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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18)
    八弟,你自己先去玩儿吧,二哥还有正事要做呢,过会儿再去找你好不好?
    符珠的声音带着些抽噎,殿下这份心真是千金都买不来的,可是,殿下也要保重自己的身子
    孤有分寸,你不用再说了,把火盆端过来吧,孤祷告完就把这佛经烧了。
    这都是殿下您您辛辛苦苦抄的啊
    抄来不就是为了烧的吗,去吧。
    是。
    很快,殿内传出了缕缕青烟,混合着烧纸的味道
    皇帝在殿外站了良久,最终还是没有走进去,叹了口气,离开了。
    当天晚上,皇帝做了个梦。
    在那个梦里,他见到了昭仁皇后,太子的母亲,那个不幸早逝的女人,她对着自己嫣然一笑便消失不见了。然后是郑贵妃,脸憔悴地躺在床上,没过多久就闭上了双眼。再然后他就出现在了战场上,他的大皇子,浑身是血,却仍旧高喊着大夏万岁,然后被人一刀抹了脖子。
    皇帝明白这是梦,他很想清醒,却无能为力,只能任由着梦境把自己从一个地方带到另一个地方。很快他就又回到了自己的寝宫,太子跪在自己的床榻前说着什么,而自己,不受控制地怒不可遏,上前狠狠地扇了他个耳光。
    很快,又转换了个场景,这个地方很陌生,皇帝很确定自己从来没有来过。
    皇上,您该休息了,您已经几天没有合眼了,保重龙体啊!个太监正焦急地对书桌前拿着朱笔的人说些什么,可那人只是一昧地盯着案上的奏折奋笔疾书,连头都不抬一下。
    然后,他听到案前那人沧桑的声音,还有好些事情没处理呢,江北传来八百里急报,处理完再睡吧。
    这是谁?除了他,还有哪个皇上?
    皇上?皇上?您没事吧?守夜的小太监见到皇帝满头冷汗,手不受控制地在空中挥舞,好像做了噩梦,急忙过去请示。
    你先下去吧!皇帝从梦中惊醒,坐起身久久不能回神。
    他刚刚是梦到了什么?对了,他好像见到了太子的母亲昭仁皇后,好像还有郑贵妃,她们怎么了?
    还梦到了什么呢?
    皇帝想了会儿,却什么也想不起来,不得不放弃了。心中对于自己这样执着于一个虚假的梦境觉得好笑,什么时候自己还有闲心想这些了?果然是年纪大了,再也没有年轻时面对失去的那份坦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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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章
    李景焕觉得最近皇帝的神色不太对劲,总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心中忍不住掂量着,最近龚黄晨好像也没有作死挑拨自己和大皇子的关系吧?应该不是,他一早就警告过龚黄晨了啊。那还能是什么事呢?
    二哥,你在想什么呢?李景煜看太子若有所思的样子,忍不住问道。
    还不等李景焕有所反应,七皇子李景焓就在在旁边做了个鬼脸笑道:你看看二哥的脸,这样了,这样、就是这样。
    七弟,你的礼仪呢?李景煜板着脸,刚才还闹腾着的李景焓瞬间安静了。
    好了,好了,也要上课了,我们赶紧回到座位上去吧。李景烨站出来打圆场。
    李景煜本来也没有真的想训斥七皇子,顺着三皇子给的台阶也就下去了。反而是七皇子李景焓有点懵,直到李景煜已经坐回到座位上了,才低声嘀咕了一句,四哥那是吓唬人的吧!
    顾师傅,这群小崽子在里面干什么呢?闹哄哄的。皇帝站在上书房门口,看着里面的动静问顾宇岑。
    顾宇岑是鄂阳旭被免官之后新来的负责给皇子们教书的师傅,也是一代大儒,学识上不比鄂阳旭差。
    顾宇岑大概往里瞅了一眼道:应该只是兄弟之间逗趣玩耍吧,七皇子才刚来上书房不久,比较活泼。
    皇帝轻笑了一声,这小的还挺能闹!
    顾宇岑小心地打量着皇帝,确定他现在心情应该还不错。可是还没等他松口气,就看到皇帝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突然拉下了脸。
    可是,左思右想,他也没想出最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皇上的表情很微妙,看上去有些悲伤,但却很浅淡,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事,到底怎么了?
    顾宇岑还在琢磨着,就听皇帝喃喃自语道:小六也不小了啊。
    皇上怎么突然提到了六皇子?顾宇岑低眉顺耳地候在一旁,心中纠结着。但是皇帝却似乎并没有说下去的意思,只是淡淡地叮嘱他好好教导皇子们,便转身离开了。
    下午的时候,皇帝批阅完奏折,特意去了一趟宜妃宫里,对六皇子进行了重点关心和教育,消息传出来的时候,倒是让其他几位皇子有些震惊。
    虽说他们父皇这个父亲当的还不算差,但像这样特意跑去指导哪个皇子还真是没有过。除了太子,他们平时也只能得到两句不轻不重的鼓励而已。
    父皇怎么突然这么好兴致了?
    只有皇帝心里清楚,宜妃的时日,恐怕不多了。
    虽然他平时并未太多厚待过这个妃子,但是真到了生死离别的时刻,总还是心里不舒服的。
    可是,他不会表达。他只知道,也许六皇子以后就没有母亲了,他能做的,也只有多给他一些父爱了。
    父皇?
    刚走进永寿宫的院子,就听到一个稚嫩的声音唤他,皇帝定眼一看,是六皇子。
    你母妃怎么样了?
    父皇,母妃她李景熠的声音有些哽咽,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皇帝也知道和一个孩子说不清楚,便直接走进了寝殿询问太医。
    李景熠刚跟着皇帝走进殿内,只听到太医在说,宜妃娘娘病体沉疴,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他的眼泪瞬间流了下来,他知道,或许很快他就是一个没有亲娘的孩子了。
    虽然他和母妃总是吵架,但是每次吵完架,母妃还是会用那种慈爱的眼神看着他,还是会给他做他最喜欢的四喜丸子。
    而那样的目光和四喜丸子,以后他可能再也看不到了。
    熠儿,这些天多陪陪你母妃吧。皇帝有些怜惜地看着李景熠。
    李景熠仰着头看皇帝,眼中一片空茫。
    那样的目光让皇帝都有些失措,不知道该如何安抚这个孩子。
    最后,皇帝轻轻叹息一声,对身边的小太监吩咐道:去把太子找过来。
    印象中,太子在这些弟弟里人缘都还不错,希望他能安慰到这个孩子吧。
    傍晚,皇帝没有留在宜妃宫里,而是去了郑贵妃的瑞寿宫。
    刚一进门,皇帝便轻轻将郑贵妃拥进怀里,这让郑贵妃有些诧异。
    朕老了,越来越害怕失去了。皇帝低声感慨着。
    郑贵妃听懂了他的意思,皇上,臣妾知道您心里难受,您
    你知道吗?朕有时候真的很感谢你。皇帝打断了郑贵妃的话。
    郑贵妃不再言语了,只是静静地被皇帝抱着,也轻轻抱着皇帝。
    她知道,对于皇帝来说,想要一个可以说心里话的人太难了,他能信任的人不多,太子算一个,自己算一个。
    只是,作为帝王,也作为父亲,皇帝不能在太子面前示弱。所以,皇帝感谢她,感谢她能够随时给他一个怀抱,一个聆听的耳朵。
    而她也感谢皇帝,她爱这个男人,即使这个男人不属于她,她也爱这个男人。
    两人相拥了一会儿,皇帝慢慢松开郑贵妃,对着她温和道:你好好休息,朕今日还有一些政务要处理,改日再来看你。
    郑皇贵妃轻点了下头,帮皇帝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就躬身送皇帝出殿了。
    李景焕本来在毓庆宫里练字,皇帝身边的小太监却突然跑来找他,说让他去看看六皇子,他也来不及问清楚前因后果,就急匆匆地赶到了宜妃那里。
    他赶到的时候,李景熠正坐在殿门外的台阶上,仰头看着天空,眼睛红红的,里面是闪闪发亮的泪光,李景焕知道,他这样只是不想让眼泪流下来。
    六弟,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李景焕踱步走到李景熠的面前,轻声问道。
    李景熠眨了眨眼,用手胡乱地在脸上抹了两下,然后视线转向了李景焕,二哥,我难受,我母妃她可能
    别难过,李景焕走过去和李景熠并排坐着,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轻叹道:二哥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你还是一个孩子,想哭就哭出来吧。
    李景熠愣愣地望着李景焕,似乎不太能理解他的话。
    还想继续坐这里?李景焕拍了拍坐着的那块地问道。
    李景熠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摇了摇头。
    那回屋里吧。
    二哥,我能去你那儿吗?李景熠轻轻拉着李景焕的袖子祈求道。
    李景焕伸手牵过李景熠的手,温柔地回答道:当然!说着带着他一路走回了毓庆宫。
    晚上,兄弟俩并排躺在一张床上,李景熠拽着李景焕的袖子低声道:二哥,我没有想到母妃这么快就要离开我了,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老是惹她生气,我不该和她顶嘴,我以后都会乖乖的听话,她能不能不要离开我?
    她都还没有看到我长大,没有等我好好孝顺她呢,怎么能这么快就离开呢?二哥你知道吗?我以前总是觉得母妃很烦,因为她总是不让我做我喜欢的事情,但是今天听到她可能要离开了,我真的好想哭啊,我怎么能哭呢?
    李景熠的声音有些哽咽,语气充满懊恼。
    李景焕忍不住将他揽进怀里,轻轻地拍着他的背,温声道:六弟,你还是一个孩子,想哭就哭吧。
    可是,二哥也没有母妃了啊,二哥也还是个孩子啊,二哥都没有哭,我怎么能哭呢!李景熠的声音闷闷的。
    小孩子说话不过脑子,此时又是处于极度的悲痛之下的,因此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是不是会伤害到别人。
    李景焕一愣,然后长叹了一口气,是啊,二哥也没有娘亲了,但是,二哥知道,娘亲其实没有离开二哥,她一直都在二哥身边呢。
    什么?李景熠一怔,泪眼朦胧地抬头看他。
    只有被人遗忘,才是真正的死亡。只要二哥还记得母后一天,父皇还记得母后一天,母后就永远都陪在我们身边。你的母妃也是一样的,只要你还活着,只要你还记得她,她就永远不会离开你。
    李景熠听着李景焕的话,似乎明白了什么,可又似乎什么也没有明白。但是,他知道的是,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和自己一样,能够理解自己的心情。
    李景焕凝视着淡黄色的窗幔,想起他短暂的二十几年生命,从孤儿院,到上学,到工作,一直以来都是自己一个人,每天回到家面对的,就是那间冰冷的房间。如今,看着这逐渐熟悉的床帐,闻着屋子里的檀香味儿,无一不在证明他现在的所处地。
    他不了解失去,因为他本来就一无所有,但是,不会有人会比他更珍惜现在的每时每刻。
    突然,他感受到了一股依靠在自己身上的力量,一转头,才发现李景熠的脑袋已经搭到了自己肩上,李景焕无奈地笑了笑,轻轻替他掖好了被角。
    二哥,我好怕,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李景焕的手一顿,轻叹了一声,好。
    黑暗会埋葬所有的痛苦,太阳升起后又是崭新的一天。
    尽管李景熠日夜祈祷哭泣,但是太医还是没能护住宜妃的命,两个月后,宜妃还是薨了。
    第30章
    听闻宜妃娘娘薨逝的消息,李景焕沉默了很久,然后在上书房请了一天假,一个人躲在房间里抄了一整本佛经。
    抄完之后,他本打算差人送给李景熠的,但是思忖了一番之后,他还是自己将佛经烧了。
    他一边烧着佛经,看着火舌一点点攀上纸张,一边想了很多事情。这时,符珠突然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告诉他六皇子刚才和皇上大吵了一架,然后现在人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什么?!李景焕扔下手里还没烧完的纸张,噌的一声站了起来,什么时候的事情?六弟怎么会和父皇吵起来?
    符珠皱着眉,就急忙将事情说出,奴婢也不太清楚,只知道今天六皇子也不知道怎么的,突然跑到皇上的书房大闹了一场,皇上本来还憋着火儿安慰他呢,接过说着说着就也生起气来,大骂了六皇子,六皇子一气之下跑了出去,之后就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差人去找了吗?李景焕忙问。
    找了,皇上一听说这事儿就让人去找了,现在五皇子七皇子也都满皇宫地找人呢,可是也不知道六皇子到底躲哪儿去了,找了好半天也没找到。
    孤知道了,李景焕披上一件外袍,起身就走,孤现在就去找,你让毓庆宫的人也都把手里的事情先放一放,走出去找人。
    是。
    李景焕刚出了毓庆宫的大门,才发觉自己有些鲁莽了,也不知道其他人都找了哪些地方,自己这样毫无头绪地找也不是个办法啊。
    他想了想,决定还是从源头找起吧。
    这么想着,李景焕先来到了宜妃的住所,本来此时应该是有内务府的人来处理宜妃留下来的一些私物的,不过之前内务府的人一来,就全部被李景熠赶跑了,皇帝听说之后也只是叹了口气,告诉内务府的人过几日再来吧。
    屋内还是和原来一样,一切摆设布置都没有变,桌上甚至还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水,仿佛宜妃还在此处生活着一样,李景焕大略地扫视了一眼,知道李景熠应该不在此处,他在心里默念了一句:宜妃娘娘,一路走好。然后便离开了。
    走出宜妃的住所后,李景焕陷入了困境,如果不是在寝宫里的话,李景熠又会跑到哪儿去呢?他相信如果是在宫里明面上的地方,这些皇子和宫人们没道理找不到李景熠,所以他多半是在一个要么没人敢去、要么不会有人去的地方,会在哪里呢?
    有了!
    李景焕突然想起了一个地方绛云宫。