
    “因为咱们家没吃没喝的时候，是你们大姑放下一切……没有她，咱们家一个都活不了！”
    这是林家几十年下来的秘密，也是林大姑能在家里一言九鼎的原因，今天为止谁也不会提。
    林有才当时年岁也小，只记得一家人饿的连出门挖野菜的力气都没有了，家里东倒西歪的躺着等死。
    那年月谁家也没有吃的，一个姑娘家出去，能有什么办法给一大家子嗷嗷待哺的弟弟们带回口粮？
    林阿婆一连哭了几天，林大姑带回家的粮食她一口都没有吃，宁愿吃草根树皮。
    等日子好过一些后，林阿婆就开始做善事，为儿女积福，林家就有了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对林大姑言听计从，在家只要林大姑的话一出口，那几乎就是已经下了决定。
    “你们大姑之所以能走到今天，很不容易。只是脾气大了一点，你们不能对她不敬。”
    这事林佩兰和林玉香，包括大伯母都是第一次听说，林有才寥寥几句简单的话，都不需要点明，大家都听明白了。
    寂静的夜色里有了短暂的安静，林有才本来就嘴拙，今天是不得已才提这事得，说完之后又有点后悔，站在那里越发深沉。
    “爸，我知道了。”林佩兰打破了沉默，“我知道什么是量力而行，大姑的忙我真的帮不上，她要怪我就怪吧！”
    ……
    回到村里的时候外面已经看不见人影，林家院里的灯还亮着，大伯母在外面就叮嘱林佩兰他们轻手轻脚的回去，别又吵起来吃亏。
    林佩兰心累，她是被赶出家门的，原来想着送林玉香和大伯母回来，她就在外头将就一晚的，明天再做决定，但没想到父亲来找她了。
    家里静悄悄的大家房间门，都关的紧紧的，显然都已经睡下了。
    “玉香，你吃了东西去睡吧！今天晚上我来炒茶，每天白天你来。”
    林佩兰进了厨房，厨房里冷锅冷灶，吃的东西是没有了。
    “佩兰，我煮点面条吧！你也好干活。”大伯母偷偷看了一眼林阿婆的房间方向，小声道。
    “不用了！我带回来的饼还有几个，一会儿就着茶水吃两块就行。”
    “还是吃点热乎的吧！”
    经历了那些事，林佩兰心思又重，大伯母想安慰她也不知从何说起，再加上林有才说的密辛，这会儿心情大家都不好受。
    林佩兰很累，也没有什么胃口，要不是茶叶不炒要坏，想着明天还有很多事做，她觉得自己可能支撑不下去。
    见大伯母执意要做，林佩兰便说就把那些饼放酸菜做一点吃吃就好。
    大伯母应下了，回了自己厨房去做了几碗饼汤，连闷不吭声烧火的林有才也有一份，烧火做饭的动静也没有人出来看一下，也不知道一大家子都睡了还是故意假装不知道。
    林玉珠的未来婆婆最近身体不好，她去照顾了，大房只有大伯父和林沛鸿在，大伯父是一个只会上山下地在家只会烧火，连菜刀都没有碰过的男人，今天晚上也不知道怎么吃的饭。
    大伯母也没有去叫他们吃东西，四人沉默的吃了饼汤，林佩兰和林玉香去炒茶，林有才烧火，大伯母忙了一会儿就回来房。
    这一夜少有的安静，除了炒茶的动静和柴火噼里啪啦的声音，没有了以往大家的谈笑声风。
    好在要炒的茶叶到天亮的时候就炒完了，剩下的一点白菜还是凉在堂屋里。
    打发了林玉香她们去休息后，林佩兰洗了澡也换了衣服，拎着包准备下楼。
    林阿婆的房里有动静，是林阿婆劝林大姑多睡一会儿的声音，林佩兰到楼下的时候，刚好看见林大姑出从林阿婆的房间出来。
    “哼！你还有脸来！”
    林大姑冷冷的看了一眼林佩兰，去了院子里梳头。
    林佩兰本来就不打算和她吵架，更何况听了林有才的那些话后，这心里也有点不好受，便选择了漠视。
    “识相的话，以后就别回娘家住了。别吸干了娘家的血，养你一辈子。”林大姑还不忘在后面对林佩兰喊。
    林佩兰离开的脚步顿了顿，头也没回。
    一夜没睡，熬夜的声音有点哑，但依然不卑不亢。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拿走娘家什么，我只想着带着全家人过更好的幸福之路，不再因为贫穷被人指指点点。这是我的家，有我的家人，我不比你的爱少。”
    话音一落，林佩兰脚步都没有听就出了门。
    院里林阿婆的声音从来，“那不孝女你和她说那么多干什么，有我在，她别想像以前那样在家为所欲为……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别让我担心……”
    林佩兰面无表情的踩着晨曦离开了家，以前出门都是浑身干劲，心里揣着家人满满的关爱。
    可是昨天以后，她知道回不去了，以后得路只有自己孤身前行。
    林佩兰一大早就出门了，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倒是林大姑吃了林阿婆精心做的早餐后，回去县城上班去了。
    临走前留下了一句话。
    想要她能回娘家，那就不许林佩兰再在家里待着，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这话林有才自然是没法赞同，但他说话也没力度，林阿婆在那里已经应下了。
    “你先回去，我让她改天来向你赔礼道歉。嫁人的姑娘就应该回婆家去，没得一直留在娘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