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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17)
    他向来离经叛道,不信天也不信命,却在雕刻这一块小小花纹时,第一次希望满天神佛真的存在于这世上的某处。
    他自己将来命运如何已是无所谓了,至少......能保佑卿长生一辈子平安顺遂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小故事快要收尾啦~
    1551我写这个故事的时候,全程唯一的感觉就是他们真的好爱对方qaq
    可惜苍(亲)天(妈)无(心)眼(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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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命牌
    时野心火旺, 此地正午时又酷热非常,这天他像往常一样带着将士操练,顶着火辣的日头暴晒了个把时辰, 一来二去便害了热病, 胸闷头昏的, 虽说在军医处拿了些清火祛热的药吃,却依旧浑身乏力, 半天爬不起来,最终也只得待在营帐里修养。
    他头晕眼花的躺在床上,哪怕晒不到太阳,也依旧觉得热, 像焖在个蒸炉里似的,浑身从里到外火烧火燎的难受。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被蒸熟的时候,有人进了营帐, 时野颇为费力地抬眼看去,发现是卿长生。
    仿佛终于等来了救星般, 时野眼睛都亮了起来,以往夏天他热得难受时最喜欢待在卿长生身边, 这人体温总是不高,也不嫌他热,搂着他就像怀里抱着块温凉的玉, 舒服得紧。
    我听陈大夫说你害了热病,便想着来看看你。卿长生走到时野面前,伸手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感感觉如何, 可还觉得难受?
    小卿,我感觉我要快要死了。时野有气无力。
    放在以往卿长生听到他这话指定要训他两句,眼前人蔫搭搭地躺在床上, 整个人热得烫手,他心疼还来不及,哪里舍得再去骂他。
    怎么会这样严重。卿长生说着,爬上时野的床后脱下了外衫,像以往那样跪坐在床上,小心翼翼揽着时野的头搁在自己大腿上,随后拿着随身带的帕子仔细擦了擦他额头上的汗。
    这样会不会舒服一些?
    时野晕的不行,好容易舒服了点,也懒得答话,只蹭了蹭卿长生给他拭汗的手后便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得出乎时野预料得踏实,一开始他依旧热得难受,不知何时居然梦到身边吹起了丝丝缕缕的风,虽然不算特别凉爽,却十分有效的驱散了他的热意,恍惚间令时野想起身处京城的那些日子,他只离开了三年,如今再回忆起却似身在梦中一般恍若隔世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时野再睁眼时营帐外已暮色四合,几缕的夕阳透过开着的帐门照了进来,仿佛给周遭都镀上了层暖黄光晕。
    他的意识尚有些模糊,便又靠着卿长生软绵绵的大腿眯了会,及至神志彻底回笼,他才后知后觉发现梦中那阵微风竟然还没有停下。
    他抬头看去,发现是卿长生不知从哪拿了把蒲扇,正一下一下给他扇着风,哪怕这人也累得昏昏欲睡,手上动作依旧半点没停。
    原来这阵凉风并不是从梦中吹来,而是这人替他扇了整整一下午的扇子。
    时野注视着低垂着的鸦羽似的眼睫,以及卿长生在夕阳映照下格外柔和的脸,突然便生出了某种前二十年从未有过的类似后悔的情绪来。
    这阵情绪来得莫名其妙,他自己也说不清是为什么,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便只能像个耍赖的小孩似的,紧紧搂住卿长生的腰,随后将脸埋进他的怀里。
    卿长生原本正打着瞌睡,突然被时野的动静闹醒,见他不知怎的将头埋进了自己怀里,撒娇似的,一时觉得有些好笑,揉了揉有些酸痛的手腕后便开始给这人顺毛。
    突然是怎么了。难道还是不舒服?卿长生说着,准备将时野时野从自己怀里拉出来,看看他的情况。
    谁知无论他怎么用力这人就是不愿抬头,箍着他腰的手臂也越发大力。
    我后悔了。时野突然开口。
    什么?卿长生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后悔了,我不想打仗了。因着整个脑袋都埋在卿长生怀里,时野的声音听上去瓮声瓮气的。也不想当大将军名留青史了,我只想跟你在一块。
    突然间又说什么胡话。卿长生有些吃惊:我们现在不是正在一块吗?就算你不愿意,可我也想看你当大将军,看你名留青史呢。
    可我觉得对不起你。时野的声音闷闷的。
    我刚来时便说过,一切都是我自愿的。卿长生闻言有些哭笑不得,却还是揉了揉他拱得乱七八糟的头发,柔声道。大丈夫生于世间,当佩三尺长剑,立不世之功,我一直都懂你的抱负,虽不能与你比肩,可无论你要去哪,要做什么,却也是愿意跟着你的步伐,永远陪伴在你身边的。
    一番话终于让时野心头舒畅了点,他总算愿意抬起头来,却依旧有些闷闷不乐。
    那就这样说好了,你不许骗我。
    接着又伸出手,小孩似的。来拉钩。
    你这话说的,像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似的。卿长生佯怒般拿手指点了点他的头,最终还是伸出小指勾上了时野的手。
    转眼大半年时间已过,临近中秋,时野早些时候去落城补了些物资,带回些米面果脯,说是中秋当晚要做些月饼,哪怕将士身在万里之外,该过的节日也依旧不能马虎。
    他回城途中还打了只土狼,想着狼肉大伙分吃,留下的皮毛给小卿做件暖和外衫。
    卿长生听了果真十分高兴,倒不是因为一件暖呼呼的狼毛外衫,而是确实很久没吃过月饼了,过节时哪怕不能回家,能尝些家乡风味的东西也算是一种聊表思念的方式了,于是当下便忙里忙外跟着伙房师傅一块准备材料,恨不能今晚便是中秋。
    傍晚时后厨煮了一锅狼肉,香味简直能飘满全营,时野见将士们一个个馋得口水直流,也没心思再操练,便破例让他们提前休息。
    将士们欢呼着冲向煮好的那锅肉,正准备大快朵颐,却就在此刻,变故突生。
    瞭望处号角突然便响了起来,是文丘国的军队又来突袭。
    当下也没人顾得上再吃什么狼肉,将士们纷纷拿起武器严阵以待。
    这半年时间内文丘人突袭已是屡见不鲜,卿长生自号角响起时便自发自觉躲进了时野的营帐内,他不能上阵杀敌,唯一能做的便是保护好自己,不给任何人带来额外的麻烦。
    可今日的情况竟与以往完全不同,不再是几百上千人的小规模试探,文丘国这次出动了整整三万精锐,摸黑隐蔽前进,似乎想以最快速度强取此处要地。
    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文丘所有将士均穿戴者一种夏国将士此前从未见过的新式战甲,软铁覆身,头戴铜盔,浑身上下被武装的一丝不漏,所有人都骑着高头大马,甫一见到夏国士兵便挥着长矛四处砍杀。
    夏国于此处长期驻守的将士不过万余人,原本人数便落了下风,在一番缠斗后将士们惊恐的发现这种铁甲竟是刀剑都难以劈开,往往得用尽全力砍上三五次才能造成一丝裂缝,能给铁甲内士兵带来的伤害更是微乎其微。
    文丘国打定了主意此次要将夏国将士一网打尽。
    原本势均力敌的战斗变成了文丘人单方面的屠戮,四面八方响起的夏国将士的惨叫和哀嚎,则令士气更加低迷。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今晚自己会死在这里。
    卿长生原本躲在营帐内,听着外面的动静,后知后觉发现情况似乎不对,就在他焦急的想要打开帐门一探究竟时,突然有个血人自外面闯了近来,随后二话不说拉着他急促的向外走。
    卿长生被吓了一跳,定睛看去才发现是时野,他虽然疑惑,眼见时野满面自己从未见过的严肃冷凝,一时间什么也不敢说,只跟着时野快步朝某处走去。
    一出营帐卿长生才发现文丘国士兵穿着的特殊盔甲,眼见四处倒地的大多都是夏国士兵,瞬间便明白了一切。
    时野一路将卿长生护在怀里,沿途遇到好几个文丘士兵,见了他提矛便刺,好在都被周围的将士合力挡下,时野虽然受了些轻伤,却总算带着卿长生安全来到了目的地。
    一路走来卿长生好几次都以为自己会被长矛砍成两半,只敢闭着眼紧紧缩在时野怀里,眼下喊杀声渐小,时野也停下了脚步,他深吸一口气后鼓起勇气睁开了眼,发现自己被逮带到了军营最深处一片长满杂草的荒废土地处。
    他以前没怎么来过这里也从没仔细看过,直到此刻才发现,一片疯长的杂草掩映下,此处赫然有一条小道。
    周围也不止他与时野,还有三五个将士正骑着马整装待发。
    时间很紧急,时野没有试图跟卿长生细说目前情况,只抱起他一个用力将人送上马背,随后将缰绳塞进了他手里。
    顺着这条路往前,约莫半个时辰便能见到一条岔路,记得走左边那条,路有些陡峭,但你不要害怕 ,一直往前走,便能抵达洛城。
    时野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手背。
    到洛城后去找主将耿贤,向他说明这边的情况,他会明白该怎么做。
    卿长生听懂了时野的意思,这是让他去求援,可距离援军赶来还有这样长的时间,时野该怎么撑过去呢?
    那你呢?卿长生颤抖着声音问。
    我自由办法,你做好我嘱托你的便是。
    我不去。卿长生紧紧握着时野的手,怎么也不愿松开。我不能留你一个人在这........我要跟你一起,你如果出事,我........
    卿长生!时野一声厉喝惊醒了卿长生已经有些混沌的思绪。你以为你留下能起什么作用吗?不仅没有半点用途,反倒会连累我分心,我根本不需要你留下!
    话一说完时野便觉得自己这话重了,随后又放柔声音道:听话,只要你活着,我就能活。
    好.....好,我听话。卿长生明白时野的顾虑,只能忍着眼泪开口。我会用最快的速度赶去洛城,你一定撑住。
    时野没再说话,只扬起马鞭狠狠抽了马腿一下,那匹载着卿长生的马便风驰电掣般飞奔出去,剩下几人见状,也纷纷扬鞭出发。
    目送卿长生的身影消失在荒草深处,时野抹了一把脸,转身朝战场走去。
    这是他自当上将军后第一次徇私,将生的机会留给了自己最在意的人,倘若他爹知道,一定会大骂他带头破坏军纪,应该自领三十棍才能服众。
    不过,时野笑了笑,自地上随手捡起一杆长枪。这大抵也是最后一次了吧。
    时野到底没能死成,在夏国将士折损了将近一半的情况下,原本万里无云的天空突然飘来了几朵乌云,随即电闪雷鸣狂风大作,一场瓢泼大雨猝不及防便落在了战场上。
    便是这场大雨转瞬将局势逆转,滚雷惊了文丘将士的战马,不少人被发疯的马大力摔下马背,而豆大的雨水又将他们穿在内里御寒的棉衣尽数淋湿,棉花吸了水,变得又重又沉,加之套在身上护身的软铁,简直重逾千斤,居然令他们连抬手都十分吃力。
    原本让他们在战场上不受丝毫伤害的战甲,此刻居然变成了令他们身陷险境的罪魁祸首。
    而夏国士兵借着自身灵活的优势,专挑倒在地上起身不能的文丘士兵,扯下他们头上戴的铜盔后挥枪便刺。
    一时间战局颠倒,及至雨停,文丘国的精锐部队已死伤大半,剩下的也大多趁着混乱狼狈而逃了。
    此战损失惨重,却到底是打赢了,时野指挥着伤轻些的将士收拾残局,心想文丘国狼子野心已是暴露无疑,此番奇袭象征两国彻底开战,等明日耿贤带着兵马来援,必要乘胜追击,好好磋磨一番他们的锐气。
    可等到了第二天早上,也没见耿贤过来。
    卿长生是最知轻重缓急的人,绝不可能在如此紧急的事上出岔子,那么唯一的可能便是......
    时野想到此处,心头突然便升起一股强烈的不详感,他不再迟疑,点了几名将士随自己顺着那条小路前去查看,却在岔路处发现几具夏国将士的尸体。
    是昨晚他派出去求援的哪些人,除了卿长生,竟全都死在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