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第17节
    “这……”孟蓟被辛四四噎了一噎,讪笑两声,“四妹妹说的哪里话,为兄只是一说,到底还是要二叔拿主意的。再说,四妹妹福大命大,有上天庇佑。不要说什么死不死的。”
    “大哥可太瞧得起孟蓁了,孟蓁命硬些罢了。”
    “好了。”孟扶苏沉着脸打断他们的谈话,“嫁进孟府就断没有逐出去的道理。邓氏阴险诡诈企图谋害四姑娘,依照孟家家法,有两个选择,其一赐白绫自缢。其二,受三百夹棍。邓氏,你可已经有选择了?赐你白绫是必死无意的,兴许受三百夹棍还能勉强活命。你……”
    “妾愿意求白绫自缢。”邓氏望望跪在地上的孟萁,笑的慈爱。“萁娘,你有才情万般却终是输在出身,现在想来一切都是命,以后嫁到河间苏家,便安生的过自己的日子吧,孟家家业再大,终不是你我可以染指的东西,姨娘这就去追随二爷和夫人了,不能再照顾你了。以后,你要好好的,若是世子他还念着二爷的死,自然会对你好的。”
    孟萁却如同未听闻到,神色恍惚。邓氏叹口气,接过旁边丫头手中托盘上的白绫,转身迈出门槛。
    辛四四皱皱眉,“二叔,既然邓氏认了错,就到此为止吧,我也不想再继续纠缠此事。”
    孟扶苏点点头,站起身来,“那就都散了吧。阿蓁,你跟我过来书房,我有些话要单独跟你说。”
    跟着孟扶苏来到书房,辛四四略有些迟疑,她心里没底,不知道孟扶苏为何要单独叫住自己。
    “二叔,有什么事?”
    孟扶苏却不做声,径自坐到书桌旁书写文书去了。辛四四从未时直站到酉时,腿脚发酸却是不敢开口问,何况,世子大人看上去脸色不好,俨然一副气急的模样。她就算是心中有疑问,也是不敢问出来的。
    酉时末,小厮过来敲门,“世子,厨房的人过来问,今晚的饭菜是送到书房还是前厅?”
    孟扶苏终于从一堆折子里抬起头来,揉揉额头,颇有些乏累。“前厅。”
    小厮应是,退了下去。孟扶苏站起来,理理袖口,“走吧,去吃饭。”
    辛四四不光腿麻了,中午饭也没吃,眼下饿的前胸贴后背,更是头昏眼花,完全忘记孟扶苏之前说的有话要跟她说,头点地小鸡啄米似的,“好好,饿死了。”
    孟扶苏看着辛四四忙不迭往外跑的背影,蓦地笑了笑,好看的眼睛里满是宠爱。
    前厅的花架上简单摆着几摞蓝皮书册子,可见孟扶苏这个人十分好学,也难怪,到底是世家子,对自身的修养是极注重的。
    饭桌上早已经摆好了饭菜,还特地加了辛四四最爱吃的绿豆糕。看着辛四四狼吞虎咽很快就将饭菜风云残卷大半,孟扶苏很有修养的皱皱眉,“你这表现,着实不像世家小姐。”
    辛四四耳尖的立刻悟出来,捧着碗艰难的咽下口中的米饭,“我实在是太饿了,因为中午一直站到现在,都没能吃饭。”说到这,她才突然想起来孟扶苏说有话要跟她说的,放下碗,端正的做好,开口问道:“二叔,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孟扶苏轻咳两声,对小厮道:“你们先下去吧。”待小厮们下退去,他才擦擦手,开口道:“慕容家是皇裔,你可真的想好了要嫁过去?到时候,就算是慕容冲不想娶正妃,可到底是架不住当今陛下一张圣旨的,也断不会为了你,抗旨不尊。”
    不知道孟扶苏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二叔这是打算让她悔婚不成?女子三从四德,在山中城被单家掳走的事情已然是毁了名声,今次再悔婚,传出去她辛四四以后还有人敢娶吗?
    “二叔是想让孟蓁悔婚吗?到底是圣旨,若是悔婚,孟蓁担当不起。二叔做好准备可以承担抗旨不尊的后果了?
    ☆、第26章
    孟扶苏把帕子随手扔在桌上,淡扫了辛四四两眼,“你若执意嫁过去,做二叔的自然不会阻拦,至于嫁到慕容王府后孟家的事情,”顿了顿,继续道,“孟蓟虽然出身三房却是我一手带出来的,他的为人我最是清楚,在你婚事之前让他行过继礼过继到大房,以后作为嫡子继承掌家之位。”
    辛四四猛地抬头,定定的望着孟扶苏。
    她现在才突然回过味儿来。对于掌家这个位分看来大家都完全误会了,孟扶苏谁都不带在身边调|教着,偏偏只带着孟蓟,更巧的是,孟蓟又刚刚完成成人礼。倒不如说,从一开始孟扶苏就没想过要把掌家位分交给女流之辈。
    孟萁为了夺掌家之位坑害自己,要是知道这位疼她的世子大人从一开始就确立了掌家之是孟蓟,会有何感想?真是件让人哭笑不得的事情,更郁闷的是,自己竟然会死在这种事上!
    “二叔从一开始就是这个打算吧?”她简单挑了些鱼肉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着。“堂哥一表人才,德行出众,过继堂哥到大房是理所应当的,孟蓁没意见。”想了想,轻笑道,“既然二叔有了主意,不如择日就将此事公诸于众,让各房都晓得晓得。”
    “自然的。”孟扶苏淡淡笑着,“颍川郡少司命那边来了信儿,说下月中旬颍川粮草调动,让我过去看看。我记得上次你说埕州府里闷得慌想出去走走,正好也逢上颍川郡十年一度的月老节,你准备准备跟着一起过去吧。”末了又补充一句,“慕容冲也同行。”
    辛四四低着头勉力答应着,“哦。”
    这顿饭吃的辛四四离心的难受,吃完饭辞了孟扶苏一个人往大房的院子走。
    月亮躲在似墨黑的滚滚云层,只透出些微弱的晕,连颗星子都见不得。廊间挂着艾色竹镂灯笼,淡淡的蓝色光影下辛四四的影子拉的长长。她长长叹口气,停住脚步倚在走廊的柱子上,顿觉心累。
    孟湘云带着悯夙她们找到辛四四的时候,辛四四坐在栏柱上睡熟了。悯夙轻轻将她唤醒,她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雨水打在花枝上,衬得十分萧条。如同辛四四此时的心情。
    站起身来,辛四四上前襟袵,笑道:“七姑姑。”
    孟湘云扶起她,让花烛给辛四四把伞撑上,捋捋辛四四贴在脸上的几缕湿发,摇头,“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在走廊里睡熟了?”
    辛四四不由苦笑,“七姑姑,倘若有个人因为身份不好被人嫉妒杀害,侥幸被人救了。活过来后立誓找仇人报仇,但其实发现仇人根本就是恨错了人。那这个仇她是该报呢还是不该报呢?”
    孟湘云愣了愣,柔声道:“怎么突然问这种问题?你小小年纪可不要把自己绕进死胡同里去了。回去吧,让悯夙给你煮碗姜汤去去寒。”
    一行人穿过两进长廊,经过大片扶苏花木,即便是在雨夜中,仍有奇香不断充斥在鼻尖。辛四四恍惚回过神来,突然想起原来还没有走出孟扶苏住的院子。他名字里有扶苏二字,听说宣华夫人当年在扶苏花林中诊出喜脉,宣华夫人望着漫天淡蓝色的花雨笑的出尘,淡淡的说了扶苏二字。世子出生后,便取名为扶苏。
    辛四四脸上滑过一抹嘲讽,隐在这深深的夜色里。
    *****
    悯夙小心推开房门,轻声道:“小姐,奴婢按照您的吩咐,把萁姑娘房里侍茶的夏牒叫过来了。”
    辛四四点了点头,搁下茶杯道,“叫进来吧。”
    须臾,夏牒由悯夙带着进来,先是给辛四四端正的行了礼,这才起身等待吩咐。
    辛四四将手指搭在藤床床沿,不经意的轻叩几声,沉思的表情渐渐变得红润。“你叫夏蝶?蝴蝶的蝶吗?”
    夏牒摇摇头,回道:“回四姑娘的话,本来是蝴蝶的蝶,大姑娘说蝴蝶的蝶固然好却媚俗了些,便给改做玉牒的牒了。”
    “果然是跟着二叔的,就是会咬文嚼字。”辛四四抬眼仔细打量打量夏牒,轻笑着进入正题。“听说你家中还有个年幼的弟弟?”
    “回四姑娘,是。我弟弟眼睛看不见,衣食住行都要请人照顾着。”
    “嗯,听说今年八岁了,该是去学堂的年纪了。你跟着萁姑娘多久了?”
    “自庚申年卖身为婢到如今,八个年头了。”
    “想必悯夙都跟你说了,此事你若是不愿意做我也不勉强你,当即就把卖身契还给你让你自由。若你答应做,还有什么想要提什么条件我都会满足你。”
    夏牒默了默,抬起眼睛望着辛四四,道:“奴婢愿意做。奴婢还有一个条件,听闻帝朝的皇后娘娘沈薇是个神医,求四姑娘给奴婢个恩典,事成之后请沈皇后医好奴婢弟弟的眼疾。”
    人心就是这样。孟萁和邓氏指使巧翠在自己的茶水里下毒,事后又杀人灭口。二人做惯了主子,以为所有的人都可以用金钱收买。钱确实能收买人心却始终不是周全计策。施人恩情要比施人钱财牢靠多了。
    “我答应你。”辛四四拾起桌上的纸包,“这里面是砒|霜,你拿去吧。”
    夏牒一张脸陡然惨白,她哆嗦着嘴唇缓步走过来,从辛四四手中接过那包砒|霜。
    辛四四收回手,好看的手指似兰花一般挽了挽,轻声道:“听着,这包砒|霜是可以毒死十只鸡鸭的量,人若吃了立时就死。我不需要孟萁毙命太早,你每日里在呈给她的茶水中放很少的量即可。下月中世子会带我离开埕州,目前尚不知停留多久,你只消我们在颍川郡逗留的时候让孟萁”她做个抹脖子的动作,细细睨了眼夏牒,淡声道,“可懂了?”
    夏牒握着砒|霜的手沁出些细汗,嗓音几乎是从喉咙里飘出来的,“奴婢记下了。”
    府里上上下下的人,私下里都不停地在议论,四姑娘生辰茶水被下毒的事情邓氏招认的时候,就都知道萁姑娘和脱不了干系了。悯夙找到她时,她心里想了千次万次。萁姑娘确实跋扈,对下人也不怎么好。可是毕竟跟了萁姑娘八年,怎么也下不去这个手。她昼思夜想终于决定回绝的时候,照看弟弟的老妈子传信儿过来,说要告假回乡下老家。她心中着急,急忙去找大姑娘辞工,岂料不仅卖身契没讨到,还被正在气头上的大姑娘当成出气筒挨了顿打。休养几天等到能下床了,她便也顾不得那点微薄的主仆情意。谁不知道是大姑娘毒害四姑娘在先?四姑娘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本就应该。
    辛四四挑眉,语声淡淡:“你不用担心,悯夙已经安排人接替照顾你弟弟的老妈子了。事成之后自然会安排你和你弟弟远走高飞。”
    摸透人的心思并不是什么难事,难的是怎么捏住别人的心思让她心甘情愿为自己所用。
    等夏牒怀着感激退下去之后,辛四四蓦地笑了一声,笑意未达眼底。
    打听夏牒的家里事还着实费了番功夫。原本照顾夏牒弟弟的老妈子是她给钱打发走的。派人去照顾夏牒的弟弟不过是为了即施恩惠,又捏着张王牌罢了。
    没有双重保险,如何报仇雪恨?看着吧,她辛四四并非是吃素的。
    *****
    三月中,慕容王府派两名护院来,说十九在苏水镇的码头与孟扶苏汇合。
    眼下正是桃花盛放的好时节,趁着晌午暖和的时候,孟扶苏带着五百兵士由南城出发。马车‘得得’朝东南的苏水镇而去,一路上春光烂漫。
    辛四四窝在府中好几个月没有出过门,刚出城就忍不住挑开车帘子望了又望。外面是点翠飞花,看的她不由的赞叹,“真是片大好春光!”
    子詹从隔壁车里挑开帘子,轻轻拨动三两琴弦,犹如一阵清泉叮咚而过,听得辛四四十分受用。看辛四四闭目享受的模样,子詹笑了笑,道:“苏水镇是个十分热闹的地方,混迹市井身份低微的贩夫走卒颇多,你可要注意些。越是杂乱的地方越容易被偷窃。”
    “先生你可真是会煞风景。”辛四四埋怨的笑了笑,放下来帘子。
    逢上苏水镇集市,刚到镇上就见到一派车水马龙、人头蹿动的景象。
    街上卖小吃的店铺颇多,什么掉渣饼、山楂糕、肉馒头,辛四四看的十分开心,经过卖糖葫芦的摊贩前,辛四四买了两串糖葫芦。她对两种食物有执念,一个是绿豆糕,另一个就是红艳艳的像是裹在红宝石里面的糖葫芦了。
    一路往前,很快就到了同慕容冲约定的碰面地点。此时已是黄昏,整个码头笼在一片晕黄之中,看上去像是定格的老旧风景画。
    码头上装卸货物的工人早已经下了工,整个码头看不见几个人。孟三爷的商号遍布全国,孟扶苏过来之前早已经知会码头就近的孟记客栈备下了客房。
    进了客栈,安顿好随行的兵士,便有小二上前来引路。
    辛四四放眼望去,客栈的布局十分雅致,直觉告诉她这家客栈的掌柜定然与蓟字号的掌柜舍于不同,是个附庸风雅的人。
    进来客房,小二很是麻利的端上水盆、毛巾,并吩咐厨房端来吃食。辛四四是女眷,是以住的是比较僻静的单独的小院子。推窗往外看去,院子里有方不大的小花园,栽种些花草,倒是清幽。辛四四简单梳洗一番,用过饭食,悯夙从外面回来,禀报道:“听说慕容王爷已经到了,正在前厅和世子大人议事。方才在路上碰到世子大人,世子大人让奴婢告诉小姐,今儿已经太晚了,就不必过去见面了。”
    辛四四笑了笑,点头答应着,“正巧我也累了。”
    话正说着,关着的门不轻不重的被叩了三声,辛四四和悯夙四目相对都是疑惑,开口对悯夙道:“看看是谁去。”
    悯夙开门出去,未几,进来禀报道:“小姐,门外有个小姐说是和慕容王爷同行的,听闻小姐住在这里,带着丫头过来拜见。”
    即是同慕容冲一起过来的,辛四四也不便拒绝人家,回道:“快请吧。”
    没多会儿,映衬着洁白月光进来主仆二人。
    穿着素气的女子后面跟着个梳双丫髻的丫鬟,着女子若论皮相并不是特别惊艳,但胜在眉目姣研,浑身透着股馥郁的书香气息。换句话说,这姑娘是个气质型美女。
    跟在女子身后的丫鬟先开了口,介绍道:“我家小姐姓晋,是晋国君主后裔。此次是随慕容王爷同往颍州郡的,听说孟家四姑娘是个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就想过来拜会拜会。”
    “哦,原来是晋姐姐。”难怪从这个女子身上能感觉出书香气息,原来是以前依附在南朝边境的小国晋国皇室后裔。晋国早就被南朝灭了,皇室归顺南朝之后,后裔多半被封了闲职成了没有实权的贵族,晋姓也成了南朝名副其实的小姓,摊开手指头数数,整个南朝统共不过十个姓晋的。
    ☆、第27章
    晋素吟上前两步,面上是笑意和善,微微福了福,柔声道:“素吟有礼。”
    辛四四照晋素吟的样子回礼,缓缓转头吩咐悯夙,“快去准备待客的茶水。”又转身做个请的姿势,对晋素吟道:“姐姐快些坐吧。姐姐这般身份尊贵的人,怎么会同慕容王爷出行颍川呢?”
    晋素吟上前坐下,丹凤眼顾盼间,笑的甚是儒雅。“头些日子偶有不适,蒙当今圣上恩眷晋家,遣了太医到府上诊脉。太医言说我这乃是心病,许是出来走走也就好了。圣上这才下了旨意,准许我随王爷出行。”
    辛四四轻轻点头,“原是这样。”
    “嗯。知道四姑娘也随行,一路上慕容王爷心心念念,对四姑娘的才情盛赞不已,素吟此生也没有旁的念想,但知还有这样的奇女子,怎么也是要见见的。”
    此时,悯夙已然沏了茶水来,安静的倒上两杯茶水伺候上,退到辛四四身后,听晋素吟这话,心中好不得意。
    辛四四心中却是有所警觉。来的时候并未听慕容府上的护院提起还有旁人跟着慕容冲,这到了苏水镇半路杀出个晋素吟,还得小心应对才是。
    她将鬓角碎发撂到耳后,稳了稳心神,温柔道:“是慕容王爷看得起小女,孟蓁不过是随着先生读了两年书罢了,哪里敢称得起才情二字?晋姐姐可莫当真啊。”
    “四姑娘是谦虚了。”说罢施施然起身,恭谨的施个礼,“既然四姑娘眼里瞧不起我这人,素吟也就不打扰了。告辞。”
    辛四四忙起身,面上尽是惶恐,“晋姐姐说的哪里话?孟蓁并无此意。只是当真称不上才情,晋姐姐何必生气?”
    “告辞。”
    晋素吟并未再多说,转而带着丫头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